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趙勳應允,翻身上馬。


    手握馬韁,對嬴政說道:“最近一直聽說你潛心讀書,也不知武藝是否落下。今日便考教你一番。”


    嬴政笑了笑,“既然趙姨有此興致,政自當奉陪。不知該如何考教?”


    “我們就比誰殺的獵物多,誰殺的獵物夠兇。你用十支箭,我也不欺負你,五支箭如何?”


    嬴政知曉趙勳的武力,自然不會認為趙勳是瞧不起她。


    再者,她雖然從小就練習劍術與武藝。


    但比起趙勳這個師傅而言,還是差了一些。


    嬴政點頭應允,“好。”


    “那就說定了,半個時辰為結束!”趙勳一揚馬鞭,衝入樹林。


    激起百鳥慌張亂飛。


    “怎的?”趙姬看向沒有動作的嬴政,“你打算認輸?”


    “自然不是。”


    一名宦官遞給嬴政箭袋與弓。


    嬴政沒接弓,而是從箭袋內抽出十支箭矢。


    她單手舉起箭矢,環視所有人,“能一箭殺死猛獸者,可從政這裏領取箭矢,凡殺了猛獸,且能半個時辰內,迴到政的麵前。政定有重賞!”


    嬴政環視四周,“誰人敢接?!”


    有些鐵甲軍士卒躍躍欲試。


    隻不過她們沒接,而是看向趙姬。


    趙姬聽嬴政欲要懸賞時,微微一笑。


    這是作弊,或者耍小聰明嗎?


    顯然是的。


    但規則沒有限製不允許這樣。


    嬴政如果真拿十支箭矢,去與趙勳比鬥。


    以趙勳的騎術與弓術,那必輸無疑。


    趙勳可是能獨自射殺猛虎的強人。


    可嬴政發布懸賞,讓有能之士去為,那結果就不一定了。


    在遵守規則的前提下,讓利益最大化。


    甚至取得最終的勝利。


    至於用何種手段,耍何種心機,已經無所謂了。


    勝者,方能為王。


    見鐵甲軍看了過來,趙姬微微點頭。


    鐵甲軍紛紛上前,接過箭矢,三三兩兩結伴向林中而去。


    就在箭矢隻剩一支的時候。


    一名鐵甲軍士卒跪在嬴政麵前,想要去接。


    卻被跑迴來的臻忠奪了過去,“嘿嘿,我也要玩。”


    不等嬴政說話,一頭紮入林中。


    身影沒入林內。


    原本嬴政想要勸說臻忠一番。


    見臻忠身影消失,也隻能無奈笑了笑。


    罷了,政這個大將軍本就喜動而不喜靜。


    與政居住於宮內,想必早已經憋壞了。


    趁此機會,就讓她好好玩一玩。


    跪在地上,原本準備接箭矢的鐵甲軍士卒一臉尷尬。


    本來應該是她來接最後一根箭矢。


    結果卻被臻忠接了過去。


    導致她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尷尬的低下了頭。


    此時,趙姬的聲音響起,“臻忠這孩子,剛剛還吐的麵色慘白,貿然入林,怕是會有什麽意外。”


    他對跪在地上的鐵甲軍士卒道:“你去跟著,臻忠打到的獵物,也算你一份。”


    那鐵甲軍士卒微微抬頭,看向趙姬。


    “看孤作甚?還不快去?臻忠腿腳快,莫要跟丟了。要是她有什麽閃失,孤拿你是問!”


    士卒低下頭,“諾。”


    臻忠的實力,她們這些保護王妃,公子安全的士卒,豈會不知。


    就那蠻力,足以與猛虎熊豹來一場肉與肉的廝殺。


    豈會出什麽意外。


    王妃如此說,隻不過疼愛士卒。


    士卒站起身,朝著趙姬行了一禮。


    而後與三兩好友一起,朝著臻忠追去。


    嬴政看著這一幕,若有所思。


    “既然政兒不打算親自出手,正好陪孤在林中走一走。”


    嬴政拱手,“孩兒正有此意。”


    “巴清,你也陪孤走走。”


    “諾。”


    三人在一隊護衛的保護下,在林中漫步。


    剩下的人則開始搭建營地。


    走了沒一會,趙姬開口詢問道:“巴清,孤記得你是巴地之人,是吧?”


    “是的。”巴清低下頭。


    “巴地,也算並入大秦之疆土。”趙姬停頓了一下,旋即才開口道:“不知巴地之民,如何看秦?”


    嬴政聽到這話,也同樣看向巴清。


    她也對這一話題感興趣。


    要是能從巴地中得到借鑒,或許能夠明該如何對待那些韓人。


    以及接下來的諸國百姓。


    如何看秦?


    巴清還真不好迴答。


    辱者有之,恨者有之,敬者有之,愛者有之。


    怎麽說?


