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生靈,都有恍惚之時,可能是自古混沌所傳承,有時上天也是如此,今日烈日當空,卻讓人感不到酷熱的難當,而周邊所有事物均為暗淡無光,在陽光之下顯得呆滯木訥,計雪然走在街上,行人臉上哪怕帶著笑容,也感覺如行屍走肉沒有任何分別,帶著這般怪異,計雪然走到了草無城的最南部,大道西麵,緊湊的商鋪中有一家店麵,門口空曠無比,隻有上方一隻牌匾才讓計雪然感到這店中還做有生意,花清引口中的鐵匠店,便是此處。


    計雪然邁開步伐,向著鐵匠店走去。“不要靠近,快離開!”內心深處的警覺之意放聲呐喊,無名的排斥阻隔在計雪然同店麵中央,可神情清晰的計雪然卻止不住腳步,中邪一般的向著店內走去。


    左腳踏進了門檻,渾身的排斥感立刻消失,當他進入店中,一中年漢子赤裸著上身,笑臉迎來:“這位公子,要鐵器嗎?”


    計雪然被對方問及,神識頓時一緊,明亮了許多,暗唿自己怎如此莽撞進入此地,他小心的散發出淡淡的神念,還不忘迴道:“店家,能否為在下打柄長劍?”


    神念掃蕩了整個店麵,一無所獲,就連前方漢子也是尋常百姓,沒有半點妖氣,計雪然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能力,一日之中兩次探查失落。


    鐵匠表情如常,點頭道:“小店可打造各種兵刃,公子想要哪種模樣的長劍?”


    計雪然抬頭掃視,指著牆上一把普通的長劍道:“比那把長劍長出三寸,用精鋼打造便可,這是訂金。”計雪然隨口說道,遞來銀子,此時腦中一陣眩暈,隻想趕快離去,好做計劃再來探查。


    鐵匠接過訂金,道:“公子這些銀子,足可打造三把寶劍,小的會給公子挑選上乘百煉精鋼,此時剛過未時,戌時便可打造完好,公子戌時之後,隨時可來取劍。”


    計雪然點了點頭,望著麵容平淡無奇的鐵匠,故作鎮定的轉過身子,走出了鐵匠店。


    雙腳邁離了鐵匠店,渾身的壓抑全然散去,胸口那股氣息也舒緩開來,計雪然奇怪方才所做,又想起鐵匠的容貌,總感之前麵對的好像是絕世高人,他腦中神亂,走向了北方人群。


    黑夜籠罩著草無城,圓月給靜謐的草無披上神秘麵紗,還不到戌時,街上已經空無一人,柳樹上傳來烏鴉的怪叫,偌大的草無城如荒村一般。計雪然從樹後鑽出,左右巡視一番,向著城南走去。


    長街望去,街上店麵緊閉,卻唯獨鐵匠店亮著燈火,計雪然沒有從正門走進,隱去身形,慢慢逼近,神念也隨著身形的到來,向著店內探去。神念穿過層層阻礙,散布店中,與白日一樣,除了那鐵匠漢子之外,空無一人。計雪然緩了緩神態,向店內走去。


    踏進了門檻,計雪然神情一慌,眼神反倒露出疑惑之色,白日中那分壓抑再也沒有,一切都迴歸正常。他走進店中,鐵匠也正從打鐵房出來,手中掌著一柄長劍。


    “公子,您來的真巧,您要的長劍剛鍛造完好,公子請查看一番。”


    計雪然微微一愣,不想鐵匠鍛造的速度如此之快,接過長劍,假裝看看寶劍,點頭道:“不錯,老板的手藝真是不錯,竟然鍛造的這麽神速,工藝也精妙無比。”


    鐵匠笑了兩聲,客套幾句,忽然道:“公子可否在此等候半刻,我還為公子準備了一把劍鞘,這便取來。”鐵匠也不理會計雪然的意外之色,向店外走去,消失在胡同黑影中。也不知是鐵匠有意,還是天公作美,計雪然一人身在店中,不禁腳下移動,有意無意的查看起來。


