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猗窩座必然不願讓自己的頭顱就這樣被砍下。他倒也不懼怕什麽,對著近在咫尺的富岡義勇舉臂就是極其淩厲的一拳———是的,被花千骨砍下的手臂,早已複原。


    保持著緘默,避無可避之下,富岡義勇手勢一變,竭力將卡在血肉中的日輪刀抽出,晃身一躲,與猗窩座拉開了距離。


    也不知道是從多遠的地方一路狂奔迴來,他胸膛起伏得有些大。唿吸間,口齒中溢出淺淺的“白霧”。


    {我,原本是個極力避免戰鬥的人。}


    不論是和誰相處,哪怕是脾氣差得嚇人的風柱一再挑釁,他也很少會應下對方的邀戰。(雖然大部分情況下是因為他自己不會說話而導致的衝突)


    {閑來無事就隨便找人進行娛樂性質的切磋,絕不是我能做出來的事情。}


    是的,即使隻是尋常的劍士之間的切磋。


    除了殺鬼與指導後輩之外,他平日裏更多的是獨自打磨劍技,諸如揮刀、打木樁之類的。


    花千骨住進去之後,他也隻是偶爾與她過過手,全做指點。


    但是現在…情況不同了。


    富岡義勇用自己幽藍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不遠處眉頭抽動、皮笑肉不笑的上弦鬼,眼神冷得能掉冰淩:{麵對這種久違的實力遠在自己之上的強敵,令我切身體會到,自己的感覺正在短時間內變得越發敏銳。}


    那些平時休眠的感覺,在此時此刻,被危機感一一喚醒。


    {而我本人,也被漸漸拉上了屬於強者的舞台。}


    自粉發鬼身上散發出來的浩瀚廣博的威壓濃厚無比,危險無比,它們以一種難以言喻的速度,往四周擴散,貪婪地侵占著每一寸空間,也叫身處在這方天地中的劍士們身軀都變得沉重了起來。


    事到如今,富岡義勇終於知道為何在柱們的集合訓練中,唯獨斑紋訓練一直沒有什麽進展了。


    {我頓時明白了,生死一線的戰鬥,能讓人的實力在短時間內提升到一個什麽樣的境界。}


    剛才的打鬥淩亂不堪,兩個孩子一左一右,都處於猗窩座的後方,他們麵朝著富岡義勇,一點沒漏的將他身上突然發生的變化看得清清楚楚。


    【……】黑色的日輪刀拄在地上,呆呆地跪坐著,炭治郎愣愣出聲,不敢置信:【義勇先生…】


    為什麽不敢相信?


    因為———這位使用水之唿吸、一直自卑自棄、認為自己絕對無法更進一步的前輩,臉頰上浮現出了海浪似的黑色斑紋!!


    【出現了…】這還是頭一迴,親眼見證斑紋的出現。花千骨也怔住了,但很快,她又迴過了神。原因無它,她察覺到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奇異事情———{體溫…}


    體溫在上升。因為經常看顧病人的原因,她對溫度這方麵十分敏銳,甚至可以直接精確到數字。


    {從三十七度,一直往上。現在…}一探手腕,指下滾燙異常:{已經在三十九度左右了。}


    可它還在往上,不曾停下。像是一個努力攀登山峰的登山者。


    富岡義勇不知道為什麽兩個後輩是這種表情,他也沒有時間去詢問或關心,更不在乎自己變成了什麽樣子。他隻是握刀攜浪,毫無顧忌地縱身斬向猗窩座。


    不錯眼地盯著他矯健迅捷的動作,在訝異中,花千骨想起了不久前,九柱會議上天音大人說過的話。


    ———【每當有斑紋劍士出現,】跪坐在一眾柱級隊員的麵前,白發女子輕聲細語,將情報吐出:【其身邊便會如同發生共鳴般,陸續出現更多斑紋劍士。】


    如同傳染一樣。


    “因為體溫的上升,千骨的斑紋…也出現了。”捂著嘴,輕水呐呐道。


    位置與富岡義勇的大差不離,也在側臉。那是與水紋類似的斑紋,卻更加飄逸的斑紋。像森林中淡淡的樹香,如春日拂過的清風…


    若是要形容的話,第一眼看見,旁人腦海中就隻會浮現出兩個字———“氣息”。


    又或者是:“靈氣”。


    那是似氣流、如雲霧、水流,像一切流動自如、充盈在天地間、無拘無束的東西的紋路。


    而它的出現,也為花千骨的身軀血肉注入新的力量。


    唯一的問題是…這個再次出現、他們本以為是好用的、可以顛覆戰局的東西,實則是極其消耗生命力的啊!


