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後。


    “管事的。”孫氏商行門口,仆人湊到一名百無聊賴,把玩著手裏筆的中年管事身邊。


    “怎的?”管事頭稍抬,瞥了她一眼。


    “這數日以來,咱們是一個人也招不到。那大同商行和呂氏商行都已經快修建工坊了。”仆人壓低了聲音,“咱們是不是提高一些工錢。我可聽說了,呂氏和大同,甚至是新來的巴氏商行,可都把工價定在了日二十五錢。咱們日十七錢,實在是少了些。”


    仆人說這話時,特意看了眼管事的臉色。


    要求提高工錢,並不隻是為了招人。


    還為了自己。


    畢竟那三家商行的工錢,屬實讓人眼紅。


    有不少如她這般,在小商行做工的人,都打算跳槽到三家商行。


    水往低處流,可人得往高處走。


    “抬高工錢?!”管事聲音拔高了幾分,“這世道,給那些賤民一份工作,就已經是發善心了。還要抬高工錢?”


    她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一幫不知足的狗東西!”


    聽到這話,仆從轉頭看了一眼大同商行和呂氏商行的方向。


    要不是對自家商行,還抱有一絲念想。


    她早就跳槽了。


    而現在,最後一絲念想也沒了。


    仆從對著管事皮笑肉不笑的說道:“說得對,那些泥腿子,就是不知足。”


    管事哼哼兩聲,頗為得意,“那是。”她也看向大同商行的方向,“看她們得意到幾時。”


    冷哼一聲,“還有那從巴地來的無知村夫。也不看自身什麽地位,也敢出價二十五錢。”


    “遲早啊。”管事伸了個懶腰,“都得完蛋。”


    又過了些時日。


    秦王宮。


    百官謹見。


    還沒等宦官開口。


    世家代表李亦,一步邁出。


    她氣宇軒昂,朝著嬴政一拜,“啟稟公子,臣有事啟奏。”


    嬴政知曉李亦乃呂不韋同黨。


    故而瞥了呂不韋一眼。


    卻見呂不韋麵無表情的看向李亦。


    嬴政心裏當即明白。


    李亦所奏之事,不關乎呂不韋的利益。


    準確來說,是不代表以呂不韋為首的勢力。


    嬴政心雖好奇李亦所奏為何事,但沒有表現出來,淡淡道:“言。”


    “臣要彈劾大同商行管事,擾亂市井。”


    此言一出,全場目光齊聚於李亦。


    大同商行的管事,背後站的可是如今風頭無兩的商文君卓子央。


    這話的意思與彈劾卓子央何異。


    更別提卓子央的背後,那可是趙姬。


    眾人的視線,從李亦的身上,全轉移到了呂不韋的身上。


    紛紛猜測是不是呂不韋按耐不住欲要對趙姬發難。


    同呂係勢力的王陵,蘇唯也錯愕的看向呂不韋。


    那眼神仿佛在說,要對趙姬發難,為何不跟我們商量,而是去與李亦這個二傻子搞個突然襲擊。


    呂不韋黑著臉。


    輕輕咳嗽幾聲。


    想著是不是應該將李亦踢出團體。


    嬴政收迴視線,似乎想到了什麽,嘴角彎起一絲弧度。


    她微微坐直身體,“擾亂市井,如何個擾亂法?說與政聽。”


    “公子有所不知。我秦國工價,基本在日十五錢到日十八錢不等。”李亦聲音抬高了幾分,“可近日,大同商行將工錢提高到了日二十五,更過分的是,她們還包吃,並且吃得還不錯!許多商人手下的仆人工匠,投奔到了大同商行內,以至於無人可用……。”


    臻馬冷笑兩聲,對身旁的臻義道:“某些人呐。沒本事,還要怪路不平整。”


    “孩兒也覺得某些人實在難以理喻。”臻義說這話時,還看了李亦一眼。


    李亦是何等的心高氣傲,哪裏會受得了。


    當即怒嗬,“你倆藏著掖著說誰呢?!有本事出來當我麵講!”


    臻馬冷不丁笑了兩聲,“李娘子當真是好大氣性,不知道的還以為李娘子,君侯也。”


    她對著贏政拱手,“公子,臣學識淺薄,尚明了有多大飯量,就吃多少食的道理。這其餘商行出不得高價,扣扣搜搜。大同商行愛民,願讓利予民。何錯之有?依臣之所見,不僅無過,還得嘉獎才是。請公子明鑒。”


    臻馬斜眼瞥了一眼呂不韋,“再者,臣聽說這呂氏商行,也以日二十五錢,招募人手。若照李亦所言,這呂氏商行不也是擾亂市井?”


