這可真是…出人意料。


    黑死牟微怔:【你們…已經知道了嗎…】


    原來如此,難怪他無動於衷。


    他卻不明白,悲鳴嶼行冥無動於衷的原因並不僅僅隻因為他早就知道這一點,更因為…


    【就算斑紋並未出現,隻要我們仍舊是鬼殺隊的一員,便會時刻處於危險之中。】


    哪怕沒有斑紋,能夠活過二十五歲的鬼殺隊隊員也不多見,年僅十幾歲的劍士在與鬼的搏鬥死去這種慘事屢見不鮮。


    像甩一顆栓了細繩的小石子似的,輕輕巧巧地甩著流星錘,悲鳴嶼行冥繼續說道:【哪有事到如今才貪生怕死的道理。】


    【無此覺悟的人,怎可成為九柱?】


    說到此處,他壓下眉,咬緊了牙,怒目圓睜:【這是何等的侮辱…當真令人怒不可遏…】


    【……?】忽然明白他誤會了什麽,黑死牟用自己獨特的說話方式慢吞吞地解釋了起來:【我所指的…絕非隻是…生死那種無聊之事…】


    【隻要化身為鬼…便可令肉體與技巧永存於世…】


    【你們為什麽…就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呢…】


    【我們根本不屑於去理解你們的歪理。】悲鳴嶼行冥的表情緩和了下去,雖然眉還是皺著:【生而為人,死而為人,是我們的驕傲。】


    【別擅自把你那無聊的觀念強加在在他人身上!】


    因情緒的變化,他周身散發而出的壓力也在逐漸變得更加沉重。


    【………】感受著這股比之前更加厲害的威壓,黑死牟張張嘴,莫名地感慨了一聲:【謔…】


    悲鳴嶼行冥又道:【通過剛才的對話,讓我意識到,你的話中,摻雜著一個謊言。】


    這句話卻讓黑死牟不明所以了。


    許是覺得自己一片好心被認作驢肝肺,他說話的語氣就有些不快:【哼…你何出此言…】


    【我的話中…絕無半句虛言…】


    怎會沒有?從出場開始悲鳴嶼行冥便一直是一副沉著冷靜的模樣,從未有人見他笑過。但現在,他笑了。


    這笑容很冷,很傲,是他身上難得一見的情緒。


    【那就是———有例外之人存在。】


    【有劍士在出現斑紋之後,還活過了二十五歲,我應該沒說錯吧?】


    金黃色的瞳孔微縮,啟著唇,黑死牟的視線凝固了:【……】


    【動搖得如此明顯…】悲鳴嶼行冥知道自己說中了:【看來我應該是說對了…】


    【吧——】


    的確說對了。


    因為,黑死牟已經被激怒了。甚至不等人說完話,他一語不發,已經頃刻間閃現而至,長刀貼著獵鬼人的脖子劃了過去。


    “哇!好快!”


    【當!】好在,這一刀沒能繼續砍下去。在關鍵時刻,悲鳴嶼行冥手腕一動,鐵鏈簌簌而來,為他擋下了這一擊。


    目的已經達到,也就不必再多話了,需得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戰鬥上。


    鐵鏈甩動有聲,在半空中圈出數個圓弧,把惡鬼斬出的淡紅色刀罡通通攔在了外頭。


    堅硬的流星錘與闊斧如入無人之境,從左竄到右,又從右竄到上,與黑死牟的刀罡乒乒乓乓打得火熱。


    【哈——哈———】


    就在這時,不死川實彌也趕到了現場。


    白衣上血痕仍舊,但肉身上那些駭人的傷口卻早已閉合,隻留下條條疤痕。不知道人隻怕還會以為它們是數年之前受的傷。


    但實際上,它們在幾分鍾前,還是鮮血淋漓,皮肉翻出的模樣,恐怖無比。


    吸了一口氣,再抬頭,受悲鳴嶼行冥的影響,不死川實彌的側臉上,也浮現出了暗紅色的斑紋———形如風車,有四個瓣,左右還綴著兩個小圓點。


    【哐當!】


    戰場內,隱藏著成百上千細小利刃的凝厚弧形刀罡悍然直上,對準獵鬼人的薄弱之處便是一通狂轟濫炸。


    突然,正與悲鳴嶼行冥交戰的黑死牟察覺到什麽,轉刀便朝腰側護去———【轟——!】


    青風狂卷,化作暴烈風刃,正自他身後發動!


    {這個男人…}直到擋下了這一招,黑死牟才仔細去觀察這位重返戰場的風柱。目光將不死川實彌的全身都掃了個遍,托通透的福,他得以將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略眯眼:{傷已經徹底好了。}


    是那個藥吧?


