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兒眼見人牆多米諾骨牌就要倒下,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罷了罷了,今日便死在這裏吧。說不定這一死,就能迴到現代了。


    就在人牆要倒過來那一刻,旁邊有個人突然拚死衝了過來。


    隻見他四肢彎曲躬著身子將梅雪兒護在身下,任憑身後的人如疊羅漢般地倒在他後背,他也咬緊牙關,死死撐住。


    “小寶?”被圈在安全空間的梅雪兒,詫異地發現,護住自己的人,竟然是賣豬肉那個石老三的傻兒子小寶。


    少年想開口衝她笑一笑,可一張嘴,血就從口中噴了出來。


    噴了梅雪兒一臉。


    他果真如石老三所說的那般力氣很大,被那麽多人壓著,他仍然努力支撐著,用自己的身體,為梅雪兒撐起一個生的空間。


    有雪花從空中飄落,穿過眾人身體間的縫隙,貼著小寶的臉,落在梅雪兒眼瞼。


    梅雪兒眼淚突然間噴湧而出。


    她和這個傻小子隻見過一麵,他卻這般護著她。


    她伸手抹了一把臉,少年的血混合著她的淚。


    “小寶,別,別撐了……放手吧……”她帶著哭腔。


    小寶說不出話,隻咬緊了牙關輕輕搖頭。


    一張滿是血汙的臉上,甚至帶著還綻開一抹憨笑。


    梅雪兒不忍再看,滾燙的淚再次從眼中滑落,滴到地上,與泥濘、雪水和鮮血混在一起。


    小寶的手臂已開始發抖,他快要撐不住了,唇角不停地流血,可仍然憨憨地笑著。


    就像是一個微笑著準備赴死的戰士!


    【哇……我哭了。女人,我哭了……】狗蛋真的哭得稀裏嘩啦。


    梅雪兒閉上眼,眼淚再度滾了下來:【下輩子,我再把這條命,還給他吧。狗蛋,小寶撐不了多久,你也快走吧,不要管我了。】


    狗蛋:【狗蛋不走,狗蛋要陪著你……】


    梅雪兒:【沒想到,你是這樣的狗蛋。】


    狗蛋:【主要是我走不了……】


    梅雪兒:【……要死也你先去死吧。】


    狗蛋:【女人,你空間裏有沒有千斤頂啊?】


    梅雪兒:【……你覺得呢?】


    狗蛋:【我覺得沒有。】


    狗蛋提到空間,梅雪兒便自然想起了那件贈品。


    她默默地從空間裏,摸出那枚解鎖空間時贈送的金幣巧克力。


    這原本是她留著在最需要的時候補充體力的,說不定還可以救自己一命。


    此刻,她卻流著淚,顫抖著雙手剝開外層的包裝,將絲滑的巧克力輕輕塞進小寶滿是鮮血的嘴裏。


    小寶這一生都生活在最底層,因為傻,處處受人欺淩。


    想必他一定沒吃過這麽好吃的糖。


    或許,這也是他此生吃的最後一次食物。


    濃香和甜糯的觸感,在小寶口腔裏蔓延開來,他笑得更憨了。


    “吃吧,小寶聽話,吃完了,就放手……”梅雪兒哽咽著。


    “小姐,小姐……”突然,她恍惚在一片嘈雜中,聽到南星的聲音,頓時精神一振。


    適才千鈞一發之際,她便和南星被人群衝散了,得知南星還活著,她多少有些欣慰。


    “小姐……”南星仍在大聲唿喊,喊得聲音都嘶啞了,可梅雪兒什麽也看不到,她的上方,小寶的背上全是人,已經被壓死的、還有一絲氣息的,都有。


    “南星,南星,我在這裏……”她也用盡全身力氣唿應著。


    驀地,梅雪兒感覺眼前一亮。


    那種壓抑感,頓時消失。


    有人將她從死人堆裏,拖了出來。


    她怔怔地望著麵前的男人,半晌才反應過來,此人是焦甲,就是之前在王府時崔宏靖求她做手術幫忙救活的那個暗衛。


    “王爺派我等來尋王妃。我聽見南星的聲音,便循著聲音找過來了。”焦甲說。


    她來不及詫異,指著身後的小寶,嘶喊道:“救他,救他!求你……”


