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鄒奭的計劃,將田儋所奉的八萬石糧草偷換成十萬石草料,如此一來,始皇帝若收到草料,一定認為田儋在故意糊弄朝廷,把始皇帝當猴耍。


    後果可想而知,盛怒之下,滿門抄斬那是板上釘釘的事,給他來個夷三族都有可能。


    此計不可謂不狠毒,但實施計謀的前提是,必須得到王非土的全力配合才行。


    正是因為王非土的畢恭畢敬,才讓鄒奭萌生出如此大膽的計劃。


    “不過伯父切莫掉以輕心,有件事小侄看來,很有必要告知伯父知曉。”


    正在得意撫著胡須,幻想著計劃成功那一刻的心情,忽然被王非土打斷,心裏十分不爽地瞥了一眼,道:“何事?”


    王非土看了黑娃一眼,黑娃趕忙走到門前張望一番,這才站在門口向王非土點頭示意。


    見兩個人神秘兮兮,鄒奭不以為意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王非土沉聲開口:“據小侄所知,始皇帝病危,時日無多矣!”


    “噗!”


    話音剛落,鄒奭就將口裏的茶噴了出來。


    “你說什麽?秦王命不久矣?”


    “正是!”


    鄒奭一時間愣了神,緩緩放下手中茶碗。


    這個消息信息量極大,他需要慢慢消化。


    秦王若是死了,誰來接班?


    扶蘇?公子高?將閭?


    按照以往得到的情報,扶蘇應該是第一接班人。


    可扶蘇深受儒家思想熏陶,手段心計都遠遠比不上嬴政,這是有目共識不爭的事實。


    隻要嬴政一死,六國複辟豈不是有希望了?


    天下大亂,正是渾水摸魚的好時機。


    在齊國,自己最大的對手正是田儋,想要稱王,必須要過了他這一關。


    如此一來,更有必要除掉田儋,吞並他們的所有田產。


    到那時,齊地乃我鄒奭說了算,誰敢不服?!


    正在鄒奭思考時,黑娃看了一眼門外牆頭,忽然發現一個黑影鬼鬼祟祟一閃而過。


    黑娃自知此事一定另有蹊蹺,於是急忙走到王非土跟前,想要耳語,不料卻被王非土阻攔。


    “有事不必隱瞞,伯父不是外人。”


    黑娃隻好清了清嗓子道:“啟稟公子,牆頭有人。”


    聞言王非土隻是輕笑了一聲,道:“嗬,看來郡丞對小侄是念念不忘呢。”


    鄒奭直接站起來警覺道:“你的意思,那是田儋的人?”


    王非土對鄒奭拱手道:“迴稟伯父,小侄從田府離開便急著趕來向伯父稟告,未曾想卻讓田儋注意到了侄兒的行蹤。”


    “哎,是小侄疏忽了。”


    王非土說著捂起額頭,一副慚愧難當的模樣。


    “賢侄勿擾!”鄒奭抬手安慰道:“一個田儋,老夫還不放在眼裏。”


    “可若此事被田儋得知,必加急備糧搶在我們前頭籌集糧草,如此一來,伯父的妙計豈不是不攻自破?”


    鄒奭緩緩點頭:“賢侄所言極是,稍安勿躁,容老夫好好想想。”


    王非土的提醒直指重點,聞言鄒奭老臉一沉,不禁開始在堂下踱步。


    見狀,王非土再次提議:“伯父,盆水殺人之計已不可取,當速取良策才是。”


    “嗯……”鄒奭默默點頭,眼珠子左右擺動。


    忽然,他止住腳步,心生一計。


    “我若將計就計,與他田儋競相籌糧已然來不及,不如拖他一拖……”


    說著,鄒奭撚著胡須,心中仍有疑惑。


    鄒奭所麵臨的,有三個選擇。


    派一隊家奴,偷偷前往狄縣,趁他不備,一把火燒了他的糧倉,這叫釜底抽薪,拿不出糧來,自然就斷了他的後路。


    再者位於郯城東部有座馬陵山,此山延綿數百裏橫貫郯城琅琊狄城等縣,山中匪患甚眾急缺糧草,其中以鹽齊幫為首,他們的帶頭大哥名為滄浪,是個狠角。


    隻要把田儋籌糧的消息放出,整個馬陵山的匪徒必定蜂擁而至,絕對讓田儋無暇以顧。


    最後一個辦法,也是鄒奭最中意的辦法。


    正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


    以郡守之壓,下令郡丞配合郡尉率領城吏五千人前去馬陵山剿匪,隻派兵,不放糧,到時候他田儋若拿不出糧草延誤了剿匪,那就是抗令不遵,郡守就可以冠冕堂皇地將他除之。


    若他拿得出糧草,定是無法如期籌齊始皇帝所需糧草,還是會被秦王問罪。


    如此一來,田儋便是進退兩難的境地,任他有通天的本事也難逃一死。


    這三個計策,皆是有利有弊,可是到底該選哪一個,這卻讓鄒奭犯了愁。


    “伯父可是已有良策?”王非土適時地上前詢問。


    於是鄒奭就將三個計策一五一十地說給王非土聽。


    王非土聽完沉默了一會。


    雖然他很想讓鄒奭選擇第三個計策,但是此刻他心裏很清楚,這個建議不能說,說了不但不起作用,還會引起鄒奭對自己的戒心。


    這是人之本性,表麵上看是征求他的意見,其實鄒奭已經拿定了主意。


    該閉嘴的時候一定要閉嘴,這是做局者最起碼的遵循法則。


    到底是八萬石糧草還是十八萬石糧草,這對王非土而言,都不是至關重要的。


    看到王非土也是一副遊移不定的樣子,鄒奭輕輕歎了一口氣。


    “哎,看來一切還是要交給天意。”


    鄒奭說完,便走向幾案後的書架,從最上層取出一個竹筒。


    竹筒做的十分精美,上麵雕刻著不知名的符文,顯得異常神秘。


    “遇事不決問天意,老夫能有今天,皆是全憑天意。”


    鄒奭對王非土神秘一笑,手裏拿著竹筒上下搖動。


    竹筒之內發出嘩嘩的聲音,原來裏麵裝了三枚銅錢。


    將筒蓋拔開,三枚銅錢倒入手心,隨著鄒奭一陣神神叨叨的默念,三枚銅錢隨即撒落在幾案上。


    隨著最後一枚銅錢落穩,兩人定睛看去。


    兩正一負。


    “少陽……”


    鄒奭連忙用筆刀在幾案上標記出一點,接著再次拾起銅錢,如法炮製。


    前後六次之後,卦象已出。


    鄒奭看著標記好的卦象,一陣唏噓。


    “天意,此乃天意也!”


    看鄒奭的表情,心裏美滋滋,王非土連忙問道:“敢問伯父,卦象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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