    說愛秦,敬秦,未免有些太假。


    王妃是一個不喜歡聽假話的人。


    說辱秦,恨秦?


    那跟找死沒什麽區別。


    巴清思慮良久,“巴地之民,隻求安穩。”


    “安穩。”趙姬喃喃道:“好一個安穩。唯有安穩,才能久遠。”


    嬴政認同的點了點頭。


    趙姬話鋒一轉,“可如今處於亂世,諸國爭鋒,若民不為國而慮,何來安穩?”


    “父親,莫非您忘了。商君有言,政成於內,敵服於外。”


    趙姬明白嬴政說這話的意思。


    就是保持內,外分開。


    對外的爭鬥,就止步於外。


    對內要營造出祥和,欣欣向榮的模樣。


    這樣才能使秦國和平穩定。


    趙姬釋懷的笑了笑,“政兒,你成長了。父引以為傲。”


    這一刻,在趙姬的眼中。


    嬴政從一個抱著自己腿,喊著父親的小奶娃。


    變成了一個俯視天下的帝王。


    雖然隻有那一瞬間的幻覺。


    但也讓趙姬感覺肩膀略微一鬆。


    其實,趙姬一直擔心自己並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畢竟他也是第一次當父親。


    總想著盡一切的努力,為其遮風擋雨。


    也時常疑惑自己有沒有做好。


    也懷疑自己會不會將未來的千古一帝,養歪了。


    故而鼓勵嬴政去推翻趙係,呂係。


    最終達成王權至上的目的。


    也因此,一直親力親為的為秦國謀劃,打造堅定的基礎。


    就是在給嬴政,成長起來的時間。


    他一直記得,在趙國邯鄲。


    欲要出使魏國前。


    與年幼的嬴政共睡一榻。


    睡前,他詢問嬴政,“我兒想不想做終結亂世的英雄?”


    稚嫩的聲音,仿佛依然在耳邊迴蕩,“自然是想的,可是……。”


    趙姬喃喃自語,“我兒盡管去想,其他交給為父解決。”


    嬴政聽到趙姬的話,疑惑問道:“父親,你說什麽?”


    年幼時的話,又怎會記得。


    趙姬一笑,“沒什麽。年紀大了,總是迴憶以前。”


    他伸手,比了比小腿,“還記得你小時候,隻有這麽高。現在都快有為父這般高,也快要到成家的時候了。”


    嬴政看向巴清。


    巴清也看向嬴政。


    兩人視線匯聚到一起,又迅速分開。


    父親,果然是要政成家。


    也不知這巴地來的男子,何處讓父親喜愛?


    比之父親,又如何?


    巴清此時也在心裏琢磨。


    難道王妃真的要撮合我與公子?


    不可能吧。


    我可是鰥夫。


    再者,妻亡故,不想再尋。


    “父親如今正值壯年,豈能言大?再者,孩兒再高,也是父親的孩兒。”


    嬴政語氣帶著沉穩。


    巴清倒是一句話也不敢說,乖乖站在一旁。


    趙姬笑道:“迴去吧,若是走的遠了,那些臣子,怕是該著急了。”


    與此同時。


    一支箭矢劃破空氣,嗡嗡作響。


    紮入白雪之中。


    “奴隸們!”騎著高頭大馬的大月士兵,收迴弓,俯視一眾站在雪地內,衣衫襤褸,瑟瑟發抖的秦人。


    這些秦人有老有少,皆是女子。


    沒有一個男子。


    她們三三兩兩,互相攙扶。


    站在雪地中,仰視著這些與她們有著血海深仇的大月士卒。


    大月士兵殘忍的笑著,“跑吧!拚盡全力的跑吧!隻要你們跑迴秦國,你們就自由了!”


    秦人們沒有動。


    她們不相信這些殘暴的大月人會這麽好心。


    幾名大月士兵,騎馬上前,揮動手裏的長鞭。


    鞭子高高舉起,而後落下。


    打在躲閃不及的秦人身上。


    頓時慘叫聲一片。


    有位老嫗被鞭子打在臉上,鮮血淋漓。


    在地上止不住的翻滾。


    鮮血將她身下的白雪都染成了紅色。


    “快走!快走!再不走,殺了你們!”


