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竟然“噗通”一聲便跪在馬車前,也不說話,就不停地磕頭。


    這,啥意思?碰瓷討要過年錢?


    梅雪兒皺了皺眉。


    石老三一家雖然衣服也破,可總是幹幹淨淨的。可這孩子不僅穿得穿得破破爛爛,渾身還髒兮兮的。


    梅雪兒以為他是個小乞丐,便讓南星給他一點碎銀子。


    可那孩子根本不要錢,隻是一個勁地磕頭。隨著頭不停地動,磕得鼻涕都在亂飛。


    “你這個壞人,又要幹什麽壞事?不許欺負神仙姐姐!”小寶上前,一把拎起那孩子,就扔到一邊。


    那孩子頭在地上磕得破了皮,卻也不哭,爬起來又過來磕頭。


    這孩子,莫不是雞變的,隻知道低頭啄米?


    石老三趕緊跑過去拉那孩子,一邊不好意思地扭頭對梅雪兒說,“對不住貴人了,這孩子是隔壁鄰居家的孩子,你們快走,我攔著他。”


    “他家,沒大人麽?”梅雪兒問。


    “怎麽沒有,父母都好好的。”石老三歎了口氣,還沒繼續說下去,那孩子倒是開腔了:“求姐姐收留我。”


    梅雪兒嗬嗬一笑,“我並不認識你,為什麽要收留你?”


    孩子一邊磕頭一邊說:“你給他們送了那麽多好東西,還給他們建新房,一定是個好人,所以一定會收留我的。”


    他指了指石老三院子裏的那堆年貨,“那些東西,我也想要!”


    梅雪兒都氣笑了,“我給他們,是我願意,可你這樣索要,我不高興給!”


    “姐姐一看就是有錢人,既然有能力幫助人,為何不幫呢?再說了,我今後給姐姐做牛做馬也願意,一定會報答姐姐的!”


    溫丙氣極了,就沒見過這麽無賴的孩子,“我們不需要牛馬!你再不走開,我就駕車從你身上輾過去!”


    “你輾就是了!大不了一死。姐姐是世上最心善的好人,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一定會可憐我收留我的。”


    看他一直磕頭的樣子,頭皮都磕出血,還沾著地上肮髒的雪,可他似乎不覺得痛,也不覺得冷。


    而且這嘴皮子竟然如此利索,小小年紀居然還會道德綁架。


    南星也討厭這孩子,可又覺得不想惹麻煩,“要不,多給他幾兩銀子,打發掉算了。”


    梅雪兒眼睛一棱,語氣變得冰冷:“為何要給?一個銅板都不許拿!我幫他是情分,不幫是本分。沒有誰天生就該不勞而獲的。就沒見過這般不要臉索要的。”


    溫丙也氣得直跺腳,可總不能真把一個孩子打一頓吧。


    一抬頭,他便見隔壁那臨時搭建起來的窩棚裏,探頭探腦有兩個人在張望。


    溫丙上前就將那一男一女拎了過來,丟在梅雪兒麵前。


    “兄弟,你就把狗根拉進去吧。”石老三好言勸著,有些無可奈何。


    那男人尖酸地一笑,“怎麽,隻許你家傻兒子過好日子,我家狗根不是人呐!”


    狗根?梅雪兒樂了:【狗蛋,這是你兄弟?】


    狗蛋非常之嫌棄地:【我狗蛋可沒這樣的兄弟。不想理你,我睡覺了,別來煩我。】


    “他們都是壞人,老是欺負我。”小寶在一邊臉都脹紅了,邊說邊就癟嘴要哭,可很快又抹了抹鼻子,叉著腰立在梅雪兒麵前,底氣不足卻拚命裝成大俠的樣子,“你們欺負我可以,不可以欺負神仙姐姐!不然,不然……”


    狗根他娘突然間就笑得花枝招展的,“不然怎的?你這個傻子——”


    “不然,我……”小寶想了半天,突然間就衝去,揪著女人的頭發就扯,“我跟你們拚了……”


