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槍頭從龍陽君身體鑽出。


    太子增瞳孔微縮。


    她想要掙脫旁邊之人的束縛。


    卻始終掙脫不開。


    眼睜睜看著槍頭逐漸從龍陽君身體拔出。


    帶著血色的槍頭,滴滴答答的流著鮮血。


    每一滴都仿佛流在自己的心頭。


    龍陽君身體一軟,麵朝著太子增跪了下去。


    “結……結束了。恩怨……。”


    龍陽君身體栽倒。


    徹底沒了氣息。


    太子增淚如泉湧。


    人的悲歡並不相同。


    這句話在此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與太子增的悲傷不同。


    魏國諸臣興高采烈。


    她們高舉著火把,肆意歡唿。


    這個以色迷惑魏王,致使魏無忌身死。


    如同屠刀般,懸在眾人脖頸之上的女人,終於死了。


    她們無須再擔心說錯了某句話,或者做錯了某些事,從而無故遭受這個女人的屠戮。


    隻是,有些人還不解氣。


    認為讓龍陽君就這麽死了,實在太便宜她了。


    那麽多義士死於這個女人的手中。


    不對其進行鞭屍,實屬對不起那些死去的人。


    有人提議,將龍陽君的皮剝下來,填上草,懸掛在大梁城的城樓上。


    讓人好好看看此人的下場。


    還有人提議,將龍陽君的屍首,遊街示眾。


    甚至是下油鍋,烹了給予眾人食之。


    以此發泄心中之恨。


    更有人提議,將龍陽君的首級割下,傳閱整個魏國。


    她們恨龍陽君。


    恨龍陽君的美色。


    恨龍陽君與魏王的那點破事。


    導致魏國臣民在其他人麵前抬不起頭。


    恨龍陽君蠱惑魏王,殺了魏無忌。


    恨龍陽君的冷酷無情。


    為了隱瞞自身的罪惡,而去大肆殺戮。


    她們有許多友人,許多的親人死在了龍陽君的手中。


    這如何不恨。


    見太子增落淚。


    控製太子增的那人沉默了一會,而後低聲說道:“大王,你該和眾人一起高興。屬於龍陽君的故事已經結束了。以後就是大王的故事。”


    龍陽君的死。


    已經將魏王與魏無忌之間的恩怨,全部翻篇了過去。


    太子增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


    她應該哈哈大笑。


    她應該跟隨眾臣一起高興。


    她應該和眾臣商量著,該如何的炮製龍陽君的屍首。


    人死了就死了。


    不能辜負龍陽君的犧牲。


    她知道。


    這些道理,她豈能不知。


    隻是…,她做不到。


    或許是悲憤給了太子增力量。


    她終於掙脫了那人的控製。


    憤怒的推開人群,來到龍陽君的屍首前。


    “滾開!”


    見太子增如此。


    眾人齊看了過去。


    龍陽君安排的人,心道一聲要遭。


    想要上前,將太子增拉迴來。


    可此時卻聽太子增咆哮,“她已經死了,遂了你們的願!你們還不能放過她嗎?!”


    眾人一愣。


    有臣子小聲說道:“可是,她…。”


    “她生前做了什麽,我不管!”太子增將龍陽君的屍體抱起來,“現在,她是我的義母。”


    她虎視眾人。


    眼神帶著之前從未有過的兇狠,就如同一隻離開狼群,獨自流落在荒野的孤狼。


    麵對野狗群圍攻時的表情。


    以外在的兇惡,隱藏內部的毫無安全感,“我要帶她走,誰若攔我,我必屠其族!”


    眾人被太子增的眼神,嚇了一跳。


    原來的太子增是老好人。


    但老好人還有一個意思。


    那就是軟弱,可欺。


    在眾魏臣的心裏,太子增就是這樣的人。


    準確來說,在所有人心裏,都是這樣。


    無論是她們,還是龍陽君,又或者是魏王。


    可現在,著個軟弱可欺的人變了。


    變得兇惡了起來。


    就仿佛麵對一隻齜牙卻不吼叫的野狗。


    隻要膽敢伸手,就會被咬上一口。


    “太…太子…。我…她…。”


