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濱。


    段府是標準的海景房,從後門出府,步行僅需一盞茶的工夫,便可抵達海邊。


    來東濱快半個多月了,梅雪兒總喜歡坐在海邊那塊巨大的礁石上,看海浪卷著白色的泡沫撲過來,再退下去,再撲過來。


    一坐就是半天。


    皓月當空,漫天星子下,梅雪兒靜靜地看著幽深的海麵,不時提起身邊的酒壺,灌上一口。濺起的海水打濕了裙擺,她也似沒察覺。


    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已是夏天,但入夜後,海風拂麵仍有些許涼意。


    她不覺冷,微涼更便於一個人冷靜地思考。


    身後,傳來細微的腳踏沙灘的聲響。


    “我就知道你在這裏。”李陌走近,朝她揚了揚手裏提著的兩壺酒,“我陪你喝,這是東濱最好喝的酒。”


    說罷,他在梅雪兒身邊坐下。


    梅雪兒接過一壺,和他碰了一個,“挺烈的。”


    “嗯,這酒雖烈,卻最是濃香醇厚。你酒量好,適合你。”


    “的確很好喝。迴味中,還有股淡淡的梅香與甘甜?”


    “嗯,釀酒時,用了少許梅花。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喜歡。”


    梅雪兒沒說話,抬眸對上麵前那雙飽含著各種情愫的複雜的眼神。


    男人正抬手,大概是想去揉她的腦袋。


    這段日子來,這個男人總喜歡有事沒事揉她腦袋,就像主人揉寵物狗的頭。


    “對了,我還帶了下酒菜。”見她看過來,李陌的手在空中繞了個彎,從懷裏摸出一包用荷葉包著的東西,攤在礁石上,打開。


    一陣香氣頓時散發出來。


    是烤肥腸!


    “謝謝!”梅雪兒嘴角流下了感動的淚水。


    清冷的月光,為這個妖孽一般的男人鍍上一層輕紗,像是要將他整個人都包裹起來,阻隔外界的一切,不讓任何人走近他的內心。


    黑暗中,他臉上的輪廓有些模糊,但夜色也遮不住他那絕世無雙的容顏。特別是那雙極其好看的狐狸眼,閃著靈動的光,仿佛漫天的星子和月光,都映在了瞳孔中。


    他嘴角勾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我親手烤的,好吃嗎?”


    說罷,他伸出手,替她將唇角的油漬抹去,“像個孩子。”


    說罷,又去揉她的腦袋。


    梅雪兒怔了怔,臉微紅,卻沒躲開。


    但氛圍頓時有些尷尬,她換了個話題:“聽阿紫說,豬大腸已經關了。是不打算再開了?”


    李陌唇邊笑意更濃,“廚子還在。”


    梅雪兒也笑了:“我心疼的是那些烏木,老值錢了。”


    李陌哈哈一笑,爽朗的笑聲仿佛將夜色都化開了。


    “沒關係,今後咱們再開一間更大、裝修更豪華的。”


    梅雪兒:“……咱,咱們?”


    空氣再度變得奇奇怪怪的,一種叫曖昧的東西,逐漸在二人之間彌漫開來。


    李陌從身邊撿起一隻貝殼,朝大海擲去,“我還有些事要處理,明天要離開一段時間,最多一個月就迴來。”


    “危險嗎?”梅雪兒語氣中有不自知的關切。


    她沒問他要去哪?去幹什麽?隻關心他是否危險。


    李陌眼角都漾起了笑,“我可是忘憂穀的穀主,是無塵宮的少主,武功天下第一,容貌天下無雙,有誰能傷我分毫?有誰舍得傷我分毫?”


    梅雪兒緊張的身子鬆了鬆:“也是,你這麽厲害,有誰能傷你?我隻聽阿紫說過無塵宮,卻不知更多。”


    是啊,狗蛋離她而去,她上不了網,沒法查無塵宮的信息。


    “雪兒對我好奇?”李陌湊近些,凝著她。


    梅雪兒點頭,又馬上搖頭:“好奇是自然的,可如果你不想告訴我,我便不打聽。”


    說話間,她身子往後仰了仰,以免與他貼得過近。


    心卻突然間怦怦亂跳,她有些慌亂地摸起酒壺,狠狠喝了一大口,卻沒品出什麽味。


    這是一種現實中從未有過的心跳。


    麵對崔宏靖時,不曾有過的感覺。


    卻有些熟悉。


    對了,是在夢中。


    在夢中,麵對崔靖時,她也曾這般慌亂地心跳過。


    梅雪兒:未必,我也患上了和安然、南星同樣的病?不,我不過隻是暫時在顏值中沉淪罷了。對,一定是這樣。


    心慌意亂間, 李陌卻已迴頭,看向並不平靜的海麵,久久未發一言。


    梅雪兒偷偷瞄了瞄那張俊美的側臉,莫名有些心虛,趕緊又灌了一口酒。


    “其實,我是顏若冰的兒子!”


    “啊……你說什麽?”內心正翻江倒海的梅雪兒是真沒聽到他在說什麽。


    李陌側過身子,定定地看著她,“我說,我的父親,其實是昌國皇帝顏若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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