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花樹迎風搖曳著,抖落下滿地殘花瓣,彌漫著一股靜謐而莊嚴的氣息,仿佛空氣都凝固了一般。


    夏槿初特意讓眾人移步,換到寬敞明亮的地方開棺驗屍,這樣看得會更清楚點。


    這其中難免會摻雜著一點私心,棺材畢竟有些觸黴頭,頤元堂是用來接待貴客的,豈是隨意被玷汙的神聖之地。


    在此之前,她早就吩咐海棠前去請來專門驗屍的仵作,為了公平起見,還鬆綁了姨母和李梓紹共同見證開棺驗屍的全過程。


    小廝們正拿著錘子、鑿子、鉗子、鎬等工具大肆的撬開棺材,在場的眾人圍在棺材四周,各個都提心吊膽的。


    畢竟過去這幾日,屍體都開始腐爛了,必須做好強大的心理準備才行。


    當棺材蓋被揭開的刹那,一股腐臭味撲鼻而來,整片空氣都被汙染了。


    有些奴仆忍受不住這種氣味,竟跑到一旁狂吐不止。


    更有那膽子小的,幾乎都躲得遠遠的,不敢目睹屍體腐敗的現象。


    姨母見到女兒的屍體重見天日的那刹,再也繃不住,開始掩麵痛哭起來。


    李梓紹則擁著母親,拖著負重不堪的身軀,歇斯底裏地哭喊著。


    “姐姐,姐姐你死得好冤啊!如果你泉下有知,就將兇手繩之以法吧!”


    李知霖則一邊抹眼淚,一邊痛心疾首道:


    “大夥都仔細瞧瞧,我女兒原本是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現在卻變得麵目全非,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了。”


    “這一切都是拜夏槿初所賜,可憐我們夫妻倆要忍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


    夏柏初身為男兒,率先上前查看屍體,還貼心的提醒了下母妃。


    “母妃別過來。”


    當他看見那腐敗的屍體麵目全非狀,就像是一堆腐爛的肉堆積在臉上,頓時感到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抬起食指堵住了鼻子,繼續尋找端倪之處。


    【我一定會找到線索,證明我妹妹的清白,到那時看我不將你們李家送入牢房吃官司。】


    王妃柳眉微蹙著,捏著絹帕掩住口鼻,即使站的很遠,依舊能聞到那刺鼻的腐臭味。


    【這李家人還真是不懂得規矩,燕王府是何等重地,豈是他們想送副棺材就能為所欲為的。】


    夏槿初默不作聲的立於一旁,靜靜地等待仵作對屍體進行一番仔細地檢查,最終隻為求個公平公正的結論。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仵作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這才收起手中的工具,前來稟報。


    “迴稟王妃,死者雖然臉上以及背部都有很嚴重的創傷,但並不是導致其死亡的真正原因。”


    “死者的脖子上有很明顯的掐痕,應該是窒息而亡。”


    尚不等王妃開口,李知霖頓時就不樂意了,衝出來便一把揪住仵作的領口,破口大罵道:


    “你胡說八道什麽?我女兒分明是失血過多而亡,怎麽可能會是被活活掐死的!”


    頓了頓,接著怒氣洶洶地抬手指向夏槿初的鼻尖,眼底透著陰狠的目光。


    “就算是被掐死的,那也是夏槿初幹的!除了她,根本就沒有人單獨和我女兒說過話!”


    夏槿初正欲開口反駁,用事實真相來堵住他這張臭嘴,卻忽聞走廊深處傳來一道溫潤的嗓音。


    “這可是今年我聽過最可笑的笑話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在萬眾矚目之下,一道熟悉的身影踏著滿地殘花,緩步而來。


    蘇以墨身穿月牙白錦袍,胸前紋著雲鶴,身形高挑清瘦,眸光溫柔,手持一把青竹折扇,襯托得雍容雅致的氣質。


    “我自年少時就和夫人相識,平日裏她可是連隻螞蟻都不忍心傷害的,況且醫者仁心,又怎會親手掐死一個活生生的人?”


    說著,便直接來到李知霖的麵前,同他四目相對,眼底透著一抹深不可測。


    “別用你這豬鼻子看人,你娘沒教過你要懂禮貌嗎?”


    李知霖原本趾高氣揚地蔑視眾人,聽聞他這樣沒大沒小的話,頓時急了。


    “你這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怎麽跟長輩說話呢?”


    蘇以墨指尖瀟灑隨意地轉動著扇子,故意左顧右盼了下,疑惑道:


    “長輩?我隻知道王妃這位長輩正在那站著,至於你是什麽東西,敢在燕王府大唿小叫的,成何體統?”


    李知霖見他一個晚輩,竟敢這樣和他沒規沒矩的說話,頓時揚起手來想要賞他一個大嘴巴。


    隻聽唰得一聲,寶劍瞬間出鞘,正死死地抵在他肥大的滿是褶子的脖子上,耳邊傳來陰冷地聲音。


    “大膽刁民,你膽敢對首輔大人不敬!”


    李知霖剛才氣焰囂張,轉瞬間立刻慫了下來,肢體僵硬地杵在那,冷汗順著雙鬢流下,依舊保持著揚著巴掌的姿勢。


    不敢動,真的不敢動!


    蘇以墨抬起修長的食指輕輕地滑過錚亮的劍刃,無辜地笑了下。


    “風蕭,瞧你又衝動了不是。”


    說著,便湊近了李知霖,壓低嗓音說:


    “我這小廝向來出手都快狠準,險些就將你一劍封喉了,你最好還是收斂些。”


    【哼,敢欺負夏槿初,我管你是誰,看樣子是活得不耐煩了。】


    李知霖緊張得不住地吞咽著口水,斜著眼緊盯著那個叫風蕭的小廝,看起來就像是一根筋的樣子,說一不二,嚇得整個人仿佛被定住似的僵在那。


    夏槿初從未想過竟會在府中再次巧遇蘇以墨,讓他目睹這尋釁滋事的一幕,委實有失體麵。


    蘇以墨感受到她的目光,內心小鹿亂撞,朝她拱手作揖了下。


    【她看我了,她的眼神溫柔似水,我真的好緊張,好開心,好激動怎麽辦?】


    王妃明白家醜不可外揚,可對待蘇以墨早就將其視如自己人,並沒有太多的規矩和禮數。


    畢竟也是看著他一步步成長起來的,深知他為人謙和有禮,品行端正,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長得也十分討喜。


    尤其是燕王,對他的評價甚高,經常讚不絕口,是他門下教出來的最得意的門生,引以為傲。


    “墨哥兒,你怎麽來了?今日恐怕要怠慢你了。”


    蘇以墨戀戀不舍地將目光從夏槿初花容月貌的臉上移開,溫文爾雅的來到王妃和世子麵前,依次行了個禮。


    “師母真是折煞我也,今日我本前來是想找世子商議些要事,無意間撞到有人對夫人出言不遜。”


    “想著老師對學生的諄諄教誨,學生實在是無法坐視不管,多有唐突,還望恕罪。”


    實則並非如此,他暗中派人緊盯著夏槿初的一舉一動,聽聞她遇到了奇葩親戚正在燕王府鬧事,生怕她遭受委屈,心急如焚地趕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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