    大月士卒操著並不流利的秦語。


    秦人們這才挪動身體,一步一迴頭的看著。


    走了一會,見大月人沒有追過來,這才朝著漫天雪地中跑去。


    大月士卒見此,哈哈大笑。


    一名大月士卒調轉馬頭,向後方大營而去。


    營帳內。


    大月氏族長支契與小月氏,也就是匈奴血統的華胥氏族長納酥,談論著該如何進攻秦國。


    充當大月氏軍師的諾托,幾名大月氏首領與一些小月氏首領則在一旁喝著奶酒。


    本來支契對於攻打秦國,心有抵觸。


    不想招惹這個強大的國家。


    可是,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寒冷到必須遷徙到溫暖地帶,才能保全。


    如果沒有了牛羊。


    部落裏的勇士就隻能餓肚子。


    加之各部落的首領慫恿。


    為了穩固自身的統治,支契隻能聽從諾托的建議。


    與小月氏進行合作。


    對秦國,展開進攻。


    雙方商定。


    分兩路,各自占據秦人控製的草原地區。


    最終在秦國邊關前匯合。


    一起叩關。


    入關後,各自分散,進行掠奪。


    如果秦人過來攻打,再集結到一起,共同抗敵。


    等到來年開春,天氣迴溫。


    再進行下一步討論。


    此次攻打秦國的目的。


    最關鍵是躲災。


    其次是掠奪。


    兩人在諾托的撮合下,相談甚歡,就差歃血為盟。


    就在此時,大月士卒步入營帳。


    她咧嘴笑道:“族長,獵物已經準備好了。”


    狩獵奴隸,是貴族階層間的取樂方式。


    為了招待小月氏族長,支契可是拿出了還沒被凍死的,足有三百人規模的奴隸。


    供小月氏族長狩獵。


    支契站起身,豪邁的說道:“聽說你們華胥氏族各個都是驍勇善戰的勇士,我不信。我們赫胥氏的勇士,才是最強的。”


    小月人剛要說話。


    卻又聽支契說道:“這麽說,你們肯定不服氣。所以我準備些奴隸,就讓大家看看,究竟是我們赫胥氏的勇士厲害,還是華胥氏的勇士厲害!”


    草原之中,拳頭說話。


    靠腦子得不到別人的尊重。


    唯有靠能看得見的實力。


    安排獵殺奴隸。


    不僅是為了招待小月氏族長。


    還為了亮一亮肌肉。


    為接下來的利益分配,進行鋪墊。


    誰強,就能攻打油水多的地方。


    誰強,誰就能分得更。


    誰強,就聽誰的。


    這是草原的生存之道。


    至於善惡觀,是非觀,皆沒有。


    草原人,沒有這一套框架約束。


    一切都為了更好的活著。


    哪怕淩駕於別人的痛苦之上。


    沒了善惡是非。


    掠奪就成了天性。


    肉弱強食,成了必然。


    小月氏族長自然明白支契的意思。


    嘴角勾起殘暴的笑,“支契族長都這麽說了。我華胥氏就奉陪到底。不過,沒有獎勵,勇士連殺人都沒了力氣。”


    “一百頭牛羊。誰殺得人多,就歸誰!”


    “哈哈哈,看來你們赫胥氏牛羊死了不少啊。”小月氏族長豎起五根手指,“五百頭牛羊,外加十個男人!”


    此言一出,小月氏首領頓時歡唿。


    支契的臉色有些不好看。


    但價格已經報出,沒辦法加價。


    她朝著諾托使了使眼色。


    諾托會意,站起身,“納酥族長真是大方,我們赫胥氏作為主人,豈能讓客人提供獎勵?”


    她對眾人說道:“納酥族長所承諾的牛羊與男人,由我們赫胥氏提供。”


    這話意思是宣示主權。


    讓小月氏明白,誰才是這裏的主人。


    也堵住了小月氏族長的嘴。


    畢竟說了由赫胥氏提供。


    小月氏族長見好就收。


    她隻恨沒有多報。


    轉身,麵對著族人,“草原的野狼們,去吧!去獵殺你們的獵物!讓赫胥氏看看你們的武勇!”


    小月氏士卒歡唿一聲,轉出帳篷。


    支契則對大月氏首領說道:“讓華胥氏的勇士看看,什麽才是真正的勇士!”


    大月氏首領倒是沒小月氏首領那麽興奮。


    反而很是沉穩。


    “族長放心。”


    一行人鑽出帳篷,騎上馬,帶上兵器弓箭,朝著奴隸追去。


    山林之中。


    “大將軍,你慢點……慢點……。”


    三名鐵甲士卒氣喘籲籲。


    這個臻忠,簡直非人哉。


    無論速度還是體力,都甩她們這些鐵甲精銳一大截。


    要知道,她們鐵甲軍最低的標準是負重六十斤甲胄,十來斤兵刃,奔襲一個時辰。


    每日訓練難度也是讓普通人望塵莫及。


    從鐵甲軍,任意挑選一名士卒。


    都可在普通軍隊裏當一個十人長。


    無甲空手,七,八人進不得身。


    有甲有兵刃,十來個人如砍瓜切菜。


    若是騎上戰馬。


    縱使敵百,亦能兩進兩出。


    這就是鐵甲軍貴的根本原因。


    這還是普通的。


    她們這些保護王妃,公子的鐵甲軍,更是其中翹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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