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武嵐晴,我說謊了。


    我知道自己打不破武者桎梏,連父皇都失敗的事,我又怎麽能成功。


    我隻想看看是怎樣的桎梏困住了武者,是怎樣的桎梏讓父皇都折戟於此。


    至於我會不會死?答案自然是不會,因為父皇早在萬年之前就為我籌劃好了一切。


    萬年之前,當父皇毅然選擇武道突破時,誰的心裏都沒有萬全把握,就在我們都為父皇擔憂時,父皇的師父站了出來。


    師公當時同樣是琉璃境巔峰,他說自己這把老骨頭留在人世間沒什麽用了,還不如在死之前發揮下餘熱,給自己的愛徒探探路。


    我們自然是全力阻止的,但師公的脾氣和父皇一樣執拗,說什麽武者要光明正大的死,絕不苟且偷生地活,還說當了一輩子武者,到頭來不看看武者的桎梏是什麽,他到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


    其實我們都知道,這些算不得什麽理由,他這個做師父的,把徒弟護在身後一輩子了,即便現在徒弟青出於藍,但他護犢子的心自始至終沒變過。


    眼看師公執意如此,父皇也隻好答應,但他和師公約法三章,務必要聽自己的安排,師公口頭答應,誰知三日後便不吭不響引動了雷劫。


    師公站在雷雲之下哈哈大笑,說他一個將死之人,那些天材地寶、武器防具還是不要浪費了,還美其名曰武者就是要用一雙拳頭打出一條生路。


    雷劫如約而至,看著滾滾天雷從天而降,師公以肉身硬抗,那時的我備受震撼。


    人在自然麵前,在天道麵前,竟是如此渺小。


    雷劫的威力比想象中更加強大,師公也從最開始的嬉皮笑臉轉為嚴肅對待,畢竟有史以來無人能夠打破武者的桎梏。


    師公自然也不會成為第一人,他從一開始就是抱著必死的心,他的目的就是為了給徒弟探索出更多的情報。


    攻擊、防守、躲避、逃避、運用自己的防具抵抗、服下靈藥堅持,師公用盡手段,同時向父皇傳音。


    我看到父皇眼中噙滿淚水,這時的他不再是武域的掌權者,不再是那個無所不能的武皇,他仿佛迴到了剛剛拜師時的樣子,小心謹慎、全神貫注地在聆聽師父的教導。


    遺憾的是,這是最後一堂課。


    雷劫似乎沒有止境,伴隨著時間的推移,聲勢和威力反而越來越大,一開始隻是零星的閃電從天而降,到最後,雷電開始形成光柱,不知師公是無力躲閃還是無法躲閃,一道道光柱將他打得皮開肉綻。


    不出意外,師公失敗了,身隕當場,整個身體都在天雷之下化為灰燼,所有人在原地默哀。


    父皇看著天上漸漸散去的陰雲,一如師公用生命為他的前路撥開了迷霧。


    從那之後,父皇就開始為自己的突破瘋狂做準備。


    我曾經問過父皇,為什麽要如此堅定地選擇武道,是不是被人捧上神壇後的不得已?


    那時的父皇,不僅是天下武者心中的榜樣,更被譽為脫胎境下第一人,但世人不知道的是,父皇的實力要比他們想象的更為強大,死在他手上的脫胎境,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但父皇卻對我說,他是沒得選,因為神道的路,他根本看不上。


    他說,如果成為神,是需要靠別人的信仰而活,那這樣的神,不當也罷。


    他說,他的一生已足夠精彩,單純的長生對他而言,隻是苟活。


    這就是我的父皇,他永遠那麽自信,沒有什麽問題能夠難住他,好似他生來就為打破記錄而存在,從不滿足於現狀,挑戰著一個又一個極限。


    正如他所說,當一個武者失去了自信,那麽他同時也就失去了向上攀爬的資格。


    經過整整三年的準備,三年裏,父皇動用一切可以動用的力量,做出了自認萬全的準備,而我也在三年裏,修煉到了琉璃境巔峰。


    為了能夠充分地應對雷劫,父皇想出了兩條對策。


    第一條,是以正常的方式迎接雷劫,靠自身的積累,再借用陣法、武器、防具、丹藥等外力,硬抗雷劫。


    這條路,師公已經走過,但父皇說他會比師公走的更遠,如果連他都成功不了,那麽武道當絕。


    他還是這麽自信,但我相信他的判斷,如果什麽事連父皇都沒做到,那麽他人就更別說了。


    我就是如此盲目地崇拜。


    第二條,則是以拔苗助長的方式,強行醍醐灌頂,將實力提升到脫胎境的層次,以此來對抗雷劫。


    這第二條,就是父皇為我準備的。


    為此,他打造了太極池這個陣中陣,內套在覆水封神陣中,自成一方天地。


    為此,他搜遍天下尋來了血靈太歲這件天地至寶,傳說隻要有一絲靈魂還在,血靈太歲都能蘊養完全,再塑肉身。


    為此,他找到天下頂級的工匠打造出武域軍印,將千萬武域將士的英靈封印在內,這樣不僅可以守衛我的安全,一旦我武道突破失敗轉修神道後,他們也會助我成神。


    父皇竭盡全力為我鋪好了後路,但他卻從未給自己想過退路。


    或許是他有打破武道桎梏的信心,或許是他抱著不成便成仁的決心。


    在父皇選擇突破的前一晚,他和母親與我徹夜長談,我想要留下來陪他,可他執意不肯。


    他說他這一生,朋友不少,但仇人更多,如果突破失敗,武域失去了他的庇護,那一定會成為眾矢之的。


    黎民百姓或許會成為各路神明提取信仰的工具,但至少性命無憂,可我與母親還有其他的親信,則一定會被人除之後快。


    他說他的親信現在都已被安排好,遠離了武域,也給我想好了後路,但唯獨虧欠了母親。


    可我看著母親麵帶微笑的臉龐,看著她眼裏的堅定,我知道她絕不會離去,她要和父親同生共死。


    聽著父皇的叮囑,母親的安慰,我泣不成聲。


    在那一刻,我勸父皇放棄突破,什麽武道神道,都不如一家人在一起珍貴。


    他笑著搖搖頭,跟小時候一樣摸著我的腦袋,什麽都沒說,但好像什麽又說了。


    他帶著母親將我送上太極池,把我安置在玉棺中,笑著對我說:“妮子別怕,睡一覺爹爹就來接你!”


    失去意識前,我看到的是父親微笑中透露的期盼,母親微笑中流露的不舍。


    然後我陷入了黑暗,永無止境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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