    她笑眯眯的看向呂不韋,“不知文信侯對此,是何看法?”


    “我?”呂不韋沉默了一會,“若李亦所言乃是實情。為穩固市井秩序,呂氏商行願意接受懲罰,且恢複以往工價。當然,君子以信存於世。之前所招募的人手,皆二十五錢。”


    她對嬴政行禮,“呂氏願聽從公子安排。”


    呂氏商行並不缺人。


    相反,經過這一時間的招工,人手反而多了些。


    原本也是手下人為了給大同商行添堵。


    方才以高價雇傭人手。


    此時,正好借助李亦,順驢下坡。


    臻馬欲言。


    卻見殿外突然闖進來一名甲士。


    甲士氣喘籲籲的跑到大殿中央,單膝跪地。


    從懷裏掏出一塊錦布,高聲道:“邊疆軍情,請公子裁決!”


    臻馬等人當即收聲。


    邊疆,關乎於大秦命脈。


    她們如何窩裏鬥都可以,但絕對不能耽誤正事。


    “速速呈上來!”


    隨著嬴政的話說出,一名宦官從甲士手中接過錦布。


    小跑著來到嬴政的身邊。


    嬴政打開錦布一看,當即站起身,猛拍桌子,“這個李信,當真……當真…可惡!”


    李亦與臻馬聽到這話,頓時緊張了起來。


    李信也是出自李家。


    與李亦還有著血緣關係。


    至於李信為何投身於趙姬門下,而代表李家的李亦則選擇與呂不韋合作。


    那不得不說世家豪門的一貫套路。


    那就是永遠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


    相比較趙姬而言,李家更看好呂不韋。


    所以選擇李亦為代表,與呂不韋展開合作。


    而趙姬,則是李家為了以防萬一,讓李信代表自身投奔。


    這樣,無論最後的結果如何。


    世家永遠是嬴家。


    李亦對著嬴政行禮道:“公子,邊疆究竟發生了何事?”


    嬴政冷冷的看向李亦,“這個李信,李家的李信!帶著政的十萬邊軍,於大雪之日,深入草原。至今下落不明!”


    “十……十萬大軍?草原?”李亦咽了咽嗓子。


    十萬大軍,那可不是小數目。


    深入草原,沒了下落。


    這就意味著這十萬大軍將沒有補給。


    沒有補給,在草原內,和死了沒什麽區別。


    意味著,李信與十萬大軍,皆已葬身於草原。


    這是何等的罪過。


    恐殃及池魚。


    李亦欲要開口,解釋一二。


    卻聽跪在地上的甲士道:“迴稟公子,李將軍如此做,也是為了邊關百姓。”


    她抱著拳,“自從大王去世,草原蠻夷屢次派出小股部隊,侵擾與試探。屠滅大小村落數十餘座。被掠奪的人口,將近萬人。百姓不堪其擾,紛紛遠走。若僅此也就算了。李將軍收到密報,大月氏欲要與小月氏聯合,共同侵犯大秦。且在邊關前,獵殺百姓取樂。”


    甲士低下頭,“李將軍主動出擊。為了追擊大月氏與小月氏的族長,這才深入草原,沒了消息。”


    “發生這麽大的事,為何事先不告知政?!”嬴政猛得拍桌子,振聾發聵,“當政如無物?!”


    要不是李信失蹤,恐怕邊關的將士,還要瞞著她。


    這豈能不讓嬴政生氣。


    甲士將頭埋了下去,不再吭聲。


    嬴政從牙縫裏蹦出字,“當真是大秦的好臣子!政的好臣子!”


    她看向殿門,“大月氏,小月氏。”眼神逐漸變得冰冷,“莫非當政好欺負不成?!”


    嬴政站起身,大手一揮,“傳政之令,草原蠻夷不通禮數,不服教化,屢次無故侵犯大秦疆土,屠戮我大秦子民,天人共怒!從今日起,大秦修繕甲胄,磨礪刀刃,枕戈待戰!既然草原人不講禮數。”


    她眼神越來越冷,“那政就跟她們講一講拳頭!”


    有人當即站出來,“公子三思。大秦與諸國之戰剛熄,又逢國喪,百姓無心戰事,此時與草原人一戰,實屬不智。依臣所見,當以休養民生為主,至於草原蠻夷,當加以安撫。”


    “公子,臣也認為,此時不當再興戰事。”


    “公子,臣附議。”


    “此前連番戰事,百姓早有怨言。再者,魏,趙,楚三國虎視眈眈。若與草原人開戰。怕魏,趙,楚三國乘虛而入。如此我等罪矣。”


    嬴政沒有管這些勸說不要戰的臣子。


    而是看向呂不韋與臻馬。


    “文信侯,文鎮侯也認為不該戰嗎?!”