    {身上也出現了斑紋。}


    一個又一個,層出不窮。饒是黑死牟再冷靜,也不禁納悶了:莫非這一世代的柱,全部都是斑紋劍士嗎?


    【嗖—!】


    正想著呢,一枚巨大的流星錘倏忽間逼近,正對著不死川實彌的頭顱!


    “哎呦!”火夕唿吸一窒:“看準了打啊!”


    別打到隊友啊!


    好在,誤傷的情況並沒有出現,不死川實彌沒有任何驚訝,收身幹脆地便往地上一趴,叫這急躥而來的流星錘的目標變成了自己麵前的黑死牟!


    {避開了…從自己身後飛來的鐵球…}黑死牟屈膝往後仰身,卻有一把平行於地麵的淡綠色的日輪刀在同一時刻,朝他的腳脖子抹了過來。


    【!】風刃破空,掀起浪潮一般的土灰,他低頭一瞧,當即嗒嗒連連點地,急退數米。


    {真是不可思議…}


    一個人從上空攻擊,另一人便從下方輔助。


    {使用不同唿吸法的劍士…居然能在生死一戰中…打出如此奇妙的配合…}


    莫非他們是非常要好的友人麽?還是兄弟?不,他們沒有血緣關係。那曾經是師徒…?


    {可看來…似乎都不太像…}


    說是摯友,行動中沒有那份心有靈犀。說是師徒,兩個人的招式中不見任何同出一脈的相同點。


    思來想去,黑死牟有些糊塗了。


    不過,爬起來的不死川實彌的下一句話便為他解惑了:【幸好咱們進行了九柱集訓啊!悲鳴嶼先生!】


    掄著流星錘,悲鳴嶼行冥應了一聲:【嗯。】


    “原是如此。”長留山內,也有修士聞言說道:“雖然短時間內的訓練無法讓柱們異常默契,但也足以令他們打出些許配合了!”


    “產屋敷耀哉還真是有先見之明!”


    “他們家的能力也真是厲害,居然能預知未來。”


    忽然,屏幕中的畫麵換到了另一邊。


    深赫色的發絲被一隻小手舉著,又被雞冠頭少年一點一點咬入口中。


    【玄彌,】眼見最後一點頭發也被吞下,唯恐他哪裏突然不痛快,黑綠色頭發的少年緊緊盯著他:【你沒事吧?】


    關切的話語並沒有得到迴複。


    【…唿、唿、…】趴在地上,不死川玄彌的瞳孔直勾勾地對著前方,如果不是那不停冒出的汗珠與斷斷續續的唿吸聲,他看上去與斷氣之人無差。


    【玄彌?】沒有得到迴應的時透無一郎心下一沉,慌忙搖了搖他:【玄彌!千萬要挺住啊!加油!】


    【嗬嗬——唿——】


    還是沒有迴應。


    屏幕開始忽暗忽明,一閃一閃。似乎是不死川玄彌的視角。


    而他的眼中,隻剩下了自己伸直在前方、捏著拳的手臂:【唿…哈…哈…】


    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識海、心髒、腹部…仿佛被人用一隻尖尖的叉子奮力攪動著一樣,又如同被幾丈高的巨人以雙掌按住肩膀,一點一點分肢斷骨一般!


    但是,在這極度的痛楚中,還有一個非常奇怪的聲音,一直嗡嗡地在響個不停。


    【#%$死¥&——】


    【黑%*¥*…】


    {聲音?}勉強分出一絲精力去關注,不死川玄彌奇怪極了:{有誰…在說話…}


    {身體已經接上了…}


    腰肢處,兩道傷口逐漸合並,不過幾秒鍾的時間,已經連一點傷痕都不見了。


    好恐怖的恢複速度…隻是一小撮頭發而已,就這麽強的效果。{這就是上弦之壹的實力嗎…}


    哥哥和師父一直在和這麽恐怖的家夥在對戰啊…


    {連血液流動的速度都加快了…}


    慢慢的,痛苦如潮水褪去,將平靜歸還。


    {感覺好暢快…}


    實力在突飛猛進。不死川玄彌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在經脈中奔馳著、怒號著逐漸壯大起來的力量。


    但是還不夠。


    隻是這樣,還遠遠達不到可以威脅上弦之壹的程度。


    {眼下還剩一截斷刀可以利用,要是我把它也吞掉,我一定可以,變得更…}


    更加強大!