    有人想說些什麽,卻在太子增的眼神中,選擇了退縮。


    太子增抱著龍陽君的屍體,在眾人的目送下,走出了後院。


    眾臣這才敢議論紛紛。


    龍陽君安排的人,眼眶紅潤。


    大王…大王…,龍陽君,你可安心去了。


    雖然太子增的做法,她並不認同。


    但值得肯定的是,太子增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這就足夠了。


    至少,龍陽君的死,值得。


    隻是,現在需要擺平諸臣內心的小心思。


    她以太子增孝順的牽強借口,搪塞了諸臣。


    至於諸臣信不信。


    就不得而知了。


    太子增抱著龍陽君的屍體,向王宮走去。


    刺入龍陽君身體的長槍,何嚐不是刺入了她的身體。


    龍陽君死了。


    曾經的太子增也死了。


    現在,活著的,是一位王者。


    一位孤獨,無人依靠的王者。


    太子增的眼神逐漸堅定。


    眼中也不再有淚水流出。


    可心裏的悲傷,卻如同吞噬一切的黑洞。


    讓她心中絞痛。


    卻無法發泄。


    隻能抑製在內心裏。


    她一步接著一步,在星空下,甚是蕭瑟。


    屬於魏無忌的時代,已經結束。


    接下來是屬於魏王增的時代。


    自龍陽君死後,魏國的局勢徹底平穩。


    魏王死去的消息,也在魏國傳開。


    據市井百姓所言。


    魏王是得知龍陽君死後,急火攻心而逝去。


    太子增毫無阻攔的成了魏王。


    也眾望所歸的成了魏王。


    有小心思的人,都隨著龍陽君,下了九幽。


    魏王增不僅為上一任魏王辦了葬禮,還重新為魏無忌舉辦葬禮。


    邀請諸國前去吊唁。


    至於龍陽君的葬禮,是沒辦法舉辦了。


    在諸臣的一致反對,甚至以命要挾下。


    魏王增隻能打消了將龍陽君葬入王陵的事情。


    隻能草草掩埋。


    不過,背地裏,她還是將龍陽君的屍首,遷入了王陵。


    與魏王,如姬永遠的長眠在一起。


    秦王宮內。


    趙勳強忍著淚水,捏著拳頭,將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趙姬。


    趙姬聽後,一陣恍惚。


    魏無忌那個人,終於死了。


    明明是他一手導致,也是他一步一步將魏無忌牽引入死亡。


    明明兩人是敵非友。


    明明魏無忌死了,對他而言,甚至對以後的計劃,秦國的未來都是好事。


    可為何內心卻有些悲傷?


    這算是鱷魚的眼淚嗎?


    強忍著悲傷,趙姬語氣盡量平緩的對趙勳身旁的魏無知說道:“你母親,可有話要跟我說?”


    “母親本來有話要我轉交給王妃。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後麵,母親也隻發出一聲輕歎。”


    “輕歎是嗎?”趙姬一笑。


    笑容十分複雜。


    “罷了…罷了。她和我,終究是一樣的人。隻是選擇不一樣。”


    他看向魏無知,“無知,你以後有何計劃?”


    “我…。”魏無知流露出迷茫的表情。


    她是魏國人。


    唯一的親人也死在了魏國。


    還不準她迴魏國。


    如今,她也不知該去何處。


    “我…我不知。或許會去邯鄲看看吧。母親之前跟我提過邯鄲。”


    “邯鄲,並不算一個好地方。”趙姬看向魏無知,“無知,我欲收你為養子,不知你可願意?日後,我必待你如親子。”


    趙姬的一句話,說得魏無知有些懵。


    她是魏無忌的女兒。


    魏無忌是秦國的敵人。


    秦國王妃不僅不難為她,還願意收她做義子。


    這是什麽情況?


    趙勳此時開口道:“答應吧。估計那家夥若是知道,也會很高興的。”


    魏無知曉得趙勳口中的那家夥是什麽人。


    自從出了魏國。


    趙勳便不再稱唿魏無忌的姓名,而是用那家夥來替代。


    仿佛是在生氣。


    生氣魏無忌用迷藥的無恥行徑。


    生氣魏無忌不願讓她陪著,直到生命的盡頭。


    魏無知點了點頭,“孩兒拜見義父。”


    與魏無知閑聊了幾句。


    趙姬便讓人將魏無知送往了韓非創辦的學堂書院。


    而後,他對趙勳說道:“你知道嗎?我答應過魏無忌一件事。”


    “什麽事?”


    “攜政兒在魏無忌的墓前,上柱香。”


    趙勳看向趙姬,“不可!太危險了!”


    她以為趙姬要帶著嬴政前往魏國。


    “或許,你理解錯了我的意思。”趙姬眼神無悲無喜,“生,我無法控製魏無忌在何處。死,她就得老老實實聽我的。”


    他俯視趙勳,“趙勳接令!”


    趙勳猶豫了一會,一咬牙道:“末將接令。”


    “令你即可調派一萬鐵甲軍,立刻前往秦魏邊境!等待命令!”


