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迴到相府,梅雪兒都是魂不守舍的。


    “出什麽事了?”梅家允一見她樣子就不對勁。


    梅雪兒欲言又止,糾結半晌,還是決定說實話,好歹讓家裏人有個思想準備。


    梅家允一聽也傻了眼,“那可是先帝爺……”


    “大哥,我如何不知?昨晚我不也是氣急了,怒火攻心麽?”梅雪兒愁眉苦臉地,“我就怕會連累你們。”


    “不用擔心!”梅丞相不知何時走過來,“為父有法子解決。”


    “父親,這可是大罪!”梅家允實在想不出他爹會有什麽子法子,應對這次危機。


    “都怪我。”梅雪兒悔不當初,“總以為今後不會再給家裏添亂,沒想到,還是惹了大麻煩。”


    “要不?咱們找棵一模一樣的樹種上?”


    “你莫不是還覺得罪名不夠大?還要再加上一條欺君大罪?”梅丞相覺得自己生了個傻兒子,“總之,莫要擅作主張,越做越錯!”


    夜深了,靖王府。


    崔宏靖坐在那棵桂花樹前,一動不動,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冷。


    莊翔拿過一件大氅,披在他身上:“王爺,你都在這裏坐了一整天了,又下雪了,迴屋吧。”


    崔宏靖眼皮都沒抬一下,“這是本王五歲生辰那天,皇祖父和本王親手種下的。”


    莊翔沒敢接話,這棵樹先是被王爺一掌劈得隻剩截樹樁,隨後又被王妃砍得連樹樁也快沒了,多半是活不成了。


    崔宏靖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似的,異常平靜地像是自言自語:“她說過,桂花樹的生命力很強。生命不止,絕不會放棄。”


    “王爺,今日是你生辰,怎麽能不吃東西呢。太後遣人送了些桂花糕過來,您好歹嚐一些。”莊翔唉了口氣。


    這十多年來,每年臘月二十八,崔宏靖都是這般,在這棵樹下孤獨地度過,從來不會宴請賓客,吃食上也和平日裏沒什麽區別,王府上下也都習慣了。


    可今年,王爺似乎更孤獨了。


    “讓那個吃裏扒外的消失吧。”崔宏靖突然開口了。


    莊翔一怔:“王爺,如此一來,皇上恐會起疑。”


    崔宏靖依然盯著那棵樹,“所以要找個合理的借口。你我雖萬倍小心,可他始終蟄伏在本王身邊,一不小主,總會出事的。想必昨日之事,他已經稟報了父皇,不用再留了。本王不想為了演戲,再傷害她。”


    莊翔:“王爺,你不是說,這人還有用嗎?”


    “……那,就等本王離開京城前再處置吧。”崔宏靖突然話鋒一轉,“祝少卿的傷,可養好了?”


    莊翔搖頭:“畢竟在牢裏受的刑太重了,又服了王妃給的那假死的藥,對身體或多或少有些損害。”


    “京城裏眼線多,若一不小心被人發現就不妙了。待他稍微好些,便送他出城吧,養好傷後換個身份再迴來。”


    “王爺放心,已經安排了,他的家人也安排好了,一並送走,也好有個照應。”


    崔宏靖“嗯”了一聲,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隨意敲著案桌,“廢太子之亂後,空缺的官員,年後就會補上。本王布下的人,終於可以派上用場了。”


    莊翔趕忙跟上他的思路,“廢太子一事,直接受牽連便是戶部魏尚書、京兆府尹、大理寺卿顏大人,以及太子妃的母家工部元尚書。此次空缺補上後,這些位置,就都是咱們的人了。”


    “很好!這樣一來,吏部、兵部和刑部是父皇的人,禮部安尚書為官正直公允,戶部、工部卻在本王手中……不急,一個一個來。”崔宏靖聲音越來越冷,“總有一天,本王會拔光他的牙,讓他將欠皇祖父的、欠本王的、欠母妃的、欠母妃一族的,都連本帶利,還迴來!”


    莊翔打了個冷戰,瞄了一眼他額頭的傷疤,“王爺,上次王妃說的那幾味藥,已經找齊了兩樣。就是那火枯子,一直尋不得……”


    崔宏靖擺了擺手,“不急,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就這樣,目前未嚐不是一件幸事。”


    莊翔一直覺得,除了在對待王妃的事情上很白癡,王爺在其他任何事上都是智商在線的。


    就比如說扳倒太子這事吧,王爺這個看似完全置身事外的人,偏偏是最大的受益者,不僅鏟除了太子,還神不知鬼不覺在朝中安插了自己的人,在外人眼中還伺機利用並甩掉了那個讓他蒙受恥辱的王妃。


    唯一意料之外的,便是孝親王的崛起。


    孝親王,會不會是下一個太子、下一個敵人?