    “這開一次,得用去多少生命力啊?”


    提心吊膽地看著富岡義勇掄動日輪刀,卷起重重水潮,悍不畏死般又開始與猗窩座正麵對打,不論是仙人還是弟子們,懼是惆悵不已,心神難安。


    “一天?兩天?半個月?半年?”上上飄一連說出好幾個時間:“難不成是…五年?十年?”


    那也太過分了吧?


    鄰近的狐青丘道:“修仙界的此類禁術,絕大部分也並沒有如此之大的代價。”


    除非是使用者需要的力量極其龐大。


    由此可見,這斑紋有多不符合常理了。


    “但是,”她話頭一變:“代價越大,得到的力量也就越多。”


    想要得到什麽,就總得有付出才是。


    也不曉得是不是第一次與斑紋劍士戰鬥,猗窩座對富岡義勇的種種變化感到吃驚:{斑紋出現後,他的速度大大提升了。}


    還有力氣、出刀的精確程度…


    水花與白沫一齊被水藍色的日輪刀揮出,讓此處的空氣都濕潤了起來。縱使早已往後仰來躲避,猗窩座的頸處還是裂出了一道小傷。


    倒也不多說什麽,從容站起身,猗窩座忽地貼近富岡義勇。一人一鬼的側臉映在屏幕上,投入人們的目中。


    四目相對下,富岡義勇還是一副不怒不驚的老佛模樣。


    但他的攻擊不曾遲緩半分,甚至比以往更快、力道更大、勢氣更強,也更加鋒利。


    {水之唿吸·肆之型!}電光似地往前躥去,他出手快得隻留下殘影。


    潮汐一般,被斬出的曲折水浪起伏不定,越發變幻莫測起來:{打擊之潮!}


    【哢呯!】手臂從指頭處被往上劈開,血噴如泉,作為被攻擊對象的猗窩座冷笑著,合起傷口。


    {兩邊都很快。}


    {猗窩座轉眼就適應了義勇先生在斑紋出現後大大加快的速度!}炭治郎看得心跳都有些不穩了,唯恐在下一秒就見到前輩受傷。


    而同樣開啟了斑紋的花千骨也沒有做壁上觀,抓起刀,她頭也不迴,再次加入了戰鬥!


    {不妙,一旦變成拉鋸戰,我們這邊體力存在極限的人類就將處於壓倒性的不利局麵之下!}


    更何況…唯一有空閑的炭治郎想得清清楚楚:{擊殺無慘才是我們這場戰鬥中的最終目標!}


    隻要鬼王一死,受他控製的所有鬼都將灰飛煙滅!


    所以,決不能把整個晚上都浪費在打敗猗窩座上,而且,如果不再盡快找到無慘,珠世小姐很可能就…


    {快!}兩位柱都在與鬼搏鬥,炭治郎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快想辦法去擊敗他!不然、不然大家都會死!}


    不了得了,越想越慌…他反複深唿吸,忙忙提醒自己:冷靜下來!


    不要急,要動腦筋思考!


    無論如何都不要放棄思考!


    {為什麽猗窩座的動作會像磁鐵一樣精確。指向精確?為什麽連來自身後和視覺死角的攻擊他都能瞬間作出反應?}


    那股鬥氣,明顯是經過千錘百煉,已經接近至高的領域。


    鬥氣?鬥氣?像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脈,炭治郎一下子清醒了起來。


    【我一看就明白你很強。】夜幕下,倒塌的列車旁,粉發之鬼含笑望著遠處的金紅色頭發青年。


    【你是柱吧?】


    【身上的鬥氣經過凝煉,已經接近至高之境。】


    {在與煉獄先生的那一戰中,猗窩座就曾經提到過鬥氣這個詞!}


    不知不覺中,已經是汗流浹背,可炭治郎還是有一點始終無法探清:…鬥氣究竟是什麽?


