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裏順了?你自己讀讀看。”黃驊都要氣笑了,同時心裏不由自主地生了幾縷厭惡,學不好沒關係,他可以理解可以原諒,但他無法容忍學不好還要強詞奪理。


    讀就讀,你是老師你說了算。雲舒心裏不服氣,還真把寫在本子上唯一的一句話讀了一遍:“周五,我參加了班上的勞動。”


    她就不服氣了,說她這句話寫得沒文采可以,沒意思可以,但說不通順,她就不懂了,不通在哪裏?難道這個時代的語言組織跟四五十年後的語言組織都不一樣了?


    黃老師聽她讀完,沉默一下,再次點了點那行字:“你找找,你這句話裏有‘我’‘了’‘勞’三個字嗎?”


    雲舒嚇了一跳,急心伸出手指頭去找,竟然真的找不到,她臉驀地熱了:“我,我寫漏了……”


    她說不下去了,先不說字寫得如何醜陋,那麽簡單又短的一句話裏她能漏掉三個字,她……想捂臉。


    黃驊看看她紅得都要滴出血來的臉,把她的語文課本拿起來,翻到後麵去,然後攤開在她麵前,指著裏麵密密麻麻的一段文字說:“這段內容念給我聽。”


    雲舒不敢不從,盯著他指的定的那段文字低聲念起來,一開始她還想強撐著不用手指頭摁,但才念了幾個字,感覺恍惚一下,就找不到念到哪裏了,隻得伸出手去,摁著字繼續念。


    念了幾句,黃老師扶額:“好了,別念了。”


    雲舒應聲而停,兩眼茫然地看著他,不知他這是上演哪一出。


    黃老師無奈:“你剛才都念的那幾句話的內容是什麽?”


    怕雲舒不理解“內容”是什麽意思,又補充道:“就是你剛才念的那幾句話說了些什麽?”


    雲舒隻覺得腦海中一片空白,剛才念了些什麽?她全部注意力都用來鎖定那些個欲脫書而出的方塊字了,都沒有去想一個個字連起來是什麽意思。


    有感情地朗讀,不存在的。


    “字都認識嗎?”


    雲舒點頭:“認識,可是……”


    “你剛才隻是把這些文字一個一個念來,根本沒有去想他們所表達的意思,更不要提體會裏麵包含的思想感情了,是嗎?”


    雲舒隻有連連點頭。


    “那你有沒有發覺你剛才也念漏了字。”


    雲舒又一陣搖頭,臉上剛降下的熱度又升了上來。


    好歹也是個二本生啊,就這?就這?


    “我記得前幾天你讀《沁園春·雪》,讀得很不錯,不但吐定清晰,正確,還很有感情,跟今天一比,你自己也知道差別吧。”


    雲舒腦袋低得快要埋進脖子裏了,囁嚅道:“那,那是,那天我那是背的,這個,這個我還不熟悉。”


    黃驊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道:“聽說你在一年級裏呆了三年?是什麽原因?”


    雲舒想哭,想告訴他,她一年級的時候兩門功課都是滿分的,但是,她不能,隻能細若蚊蚋地迴答:“是,老師說我學不會字,實際上……”


    “實際上,你隻是寫不好,字你都識全了是不是?”黃驊繼續,絲毫沒有因為雲舒的腦袋已經半埋進脖子裏而放過她。


    “是的,不但一年級的字全識得,別的年級的老師教過的也識得。”原身的記憶再度喚起,真相確實是那樣,原身雖然一直在一年級裏,但她跟過二年級,四年級,而且也一直有偷偷聽他們的課,她也覺得老師說的明明她都聽得懂,但一寫就出問題,這種情況下,原身能熬了兩年多,實屬不易,雲舒覺得換作是她,她估計一個月都受不了。


    她上幼兒園小班時,哪怕都是老師好吃好玩的哄著,每天送到幼兒園門口都是一番生離死別般的哭鬧。


    雲舒都有點同情原身了,她若不是把渾身的刺都豎起來,那就真的每個人都能往她身上踩了。


    黃驊點點頭,又說:“也就是說,你聽和背誦都沒有問題,語言表達也沒有問題,但閱讀和書寫就會力不從心。”


    雲舒一聽,可不就是如此!當下點頭如搗蒜:“對對對對,就是這樣,就像我現在寫的作文,其實我心裏已經知道該怎麽寫了,但寫出來還是漏字了。”


    黃驊心下歎口氣,但臉上沒有露出來:“你這是閱讀障礙症,是一種大腦綜合處理視覺和聽覺信息不能協調而引起的一種閱讀和拚寫障礙症,與你的智力無關。”


    “什麽?”雲舒覺得她怎麽都聽不懂黃老師的話了。


    她當然知道她的智力沒有問題,但是,她敏銳地抓住了一個“症”字,緊張整個人都繃起來了:“你是說,這是一種病?”


    天啊,直接給她天降大雷,轟死她算了。


    她原來不想上學,一來是以為李建安夫婦不會支持她上學,二來她也覺得她的文化已經夠用,沒必要再去學校裏蹉跎歲月……但是如果這是一種病……她都不敢去想以後了,難道她注定隻能窩在茶園村做一個文盲?


    黃驊看她臉色慘白,不覺心生憐憫,輕咳一聲繼續說:“這個說是病症,但嚴格來說,其實也不算是病症,而且沒有可以服用的藥,隻能……通過大量的閱讀和書寫來慢慢矯正,就是多閱讀,擴展自己的詞匯,還要做筆記,提高自己的閱讀速度……”


    黃驊都有點說不下去了。


    他之所以知道閱讀障礙,也是有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親戚就是有閱讀障礙症,家裏人一度懷疑他的智力有問題,偏偏他除了讀書別的都十分出色,找來找去,最終才找出這個毛病。


    這個親戚家當時還沒出事,有先進專業的心理醫生和老師雙管齊下對他進行矯正治療,結果,他還是受不了,最後偷偷跑去參軍了……而眼前這個鄉下小姑娘,她能有什麽呢?


    但看著她那雙因期待而睜得大大的眼睛,他無法告訴她這個殘酷的真相。轉而又想,現在上學連試都不用考,小姑娘混個兩年初中畢業應該沒什麽問題。


    前提是她能熬得過兩年。


    “所以,這需要一個相當漫長的過程。”最後,黃驊還是決定委婉些說出來。


    鄉下人,大部分鼠目寸光,看得最遠的投資就春種秋收。讓他們去花一個漫長的時間來識字學習,收入跟付出天差地別,估計他們受不了。


    如果受不了,就趁早迴去下地掙工分吧,好歹本來就是鄉下人,鄉下人,文盲很正常,有文化的才是特殊的存在好嗎。


    雲舒聞言卻鬆了口氣,隻要能矯正過來就好。


    黃驊看她那鬆口氣的樣子,不得不再給她一盆冷水:“我說的這個長時間,不是十天半個月,甚至不是一年兩年,搞不好可能得花個三五年甚至十年八年。”


    雲舒點點頭,表示明白。


    她算明白了,這副身子比她小十歲,她本來以為這是穿書補給她的時光,結果,結果在這裏等著她呢,想白撿上一世十幾年的寒窗,做夢呢。


    “明白了,謝謝老師。”雲舒真心感謝他,臉色也從恢複了正常。


    知道了真實情況,還知道了對付方法,最起碼她心裏有數了,能心平氣和地麵對自己那醜出天際的字。


    黃驊心裏歎氣,也不再說什麽,重新再迴講台去了。


    聽天由命吧,誰又不是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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