    【&$%*¥#——】


    {唔…又是那個聲音…}


    直接在腦海中響了起來…


    【*^%¥$殺——】


    到底是在說什麽呢?神經、四肢與心髒已不再抽痛,不死川玄彌想了想,凝神認真分辨起來。


    {黑死牟…}


    精神繃緊之後,聲音也就清晰了起來。


    那是一個極具磁性、非常動聽的男聲,一入耳,便叫人覺得他合該是一個十分光風霽月的男子。


    隻是眼下,這道嗓音很是急切,帶著不滿與怒意:【黑死牟…】


    黑暗中,看不清模樣的男子陰森森地說道:【你已經葬送了多少個柱了?】


    【絕對不能讓他們殺到我這裏來…】


    {這…}如果說之前還很迷茫,但現在,不死川玄彌已經隱隱猜出了此人的身份:{這莫非是…}


    是無慘…嗎?


    {這就是鬼舞辻…無慘的聲音?!}


    進一步鬼化之後竟然連無慘的聲音都能聽到…{我的身體…到底已經變什麽樣子了?}


    {原來如此。}


    他聽見的聲音,黑死牟隻會聽得更清楚。


    前有流星錘飛舞,側有罡風道道。


    不錯眼地注視著兩個獵鬼人,他心頭微冷,已是醒悟過來了:{以他們的實力而言…他們八成是九柱中的佼佼者…}


    {尤其是這個男人…}


    注意力著重落在悲鳴嶼行冥身上:{他有著人類中…屈指可數的強悍肉體…}


    盡管雙目失明…


    {卻明智地選擇了最適合自己的武器…}


    隆隆地奔跑在這寬闊的場地中,悲鳴嶼行冥拖著鐵鏈,旋轉腰身,接連催動流星錘與斧子,以巨力將膽敢攻上來的刀罡與彎月砸得龜裂開來,最終破碎。


    {這使得他可以通過鎖鏈發出的聲音…}


    {極其精確的把握…自己周圍的空間…以及我的動作…}


    就算這令人匪夷所思,也已經是不爭的事實。


    {既然如此…}


    倘若要逐個擊破,那麽,首選就應當是…


    轉動的眼眸一下盯住了正舉刀發力的白發青年。


    {我就要…先把他的…}


    【鏗!!】淡紅色的長刀驟然探至淺綠色的日輪刀下方,與其悍然相撞———{武器毀掉…}


    {刀這種武器…隻要從側麵攻擊…很輕易便會折斷…}


    【!】不好!察覺到他的謀劃,不死川實彌在短暫的錯愕後立即迴神。臉頰上鼓起青筋,毫不遲疑,他手腕一轉,將原本放平的刀刃豎起,奮力往下壓去!


    【嘭!】一人一鬼互不相讓,兩番角力下,淡紅色的刀刃深深嵌入地板,打得地麵往裏凹陷出一道深溝!


    {豎起刀刃後,反對我施壓…}此情此景,黑死牟也有些訝意:{他的反應速度…變得更快了…}


    他走神,悲鳴嶼行冥與不死川實彌可不發愣,抓住這機會,兩位柱立刻發動猛攻!


    【嗖——嘭!!】


    長滿尖刺的鐵錘飛墜,似流星砸地。


    【刷!】


    閃爍著寒芒的日輪刀當胸揮出,其速如光輝流竄。


    {即便他身上出現了斑紋…}稍一欠身,再往後一閃,以失去半邊頭發為代價,黑死牟躲開了二人的連擊:{且傷勢全好,這速度也令人驚歎…}


    【踏踏踏踏——!】


    戰場千變萬化,上一刻鬼占上風,下一秒,獵鬼人已經將要翻盤。


    仿若離弓而出的箭矢,悲鳴嶼行冥急奔而來,鐵鏈飛揚中,他倒握住斧子的把手,提著它便以雷行之速往黑死牟臉上劈去!


    【呲—!】


    血珠點點。


    憑借著數百年積累下來的戰鬥經驗,黑死牟在關鍵時刻,下意識往側邊偏了偏頭。麵上無任何傷口,唯有隻慘白的耳朵帶著血飛上半空。


    不能落後!攥刀的手用力到劈啪作響,心急之下,不死川實彌下手愈發狠厲,一掄刀便引發洶湧風卷。


    長達七八米的龐大旋風傾扣在地上,急轉不殆,風流瘋狂地吸附著周遭的一切,仿佛要將萬物都摧毀。


    {塵旋風·削斬!}


    但是…在這威力驚人的風卷之上,有黑影輕盈躍過。


    {該死!沒打中!}


    不死川實彌咬牙吸氣:{風之唿吸·柒之型!}


    {岩之唿吸·}深吸一口氣,悲鳴嶼行冥複又往前,同樣緊追不舍。


    無盡風刃構成或大或小的風旋,仿若錐狀旋轉於半空之中,肆虐來去,行走無蹤———{勁風·天狗風!}


    流星錘與闊斧破空鑽出,穿過風旋,以包抄之勢從兩麵夾擊———{蛇紋岩·雙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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