    正在這時,溫丙和溫乙也找了過來,一齊將已然昏迷卻仍保持著躬身姿勢的小寶救了出來。


    和南星匯合後,幾人尋了個稍微空曠些的地方停下。


    梅雪兒將小寶平放在地上,立即給他進行了全身檢查。又起身到一邊,悄悄從空間裏拿出好幾種藥,過來給他喂下,這才稍稍鬆了口。


    至少,這孩子性命是暫時保住了。


    “為了王妃的安全,王爺讓我等找到你之後,帶你迴王府。”焦甲說。


    梅雪兒苦笑,“你家王爺呢?”


    焦甲有些遲疑地說:“……王爺他,實在抽不開身。”


    梅雪兒的苦笑變為自嘲,“與我何幹?另外,我不會隨你迴去的。救命之恩,日後我定會報答。南星,咱們走吧。”


    焦甲張張嘴,想說點什麽,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王妃,我這條命本就是你救迴來的,今日之事,你又何苦說迴報?


    “王爺命我定要將王妃一行護送到安全的地方,王妃既不肯迴王府,那接下來……”他躬身問道。


    梅雪兒知他也是奉命行事,便道,“那,你現在可否幫我一個忙?”


    “王妃請吩咐。”


    梅雪兒:“你去幫我將溫戊和溫丁尋迴來,溫丁身上還有傷。尋得後帶他們去丞相府。”


    “我這便和兄弟們去尋。”焦甲抬眼看了看一旁的溫乙和溫丙,“那,王妃就交給你們倆了。”說完便匆匆而去。


    ……


    直到傍晚時分,城裏各處的騷亂才逐漸平息下來。


    溫丙不知又從哪兒找來一輛馬車,載著一行人向相府而去。


    南星眼睛還紅著,之前看到那堵人牆倒下去時,她就嚇傻了,邊哭邊唿喚著“小姐”,可場麵太混亂了,沒有任何迴應。她甚至一度以為梅雪兒已經被壓在了最底下。


    此刻,她抽泣仍未停止。


    “要是沒有他,這次我真的就……”梅雪兒看著坐榻上仍昏迷著的小寶,幽幽地說:“也不知他爹娘如何了。”


    他苦笑一聲,又瞧瞧自己和南星全身,突然像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摸出兩身幹淨的衣裳,遞了一件給南星:“來,換上。”


    南星驚得都忘了抽泣,“小姐,這個,你是從哪兒來的。”


    之前逃離馬車時,梅雪兒便在最後一刻,將馬車上所有物品都放進了自己的空間。


    這個嘛,當然不可能告訴南星,否則她會嚇壞的。


    但南星其實已經嚇壞了,她驚詫莫名地接過衣裳,張大了嘴望著梅雪兒:“小姐,這……”


    梅雪兒:“什麽也別問,你問了我也不知道。快換上!”


    南星隻得有些機械地將髒兮兮的外套脫下來。


    雖然小寶心智隻有幾歲且處於昏迷中,但畢竟是個男人,兩人都隻換了外套。


    然後,南星又看見一張幹淨的毛巾出現在自己麵前,還有一把梳子。


    她眼睛瞪得更大了,抬眼見梅雪兒已經在自行梳妝了。


    “小姐?”南星實在忍不住想問。


    梅雪兒:“……呃,這些東西,都是丙子偷來的這輛馬車上的,也不知是誰家的。”


    “小姐,我不傻!”南星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我自己的東西,我還是認得的。小姐的衣裳,我也是認得的。”


    梅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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