    鐵匠店外積不大,長寬均不過兩丈,兩麵牆上掛著各種兵刃鐵器,前方沒有櫃台,隻有幾個巨大的石塊,上麵放著砂鍋大的鐵錘,一旁冷卻的火爐灰暗無光,這鐵匠店是再普通不過了。計雪然神念掃過每處角落,均未發現任何妖宗蹤跡,臉上有些失落。


    走了幾步,那鐵匠還未迴來,計雪然死心複燃,又探查一遍,仍然一無所獲,強烈的好奇心湧上心頭,計雪然的雙眼不自覺的盯向了裏麵的門簾,心中想像,屋內又是何種情形。方才神念出身,計雪然也曾探查過房內,可雖然感覺不到異動,但眼中未見,計雪然總有進去查看的衝動。他左等右等,始終不見鐵匠迴來,終於把心一橫,慢慢的走去。


    撥過了門簾,計雪然眼前一黑,倒不是自身如何,而是門簾之後黑暗無比,隻有幾絲紅光從最裏麵滲透出來,計雪然又迴頭望了望店外,轉身進去。


    合上了門簾,計雪然運集真氣,手中發出淡淡的黃光,屋內的景象也漸漸隱現。房中空曠無比,隻有一個土砌的火爐,足有三人並排之粗,火爐上壓著一塊磨盤樣的鐵餅,絲絲紅光便是從鐵餅縫隙之中露出。


    計雪然臉上疑惑,隻感怪異,生平還從未見過這等打鐵房間,走到火爐跟前,一股滾燙的氣焰,由計雪然神念中襲來,他一時不甚,頓時感到火熱難當。自吸收了離火神石的火氣之後,計雪然莫說體內,便是外表皮膚都一直高溫,尋常火熱根本無法讓計雪然感到痛楚,此時火爐還被鐵餅遮蓋,便讓計雪然感到難安,著不簡單。


    計雪然正態開來,退後幾步,緊張的望著火爐。火爐粗矮敦實,不見有什麽異常之處,無需懷疑,在這火爐之內,定有蹊蹺。計雪然探了一步,手中發出滾滾真氣,隔著火熱的氣焰,那雙嫩手鉗住了鐵餅,奮力的推去。


    鐵餅安放火爐上,比尋常磨盤都要沉重,仿佛與下方火爐本就是連在一起,計雪然費了七成的力氣,才聽到沉重的“噌噌”聲,俊美的臉上被紅光照耀,連頭發都舞動起來。鐵餅被完全推開,火爐口也呈現眼前,計雪然此時,已是驚喜交加,緊張的盯著火爐內。


    火爐中紅光大現,但運極了目力觀望,火光下方竟是狹長的黑洞,深不見底,計雪然施出九成的真氣,將神識悄悄擠進黑洞,通天的妖氣將細小的神識吞滅,果不出花清引所料,這鐵匠店真是蹊蹺過盛,而這火爐黑洞,十有八九便是妖宗據點的通道了,隻是不知為何,方才神念竟然毫無察覺。


    計雪然耳朵一動,察覺外邊動靜,那鐵匠已經歸來,他再也不及多想,層層真氣護體,向著火爐中跳去。滾滾真氣護在周身,但滾燙的氣焰險些灼傷了計雪然,計雪然心中慶幸,若不是吸了離火神石的氣焰,恐怕憑借自己能力,即便找到此地也無法進去,冥冥之中,似乎一直暗合天意。


    門簾抖動,鐵匠冷冷望著火爐,他手中空無一物,走過前來,將鐵餅重放迴火爐之上,口中念念有詞。臉上閃過一絲猙獰的笑容,鐵匠轉過身子,走出了房門。


    再說火爐之內,計雪然已經感覺不到燥熱之感,他眼前漆黑,仍在下落之中,也不知這地洞能有多深,剛有此問,下方閃出火光,不過瞬間,計雪然平穩的落在地上,他神識沒有絲毫鬆懈,全神警戒的盯著所落之地。


