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這麽吵啊…}


    碩大的屏幕上,幾位獵鬼人居住的房間並排列出,花千骨和炭治郎他們中間赫然隔著整整五個房間!


    這麽老遠都能把聲音傳過來,可想而知是有多鬧騰了。


    已經見識過善逸他們的厲害,東方彧卿好笑地搖了搖頭:打擾別人休息可是不禮貌的。


    舒緩輕柔的樂聲靜靜流淌著,聽著人心中輕鬆。


    枕邊發著微微熒光的靈蟲睡得像小豬一樣,就是可憐了連靜音屏障都用不出來的花千骨,翻來覆去好半晌,依舊沒有睡意,她索性掀開被子爬了起來。


    三四月份的夜晚並不過分寒冷,披著自己那已經破破爛爛的海浪紋羽織,坐在屋簷下,望著那高懸在空中的明月,她一時出了神。


    明月向來會讓人浮想聯翩,寂靜的夜晚又更方便來思考那些平日來不及想的事情。


    看著看著,伸手又摸到頸處殺阡陌給的小指指骨,花千骨垂下眼,慢慢吐出一口氣。


    {師父、姐姐、東方、輕水……他們還好嗎?}


    {迴去的辦法也一直抓不到頭緒,都說順藤摸瓜,現在連藤都沒有…}


    {雖然之前有詢問珠世小姐…可是她說她沒有和其他的鬼打過多少交道,不知道他們的血鬼術如何。雖然她後麵也說會往這方麵探查一下…}


    而且,抱著膝蓋,將臉埋起來,不讓別人看見她的表情。


    {珠世小姐說我這種情況非常少見,她從來沒有遇見過…}


    那豈不是說明迴去的辦法極大概率不存在嗎?一想到這個,花千骨原本的好心情此時已經大打折扣。


    隻能靠著屏幕來確認她狀態的大家心中也有些感傷。


    “連珠世小姐都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看樣子情況堪憂啊。


    一向冷漠的眼眸如今也微微緩和,看著影像中鬱鬱寡歡的女孩,白子畫手指蜷縮了一下,有點想摸摸她的腦袋。


    骨頭啊…東方彧卿麵上是一派風平浪靜,心中卻暗藏擔憂:不管怎麽樣,堅持下去,直到我能夠確定出將你和糖寶帶迴來的方法。


    他們二人都是如此,更不用提殺阡陌了,他平日就疼花千骨,此時看見她鬱鬱寡歡的模樣心中更是酸澀,恨不得立刻把人從裏麵搶出來。


    軒轅朗又何嚐不是如此?可惜,哪怕再心疼,他卻想不出沒有絲毫辦法。隻能一直坐在這裏。


    懷揣著對未來的迷茫與對長留山大家的思念,花千骨又抬起腦袋望著那月亮。似乎想透過它,看見熟悉的麵孔。


    直到迷迷糊糊察覺到身邊人離去的糖寶悠悠轉醒,出聲叫她,她才忽然迴神。


    【你又要睡啦,小懶蟲?】見它晃晃悠悠地爬到自己手邊又一頭栽倒,花千骨將心中的一點鬱氣驅散,好笑地趕緊扶起它。


    【今天的月亮好圓啊…】揉揉眼睛,糖寶打著哈欠,順著自個娘親的力道爬起來,它傻傻道:【是不是要到中秋了?】


    中秋啊…想起在長留山過節的時光,心中不免帶了幾分惆悵,花千骨勉強笑笑:【哪有那麽快,中秋得九月份呢。】


    【糖寶你怕不是過糊塗了吧?】


    確實有點糊塗了。睡眼朦朧地看著那高空中的一輪玉盤,它沉默了一會,忽然開口喚道:【骨頭。】


    ?花千骨側眼看它:【怎麽了嗎?】


    【你、】糖寶有點猶豫,它吭哧吭哧了半晌,終於還是一閉眼說了出來:【你會比喜歡禰豆子妹妹更喜歡我嗎?】


    “為什麽要問這種問題?”一直關注著糖寶的落十一眉心緊蹙,望著屏幕,他困惑道。


    為什麽要和禰豆子比?一直被糖寶叫做爹爹,東方彧卿驚異地眯起眼,也有點不明白它心裏的想法。


    ?!花千骨也有片刻的呆愣,盯地板上小小的靈蟲,她眼睛微微睜大:【你在說什麽啊?】


    【為什麽要和禰豆子比這個?】


    【因、因為…】糖寶吞吞吐吐:【禰豆子妹妹雖然鬼化了,但是她很強,可以參與戰鬥,我什麽都做不到。而且她非常可愛…】


    這是什麽話啊。


    越說腦袋垂的越低,聲音也越小,眼見它都要鑽進地縫裏,花千骨實在忍不住了,大笑起來:【為什麽說這麽奇怪的話啊哈哈哈哈…】


    不止是她,連看著屏幕的大家都有些好笑。


    北海龍王眉眼舒展,不禁莞爾:“這二者根本就沒有可比性啊。”