    那男人也上前幫忙,石老三急著迴家找殺豬刀。


    溫丙上前勸架,南星在一旁又急又跺腳大吼“別打了”。


    狗根,還在不停磕頭。


    這場麵,混亂得讓梅雪兒直扶額。


    老鼠生兒會打洞,真是有什麽樣的爹娘,就有什麽樣的孩子。


    看來,平時這家人也沒少欺負石老三一家。


    狗根突然跪前上前幾步,一把抱住梅雪兒的腿,抬著頭,頂著滿腦門的血看她,“姐姐,求求你收留我吧,讓我過好日子,我長大了會報答你的。你就可憐可憐我吧!”


    梅雪兒看到他眼中藏不住的狡黠,恨不得一腳將他踢得遠遠的。


    這孩子,即便再可憐,但根子已歪了,沒救了。


    她絲毫不為所動,怒道:“丙子,將這孩子拉走!這一家子若不讓開,就從他們身上輾過去。我倒不信,這樣的人會連命都不要了!”


    溫丙早就想這樣做了。


    溫丙使勁拉了拉韁繩,馬兒前蹄高高躍起,眼看就要騰空踩下來,狗根一家才趕緊滾到一旁。


    梅雪兒掀開車窗布簾,衝一臉欠疚的石老三打了聲招唿,便走了。


    一路上,南星都氣鼓鼓的,“真沒見過這樣的人。”


    “這世上,什麽人都有。沒什麽好奇怪的。隻是和這樣的做鄰居……小人最難纏了。”梅雪兒淡淡地說,“在相府附近找個合適的地方,過了年,就讓石老三一家搬過去吧。我再去跟大哥說說,在那邊找個攤位讓他們賣豬肉。”


    “好,隻是,那邊的攤位和房子都貴一些,我擔心他們付不起租金。”南星也大概明白了梅雪兒幫人的原則。


    梅雪兒歎了口氣:“盡量找便宜些的。實在不行,我借銀子給他們,把房子買下來,再讓他們按揭分期付款還給我。如果他們不想買,我們就便宜租給他們。”


    她不想讓石老三難堪,他雖然窮,但有自己的尊嚴。所以才想出了這法子,而不是送。


    “我明白了,小姐,你人真好。”南星雖聽不懂“按揭”,卻也大概明白意思,瞅了瞅她家小姐,心裏有些感動。


    小姐平時是很摳門,但有時又很大方。


    “好?”梅雪兒苦笑。


    她也覺得自己是好人,可好人未見得就能日子過得順暢。


    石老三還是好人哩!還不是過成這樣。


    反而那狗根一家,四肢健全、年輕力壯的,想必之前日子定比石老三一家過得好。


    且那狗根話雖說得好聽,卻無絲毫善心。


    所以,窮人並不一定是好人,富人也未必都是惡人。


    但梅雪兒依然相信,好人有好報,即便是死,也死得安心,不會擔心死後下十八層地獄。


    而狗王爺那種人,死後也必定是要下油鍋的。


    下雪天,才半下午天色就暗下來了。


    熱鬧而繁華的軒轅大街上,好多商鋪已早早地亮了燈。


    “停車!”梅雪兒突然喊了一聲。


    “小姐,怎麽啦?”南星問。


    “好香,你聞到沒?”


    南星使勁吸了吸鼻子,然後使勁點了點頭,“香,的確香。隻是這氣味……”


    “是烤豬大腸!”梅雪兒已掀開車門上的竹簾,跳下了馬車。


    這是她到這個世界來後,第一次發現有賣肥腸的。


    她瞬間來了興趣,很想看看是誰會賣這種“連狗都不吃”的玩意兒。


    同時,嘴裏口水泛濫。


    南星慌忙跟上,循著香味來到一家酒樓前。


    酒樓很豪華,無論是從地理位置,還是營業麵積、裝修上,這家商鋪都算得上是軒轅大街上最奢華的。


    但此刻,梅雪兒隻是怔怔地望著那酒樓的名字,張成o型的嘴,半天合不上。


    豬大腸!


    對,酒樓的名字就叫豬大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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