    {我可以通過氣味感覺到人和各種事物。如此看來…莫非猗窩座能通過所謂的鬥氣感知我們的行動?}


    和千骨的“開眼”差不多嗎?她可以通過世間所有的氣息讓方圓數百米內的東西都無處遁形。


    “這怎麽說呢…”見他這麽拚命在思考,知道答案的修仙界眾人沉吟許久,不知該如何敘說。


    火夕撓撓頭,犯了難:“這東西吧…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當然,這是對於凡人來說。


    修士有靈力與真氣護體,自不相同。


    【總之就是要被砍地方感覺涼颼颼的,】忽然,一隻灰色皮毛的大大野豬頭土撥鼠一樣冒了出來。


    癱坐在床上,少年得意地從鼻子裏發出哼聲。


    【啊,所以伊之助才能感覺到妓夫太郎從身後發起的攻擊嗎?】半坐在床上、穿著病號服的赫發少年雙眼亮晶晶的:【這個真是太厲害了!】


    【嘿嘿嘿——!】被誇獎了的豬頭少年登時更加飄飄然:【俺的皮膚可比普通的人類厲害多了!不管從後麵還是哪兒,隻要有人敢盯著俺看,俺就都能察覺到!】


    【誒——】赫發少年聽得越發感興趣,忍不住問道:【可以讓我見識一下嗎?】


    豬頭少年自無不可,嘿嘿笑著一口應下:【沒問題!】


    一個鯉魚打挺爬起來,他背過身去,用光裸的後背對著赫發少年。


    現在就到了看的時候!赫發少年果真認認真真的盯住了他的一邊肩膀:【唔——!】


    也不用多久,旁人的視線猶如實質,清晰地被豬頭少年感知到了,他立時迴頭道:【你在看俺的右邊肩膀對吧?!】


    【好厲害!】赫發少年震驚不已:【說中了!】


    豬頭少年怪笑起來,給自己豎了兩個大拇指,他又解釋道:【尤其是那種企圖加害於俺,眼神裏帶有殺氣的家夥,殺氣帶來的感覺就像小針在紮皮膚一樣。】


    【所以俺瞬間就能察覺到他們在什麽地方!】


    通過敏感的皮膚,感覺到類似殺氣這種肉眼所看不到的東西…


    【……】迴到現在,望著越發膠凝的戰局,炭治郎在腦海中搜集著以往的記憶:{那之後我們又接著聊了什麽來著?}


    啊,對了。


    {他說自己很難察覺到那些沒有殺氣和惡意的人,這反而給他的生活帶來了很多困擾…}


    【那個老太婆!】滿腔的得意傾瀉而空,豬頭少年手握成拳,把蓋在赫發少年身上的被子捶得噗噗作響:【那個負責管理紫藤花宅邸的老太婆別提多恐怖了!】


    【總是不聲不響地端著捏好的飯團出現在俺身後!!】


    【這樣叫人家也太沒禮貌了,】赫發少年完全無法對他的心情感同身受,反而注意到了另一個點:【你應該叫人家老奶奶才是!】


    【老奶——】才念出兩個字,豬頭少年話音一轉,把尾音拖得長長的:【太婆!!】


    【伊之助!!】


    【俺當時就想了,】也沒有過多地糾結稱唿問題,光著腳踩在被子上,豬頭少年有模有樣地打起了拳:【隻要能做到無聲無息、毫無殺氣地接近對方…】


    【那不就連天王老子也能輕鬆幹掉了嗎?!】


    【呃…】道理是這麽個道理啦。赫發少年卻有不同的意見:【不過伊之助你之所以毫無察覺,是因為老奶奶並沒有加害你的意思吧?】


    【可想要在不發出任何殺氣的前提下將鬼斬殺應該是不可能的。】


    別的先不說,鬼殺隊有幾個人是跟鬼沒仇的啊?怎麽可能不帶殺氣?


    【………】豬頭少年的動作頓住了,雙手僵在半空中,保持著迴頭的姿勢,他停了許久才再次說話:【確實是這個道理。】


    【鬼的脖子可老硬了,如果真的不帶半點殺氣,軟綿綿的一刀砍下去,怕是連皮都砍不破吧…】


    迴憶著與好朋友的對話,炭治郎隱隱抓住了什麽:{盡管隻是無心的閑聊,卻似乎已經是幫我抓住了問題的核心。}


    水聲嘩嘩,拳風唿唿,雷鳴陣陣。二人一鬼猶在戰鬥。


    {那麽猗窩座能夠感知到的鬥氣究竟是什麽?}


    {似乎並不是殺氣?}


    無數設想在腦海中浮出,又被一一推翻:{戰鬥的意誌?修煉的時間或者總量?還是…跟我通過氣味預知對方動作類似?}


    倘若花千骨能空出手來,與他探討一番,說不準很快就能得到答案,遺憾的是,她如今忙的不可開交。


    炭治郎隻能獨自思考:{有沒有什麽方法,能讓猗窩座的戰鬥指南針,陷入混亂狀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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