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夫人在梅雪兒身旁坐下,安尚書和安然則在下首落座。


    很明顯,這府中,是女人當家。


    梅雪兒不由有些同情地看向安尚書。


    安尚書卻滿臉堆笑,竟似,很受用。


    男人當家或是女人當家有什麽關係?習慣了就好。


    人家有人家的相處模式,幸福便好,開心便好。


    梅雪兒看著安尚書兩口兒那殷切的目光和真誠的笑容,有些不自在,決定說點什麽。


    她還沒及開口,安夫人先說話了。


    “師傅啊,小女頑劣,這大過年的,沒給您惹事吧?”


    “別叫……”


    “想來是惹事了,以她那性子,沒將相府的屋頂給拆了,都算是輕的。”


    “啊?其實……”


    “師傅啊,然然除了調皮,其他,都還好。你老人家放心,她絕對沒啥壞心眼的。如果有什麽得罪了的地方,我這個做娘的,代她賠禮道歉了。”


    “安……”


    “師傅啊,小女和我一樣,自幼好武。其實在作學問方麵,也是有天賦的,可和她的武功一比,就差了那麽一點點。我和她父親也希望她能文武雙全,想著師傅你老人家這滿腹經綸的,她能學到師傅的萬一,我們也欣慰得很。”


    “其實,安小姐……”


    “師傅啊,然然她既然拜了師,以後就是半個梅家人了。她若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對,你老人家可千萬莫手軟,千萬莫要有什麽顧慮,該罵就罵、該打就打。就算打死了,那肯定也是她活該,肯定是做了什麽傷天害理、辱沒師門的事。我們絕不會說半個不字,絕對不會有絲毫怨言。”


    “啊……”


    “師傅啊……”


    安然終於插進了話,“娘,您一直說一直說,師傅她老人家都沒法說話了!”


    “對哦!”安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師傅啊,你老人家可別見笑。我就是個粗人!”


    “其實……”梅雪兒抹了抹額頭的冷汗,有些後悔到尚書府來拜年這一決定,“其實安然性子挺好,與我也甚是投緣,我很喜歡。”


    一個晚上,兩頓飯!


    隻需兩頓飯的功夫,安然便輕輕鬆鬆搞定了她爹、她娘、她大哥、她妹,還搞定了她五個小廝、一個丫鬟。


    順便,還懟得一對惡毒母女啞口無言。


    這是多強大的社交牛逼症和戰鬥指數啊!


    安尚書和安夫人一聽師梅雪兒說喜歡這個徒兒,瞬間笑得眼睛都快看不到了,“師傅啊……”


    聽到“師傅啊”這三個帶著魔性的字,梅雪兒不由身子抖了抖,趕緊打斷她,“安夫人啊……”


    可她“啊”了半天,卻不知該說些什麽,便端起茶杯喝茶,以此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這茶?可還能入口?”安尚書終於可以說上一句話了。


    這可是他珍藏的鼎興茶莊的好茶,一直舍不得吃。


    “好、好,非常好!”梅雪兒也沒嚐出什麽好來,隻覺得有股子放久了的黴味。


    “既然師傅喜歡,便帶迴去慢慢喝。”安尚書得意地衝安夫人努努嘴,意思是“看吧,我準備的東西,對了師傅的口味!”


    梅雪兒:“啊,不……”


    “師傅就莫要客氣了。鼎興的茶都是需要提前預定的,師傅既然喜歡,就帶迴去,也省得還要預訂排隊什麽的。”


    ……


    梅雪兒越來越後悔,為何要來尚書府。


    都怪那個除夕宮宴!


    是的,她不該去參加那個皇帝搞的春節團拜會。


    如果她不去,她就不會作那三首詩。


    如果不作那三首詩,她就不會成功引起安然的注意。


    如果沒引起安然的注意,安然就不會追著要當她徒弟。


    如果安然不是她徒弟,她今日就不會來安尚書府上拜年。


    如果不來拜年,她就不會落得如今這般田地。


    ——隻是,如果不落得如今這般田地,就賺不到安尚書和安夫人的感激和愧疚積分。


    等等,他們感激我能理解,為何要愧疚?


    她有種更不好的預感。


    ……


    好不容易捱到用完午膳,梅雪兒趕緊拖上南星就溜。


    安尚書和安夫人指揮著下人,將一件件迴禮往馬車上搬。


    最後,將安然也搬上了馬車。


    啊!安然還要去相府?


    “師傅啊,今後這丫頭,就跟了你吧。我沒讀過什麽書,卻也知道,這學東西呢,得耳聞目染。就像我跟我師傅學霹靂掌,是一個道理……”


    安夫人一邊說,還一邊舞了幾下,“師傅啊,她得時常跟在你身邊,才能學到真本事的。俗話說得好,要想學得會,就跟師傅睡。”


    梅雪兒:安大人、安夫人,這丫頭,確定是你們親生的?我不過是迫不得已收個徒,沒想到竟是揭了塊狗皮膏藥貼在身上。


    不過,一番接觸後,她大概也猜到安尚書和安夫人的心思了。


    安尚書是個懼內的,即便安夫人生下安然後,無法再生育,沒兒子的他也不願(也可能是不敢)納妾。


    可這個女兒完全繼承了她娘的彪悍,卻無她爹的半分學識,更無絲毫文靜閑雅。


    身為禮部尚書的安大人,深覺自己一個學霸級的學者,孩子卻是個學渣,實在麵上無光,便在夫人的授意下,硬生生將安然包裝成了“大真第一才女”。


    這兩口兒自知女兒骨子裏是學渣,擔心其終有一天會露餡,便想著或許是自己教育方式不對,換個人教教恐怕就對了。


    梅雪兒宮宴上的一戰成名,讓兩人看到了人生的轉折點,家族的轉折點。


    誰知道呢,說不定跟了梅雪兒,女兒真就打通了任督二脈,在追求學問的道路上一日千裏了呢?


    反正死馬當成活馬醫了,如果還不行,也就此死了這條心。


    車廂裏,梅雪兒、安然和南星,三人緊緊貼在一起,被那一大堆用幾包點心、兩件首飾換來的形形色色的迴禮,擠成了畫像。


    迴禮太多了!


    有字畫、點心、茶葉茶具、胭脂水粉、各種零嘴……


    哦,還有一堆小烏龜。安夫人聽說梅雪兒養了隻小烏龜,想著她喜歡,便趕緊讓人去街上買了一堆迴來。


    雖然梅雪兒沒覺得年禮送烏龜是個很好的選擇,可想著“狗王爺”能兒孫滿堂享享天倫之樂,也,還行。


    真正讓她覺得無語的是,迴禮中還有一個沙袋、一個人形木樁、幾個鐵礅子。


    安夫人說兩人閑暇之餘,可以練練……霹靂掌。切磋武藝,加強交流,增進感情嘛。


    另外,還有十幾個坐墊。


    很軟很軟那種。


    即使長了一屁股痔瘡,再一屁股狠狠坐下去,都保證不會覺得痛的那種軟。


    “嘻嘻……”看著安然那一臉幸福的傻笑,梅雪兒欲哭無淚。


    她暗下決心,今後無論如何,也不會再去安尚書府上了。


    絕對不會!


    家訪也不去!


    有積分賺也不去!


    不過,衝著安尚書和安夫這股子熱情勁,梅雪兒覺得,若不認真履行人民教師的職責,實在是對不起學生家長。


    眼下左右無事,她決定,立馬帶安然去見識一下,什麽叫真正的文學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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