    好在糖寶現在說了出來,要是一直壓在心底,指不定後麵多難受呢。


    花千骨笑得前俯後仰,肚子都要痛了,在糖寶不滿的連聲抗議中,也是好半天才停下來,擦擦眼角的淚,她伸出一根小指頭摸摸糖寶的腦袋:【你和禰豆子是不一樣的。】


    【糖寶不是一直叫禰豆子妹妹嗎?我也是,我也一直把她當成妹妹來看待。】


    臉上的笑容還沒有消失,她好笑又好氣:【你和禰豆子是不一樣的,忘記你叫我什麽了嗎?】


    【……】吸了吸鼻子,糖寶慢慢抬起頭,吐出兩個字:【娘親。】


    【對啦。】花千骨淺淺一笑:【你和禰豆子是不一樣的。你是我的孩子啊。甚至我們還會像姐妹、像朋友一樣來相處…】


    【沒有必要和禰豆子比,在我眼裏,你們完全不一樣。】


    純淨的月光潑灑而下,映得人都在發光。女孩一頭烏發,周身燦燦然若神明,她眸光柔和似水,笑顏如花:【我喜歡禰豆子,但是啊…】


    【我最喜歡糖寶了!】


    小小的蟲子抬起腦袋,目光怔怔。


    此時的糖寶不知道,這一幕,將深深地刻在它心中,即使到了最後,它也沒有忘記過。


    而將此情此景收入眼中,人群裏,有不少道長、仙人都看得呆了。


    或目光閃爍,或麵帶薄粉,或捂著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動作都不同,心中的話卻異常一致————分明這孩子長得沒有十分漂亮,甚至隻能讚一聲明眸皓齒、有靈氣,但此時此刻,為什麽這樣奪目耀眼呢?


    花千骨和糖寶什麽都不知道。


    將娘親的這番話聽進了心裏,糖寶卻並沒有輕鬆多少,它又有點遲疑:【那…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有用啊?】


    【…為什麽說這種話?】花千骨皺起眉頭,有點驚訝。


    【因、因為我一點都沒有辦法幫上忙啊。隻會當拖油瓶。】


    不管是鍛煉的時候、殺鬼的時候……甚至於異朽閣的靈蟲最突出的一個特點:學識廣博,在這個世界也絲毫派不上用場。


    【怎麽會沒有幫上忙呢?】伸指摸摸這隻垂頭喪氣的小蟲子,花千骨歎了口氣:【糖寶一直都有在幫我的忙。】


    略閉了閉眼,她低下頭,再次睜眼時,眸中帶了幾分歉意:【這麽說感覺很過分…】


    【但是…】


    狹霧山上的小屋忽然出現在屏幕上,掀被而起的黑發女孩、一旁哭唧唧的小蟲…


    輕水捂著嘴:“這是…千骨在被炭治郎救迴之後醒來的那個時候!”


    響起的女聲輕柔似水。


    【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陌生的環境,我好慌、好怕。當聽見你的聲音時,心中雖然更多的是驚訝,但很對不起,我還有一點小小的竊喜。】


    竊喜,暗自高興。


    但是明明不應該有這樣的情緒的。


    花千骨第一次這樣坦白自己心中的想法。一切的擔憂,一切的害怕…


    坐在這裏,她安安靜靜地訴說著————在這個平和的夜晚。


    【我根本不敢想象,我自己一個人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應該怎麽度日,怎麽去尋找迴家的方法。】


    【在摸清楚情況之後,我也特別難過,特別害怕。如果不是有你在,我肯定會瘋的。】


    【你的存在,讓我恍惚覺得,我和修仙界並不遙遠。】


    我還有同伴,我還有需要保護的人————這一認知,讓當時還在慌亂中的花千骨迅速冷靜了下來。


    “………”


    能夠坦言說出自己心中不堪的想法,正視自我,反省自己,在某個意義上,同樣是難得的品德。


    再嚴厲的人此時都無法說出什麽責備的話語。


    摩嚴板著臉,縱使對花千骨的偏見再多,他這時也不好說什麽,心中更是悄悄歎了口氣。


    如果,她偷盜神器真的是有什麽隱情的話,如果,這個隱情不是那麽的讓人難以接受的話…


    他會試著減輕一點懲罰的。


    披著那如輕紗般的輝光,影像中的女孩也在歎氣,黑曜石般的眸子裏是清晰可見的愧疚,她低下眼:【真的很對不起。】


    【我這麽卑劣。】


    我這麽卑劣…


    一句話迴蕩在山中,長留山的眾人怔了一瞬。


    糖寶傻住了。


    【沒有這迴事…】小小的身體在微微顫抖,眼中已經地淌下了淚,心中激動的情緒無法壓抑,它大聲叫嚷起來:【沒有這迴事的!】


    在無數溫柔的目光中,小小的靈蟲淚流滿麵,卻仍舊在努力訴說著自己的想法。


    【我一點都沒有覺得過分。】


    【這是人之常情,骨頭你完全沒有必要自責!】


    吭哧吭哧爬到花千骨手上,抱著她的手指,它嗷嗷直哭,幾乎是語無倫次:【不許再說這種話!我不許你說…】


    【我非常喜歡骨頭娘親,我絕對不許你說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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