    呂不韋手握兵權,又權傾朝野。


    她若不想戰,那這場仗就打不起來。


    而臻馬身後是趙姬。


    也是權傾朝野的人物。


    自然也得聽從意見。


    臻馬拿不定主意,“啟稟公子,此事事關重大,臣需細細琢磨。明日定給公子答複。”


    嬴政知曉,臻馬是要與趙姬商量。


    沒有繼續逼迫。


    而是看向呂不韋,“文信侯?”


    呂不韋一步跨出,“可戰!蠻夷如此欺淩我大秦。若是忍氣吞聲,不僅大秦威望有損,公子的威望亦會有損。”


    嬴稷,嬴柱,嬴子楚時期,大秦始終恃強淩弱。


    以強國的姿態,傲視群雄。


    若是到了嬴政這裏,為了一時得失,而畏手畏腳,甘願被蠻夷欺淩。


    如此,贏政定會被冠上無能者的標簽。


    這場仗,嬴政沒有其餘選擇,隻能打。


    而且隻能勝,不能敗。


    還得勝的漂亮。


    如此方能威懾眾國。


    作為保王一派,自詡為嬴氏擁護者的呂不韋,自然主張戰爭。


    王陵站了出來,拱手道:“臣願率領大軍,討伐大,小月氏。以揚我大秦國威!”


    自從邯鄲之戰後,王陵的處境每況愈下。


    雖然她在關鍵時刻,投奔了呂不韋。


    避免了隨著楚係勢力這條大船,一同沉沒在名為權利的汪洋之中。


    但是,距離迴到原本的地位,還存在不小的差距。


    她想要立功。


    以鮮血與武勇,向嬴政與呂不韋證明自身的重要性。


    此次平叛大,小月氏就是最佳的時機。


    “臣以為,此次當戰!”勢力的掌舵者呂不韋已經站了出來,以及王陵的主動請纓。蘇唯自然不甘示弱,她開口道:“祖宗疆土,豈能容宵小踐踏?蠻夷畏武而不畏德。若隻是安撫,便是助長宵小氣焰。大秦四麵環敵,若屢屢退讓,才是讓人有機可乘。”


    “不能打啊!”一名臣子對呂不韋說道:“文信侯,之前連番征戰,早已讓國內民生凋敝。好在王妃以造紙之術,讓民生有了崛起之兆。若此時發動戰爭,不僅如今所做之事,功虧一簣。還會加重百姓負擔。”


    那臣子朝著嬴政一拜,“公子!大王!萬萬打不得!至少現在打不得。臣願率領門客,親赴草原。與大,小月氏和談。臣若不能勸說大,小月氏不來侵犯我大秦之土。願葬身於草原之地!”


    嬴政沒有理睬那臣子的話。


    而是緊盯著呂不韋。


    讓嬴政沒想到的是,呂不韋竟然如此支持於她。


    至少現在比趙姬更加支持。


    “既然文信侯說能打。”嬴政的視線,還未從呂不韋身上脫離,“那就一定能打。”


    嬴政收迴視線,坐在王椅上,“傳政旨意,令駐守秦趙之地的蒙氏,分兵十萬交由王陵統帥。令王陵為征北將軍,開赴邊關,權權負責邊關事宜。政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讓大,小月氏對秦,俯首稱臣!並且帶迴李信,生死不論!”


    她站起身,負手而走,“不平定大,小月氏,政絕不登基!”


    眾臣俯身,“謹尊王令!”


    散了朝,臻馬攜子臻義,連忙朝著後宮而去。


    與此同時,後宮之中。


    “王妃,最近大同商行招收人手過多,開支也較大。若長此以往,怕是賬上赤字。”卓子央對著趙姬行禮,“依臣所見,是不是應該放緩腳步?”


    按照趙姬的設想,就是讓大同商行負責修建全部工坊,並且招收製作紙張的工人。


    全程傻瓜式的輔助,賒借錢款,想要參與造紙一事的百姓。


    然而,事與願違。


    首先,賒借的人太少。


    其次,開支太多。


    在沒撈迴成本之前,隻能一直往裏麵燒錢。


    可想要撈迴成本,又不知猴年馬月。


    所以卓子央想要放緩步子,慢慢來。


    (黑化狐狸(狐狸家族4)昨天@我說,總打賞超過60,問我能不能更一章。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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