    他憑借記憶,應是麵向朝北,前方是狹長的洞道,每隔幾丈便亮著火盆,定睛望去,根本看不到盡頭,而身後土石,則是這地下隧道的一方盡頭。計雪然鼻中強吸幾口,不用神識也能知曉此地乃是妖宗所用,股股異味傳來,饒是計雪然定力過人,也險些嘔吐。


    計雪然不敢大搖大擺,將周身真氣隱到最小,身子貼著左壁,小心的向前走去。


    天微亮,處處墳頭如蘑菇一樣,晨光中隨風晃動,一中年漢子手中提著鐵錘,踏過幾個墳頭,高聲叫喊:“牛頭馬麵妖王現,三山五嶽來相見!”


    聲音剛落,亂葬崗中一陣響動,中央那顆墳頭左右開裂,從中探出一個人頭,麵黃肌瘦,尖嘴猴腮,他騰出墳頭,躍到來者跟前,參拜道:“參見馬舵主。”


    被稱馬舵主的漢子嗯了一聲,轉動身形,那張中年臉皮正是鐵匠店的鐵匠,他看了眼地上小妖,講道:“我還有要事,便不去地宮了,將我的話傳給邱舵主,昨日我將刀尊之子計雪然引入了地下蟻穴,開啟了陣法,若他能闖過大陣,便能到達地宮,勞煩邱舵主費心了。”


    小妖聞言吃了一驚,問道:“屬下遵命,不過馬舵主,您怎不直接將他抓住,還要這般?”


    馬舵主反而笑道:“草無城乃我素舵密地,那計雪然修為高深,若不是憑借法器,我早就被他看出底細,對付他定要傾巢而出,到時候被他逃了,我整個素舵要另尋要地,其中利弊你也能明白。”


    小妖瞪大了眼睛,道:“原來那計雪然當真如此厲害,那焰神大人豈不是真是死於他手?”


    馬舵主皺了下眉頭,道:“他修為高不過我,絕不是焰神的對手,火狐長老也曾言,其中定有蹊蹺,對了,狐族均在尋找計雪然,讓邱舵主即刻通知狐族,也好讓火狐長老能暫時消火。”


    小妖:“是!”


    馬舵主擺手,轉身返迴,小妖則退迴墳頭,向著邱舵主稟告去了。黑暗的大殿之上,邱舵主一如原貌,細小的眼中又多了幾絲精光,下方跪著方才小妖,急促著講述。


    “好個馬麵,將麻煩扔給我水舵,不過也好,到時候火狐長老論功行賞,也跑不了水舵。”邱舵主捏著下巴那僅有的幾根短胡,心中盤算。下方小妖見邱舵主半晌不語,問道:“舵主,這可如何是好?那計雪然有斬殺焰神族長之威,萬一混進地宮,我等豈不危險?”


    邱舵主鄙夷之色盡上臉麵,罵道:“混賬,火狐長老曾言,那計雪然斬殺焰神其中定有蹊蹺,再者,就算他修為絕高,我水舵地宮傾巢圍攻,還怕他一人不成?真是長他人誌氣!”


    小妖被罵的不敢言語,渾身顫抖,邱舵主話雖如此,但心中也有擔憂:上次相見時,計雪然的修為便緊逼自己,人宗修為進步神速,計雪然又是刀尊之子,天賦極高,斬殺焰神雖不可思議,但無人在場,誰也道不出一二。上次計雪然大鬧地宮,致使地宮形跡暴露,自己不僅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用大神通將地宮搬移至此,還挨了三位長老的訓斥,心中實為不服,此刻馬麵送來的山芋雖然燙手,但務必要行十拿九穩之事。


    “火速前去青丘山,通知狐族一脈,若是火狐長老在場更好,另派人去迷蹤水潭,請八盲舵主前來。”邱舵主思索片刻,還是不能托大,等同搬救兵一般,喚出命令。


    小妖聞言,麵上竟緩和許多,爽口稱是,便急忙退出。大殿之上,邱舵主精光閃現,狠狠的攥著手中茶杯,一聲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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