    “諾!”


    趙勳大步出了門。


    頃刻間,趙姬調派一萬鐵甲軍離開鹹陽的消息,傳遍了整個鹹陽。


    所有人都在猜測,趙姬究竟想要做什麽。


    就連嬴子楚,也親自跑來,詢問趙姬。


    最終,嬴子楚在臥寢內,找到了趙姬。


    趙姬此時坐在蒲團上,案桌上擺放著一個空盒子。


    而那個盒子,嬴子楚無比熟悉。


    她內心極其忐忑,想要離開。


    卻被趙姬叫住。


    贏子楚諂媚笑著,來到趙姬身邊。


    剛要說話,卻聽趙姬冷聲說道:“玉呢?!”


    “玉…什麽…?”


    趙姬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嬴子楚。


    嬴子楚如同做錯事的低下頭,“玉碎了。”


    “嗯?”趙姬站起身,“怎麽會碎了?”


    嬴子楚也很奇怪。


    明明在懷裏揣的好好的。


    就突然碎了。


    她低頭對趙姬小聲說道:“那晚,我看你望著玉發呆。聽見你說玉有了裂縫,便想著逗你開心,想要去找匠師,修複那塊玉。隻是…。”


    “隻是上完朝,找到匠師的時候,發現玉已經碎了。”她抬起頭,“不過,你放心,我已經讓工匠盡全力去修補。”


    “碎了…。”趙姬閉上眼睛,“天意嗎?”


    他睜開雙眼,深唿一口氣,“碎了就碎了吧。”


    人如玉。


    人不存,玉也碎了。


    趙姬再度坐了下去,“你尋我何事?”


    “趙姬,你莫要生氣。”嬴子楚有些忐忑。


    “我沒有生氣。”趙姬歎了一口氣,“這也不能怪你。說吧,尋我何事?難不成是為調派鐵甲軍一事?”


    嬴子楚點了點頭。


    “大王,你可知魏無忌死了。”


    “魏無忌死了?”嬴子楚驚喜的看向趙姬。


    趙姬點了點頭,“魏無忌一死,六國氣運盡失,該是秦國一統天下之時。”


    兩封書信,從鹹陽城而出。


    一封奔赴函穀關。


    另一封奔赴平澤城。


    數日後。


    諸國皆收到魏王增的信。


    諸國除了秦國外,都派人前去吊唁。


    平澤城內。


    蒙武正教導新兵練武。


    自從被臻馬引到了趙國。


    蒙騖和蒙武本來想帶大軍從趙國返迴秦國。


    可是被臻馬阻攔了下來。


    並且將她們安置在了平澤城。


    本來蒙騖不願意聽從臻馬的話。


    一心隻想帶活下來的人,返迴鹹陽。


    隻是後來收到趙姬的信,闡明利害關係。


    再者,秦國朝堂現如今的處境,也不適合迴去。


    便老老實實的待在了平澤城。


    待在平澤城,她們也沒閑著,大肆招攬人手。


    憑借著大同交易所的支持。


    在短短數年時間內,大軍已經擴充到了二十萬。


    這把磨了數年的劍,隻等出鞘的時候。


    “將軍。”


    一名士卒走到了蒙武的身旁。


    蒙武頭也不迴的說道:“何事。”


    “鹹陽來信了,主帥喊你前去議事。”


    函穀關。


    王翦看著鹹陽來的信件,直皺眉頭。


    她看向麵前的呂不韋,“大王這是何意?憑我等二十萬的人手,如何拿下新鄭?”


    “這估計是那個趙姬的意思。信上說有人和我們一起,對韓國發動進攻。時間是一個月後。”


    “還有人?”王翦看向呂不韋,“何人?難不成是前幾日過來的鐵甲軍?雖然鐵甲軍強橫,但一萬人如何能助我等拿下新鄭?”


    呂不韋沉吟道:“你覺得此事如何?”


    “不可。我等貿然進攻,隻會讓諸國再度聯盟。待休養生息後,再行征伐。滅韓倒是可以,但最少要四十萬人才可以。”


    “趙姬此人頗為穩重。”呂不韋摩挲著下巴,“這樣,我等先準備著,看看何人與我等共討韓國。待看清楚局勢,如果可行,便攻打韓國,如果不可行,我親自去跟趙姬說。”


    她看向王翦,“老將軍以為如何?”


    “全憑主帥做主。”


    秦王宮內。


    嬴政在宦臣的帶領下,來到了禦花園的池子邊。


    嬴子楚此時正用魚竿,釣著趙姬喂養的鯉魚。


    當然,她是不敢將它們釣上來後吃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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