    ***


    宮裏有宮宴,各家各戶也要籌備自己的年夜飯。


    連日來,相府上下都一派忙碌,沈氏這個當家主母不但要準備進宮赴宴,還要將相府過年的種種瑣事都照顧周全。


    除夕夜的食譜,她得一一過目。


    祭祀用的東西,得親手備著。


    小輩和下人的紅封,也得包好。


    年後梅芊月就要嫁進孝親王府,這嫁妝還得再考慮考慮。嫁妝不夠,新媳婦嫁過去,也會遭人白眼的。


    過了年,李姨娘和梅芷畫就要離開。這娘倆再惡心人,沈氏這個做主母的,還是得備些東西讓她們帶著上路。


    沈氏忙得腳不沾地,梅雪兒想好好同她說會兒話,都沒機會。


    她有自知之明,也不便去幫忙做些什麽。


    她才和離,是不祥之人,按大真的風俗,特別是年終祭祀,她是不能參加的。那些祭祀用的東西,她也是不能碰的。


    她雖不在乎,卻也得入鄉隨俗。


    父親和大哥成天忙著朝堂的事,梅芊月也在忙著為自己繡嫁衣。


    李姨娘和梅芷畫,這些天也不鬧騰了,成日龜縮在自己房間,也不知在幹些什麽。


    整個相府,似乎就梅雪兒一人,無所事事,便想著給石老三送些年貨去,再替小寶檢查檢查身體。


    天空雪花飄揚,路上積雪深深。近處的樹,遠處的山,都被積雪包裹著,白茫茫一片。


    臨近春節,人們都在家裏忙著籌備,路上行人不多,間或有人走過,也是低頭貓腰,行色匆匆。


    倒是街麵上另有一番景色。


    雖然街道、屋頂都積著雪,心急的人們已經開始掛起大紅燈籠,貼起喜慶福字。


    尤其是商鋪,門前幾乎都都掛上了燈籠,貼上了門神、春聯,將屋簷下那一根根冰棱,都映得火紅火紅的。


    即便之前被火燒了的地方,也都早收拾出來,搭建起簡易的棚戶。也得過年。


    街麵上人來人往,穿著冬衣,哈著氣,打著招唿,滿麵欣喜。


    是啊,有錢沒錢都要過年,辛苦勞作一年了,年底好歹也要放開心懷,高興高興。


    平日裏省吃儉用,舍不得買的魚,大小買一條,舍不得買的肉,多少買一點。


    不為別的,圖個吉利也好。


    今年沒掙多少錢,日子過得緊巴巴的,明年也許就好了呢。風水輪流轉,誰還沒個時來運轉的時候?


    所以,就算那些終日裏穿著破爛衣衫、家徒四壁的人,這時也是喜形於色,滿麵堆笑,見人都熱切地問候著、祝福著。


    特別是在才經曆了一場浩劫之後,就更覺得活著不易,得祈禱來年一切皆好。


    馬車行進在一溜喜慶的紅色中,梅雪兒也似乎被感染了,心情也變得愉悅起來。


    一條街的寬度,就是富人區與貧民窟的差距。


    軒轅大街熱鬧繁華,延伸到街的這邊,便打住了。


    街的那邊,便是石老三居住的貧民窟。


    隻是,街那頭過年的喜慶,沒能感染到街的這頭。


    那一溜原本破敗的土木結構平房,大多已被一溜簡易的用破布爛木頭臨時搭建起來的窩棚取代。


    僅有少數房屋未損毀。


    因此,石老三的新房,就顯得特別打眼。


    “貴人,您來了。”石老三一臉驚喜


    “石大哥,給你們拜年了。”梅雪兒讓溫丙將年貨從馬車上搬進院子。


    石老三眼睛都紅了,不停地用袖口抹著眼睛,“貴人您……我石老三是個粗人,不知說啥好……”


    小寶的眼珠子,一直直勾勾盯著南星遞到他麵前的煙火。


    “爹,這是給我的嗎?今年過年,我們也可以像街對麵那樣放‘嘣嘣嘣’了嗎?”


    石老三慈愛地摸著他的頭,邊哭邊笑邊點頭。


    梅雪兒將小寶拉過來,給他仔細檢查了一番,“身上的傷已無礙,我現在先給他施針,過了年我會再來的。”


    “等他傷大好了,我再教他習武!”溫丙說。


    “我現在就要學!”小寶有些迫不及待。


    梅雪兒本覺得這孩子傻裏傻氣的,擔心他學了武功會惹禍,故想先把傻病治得差不多再說。


    可見他如此有興趣,便讓溫丙先教他一些基本功。


    小寶當即便將溫丙拉到院子裏,跟著溫丙學了一些韌帶拉伸、紮馬步、負重蛙跳之類的,總之就是為今後學武打下基礎。


    不曾想,小寶還很有天賦,也學得認真。


    他人雖然傻,可那些動作,溫丙做了最多兩次,他便學會了,還像模像樣的。


    離開時,毫無意外地,溫丙手中又多了一掛肥腸,以及一個豬頭。


    梅雪兒正欲跨上馬車,突然,不知從哪兒冒出一個六七歲的孩子。


    這孩子竟然“噗通”一聲便跪在馬車前,也不說話,就不停地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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