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蛟迴到王子宮殿後。


    帶上幾名侍衛,便朝著趙姬居住的地方而去。


    剛到門口,便被門口值守的士卒攔了下來。


    “大王有令,任何人都不得入內。”


    “我乃秦國公子,難道就不能拜會大王嗎?!”


    贏蛟此時撕下了一切偽裝,俊秀的小臉上,已滿是憤怒。


    “哪怕你是公子也不行。”


    “瞎了你的狗眼!”贏蛟伸腿,朝著士卒踹去。


    士卒乃鐵甲軍中精銳,一個不到十歲的孩童。


    哪怕全力一踹,也不能讓她有絲毫動作。


    “整個秦國都是我母親的,我想去哪,就去哪!”贏蛟不顧阻攔,硬要往裏麵闖。


    卻依舊被攔下。


    士卒也不說話,平靜的盯著她。


    贏蛟氣急,抽出腰間的長劍,架在士卒的脖子上,“你讓!還是不讓!”


    “大王有令,任何人都不得入內。”士卒眼中毫無懼色,“公子,莫要讓我難做。”


    “你想死乎?”


    贏蛟的眼神越發危險。


    其餘士卒抽出兵刃,對贏蛟虎視眈眈。


    而贏蛟攜帶的侍從,此時也紛紛抽出兵刃。


    冷眼看著士卒。


    雙方血戰一觸即發。


    “大王有令,所有人都不得入內。若公子想要拜見,我可代為通傳。”


    雖然士卒不懼與贏蛟發生衝突。


    但贏蛟畢竟是秦國的公子。


    要與其發生衝突,必須通報趙姬。


    由趙姬決定,是否與其發生衝突。


    贏蛟見士卒給了個台階,當即收迴劍。


    她惡狠狠的環視一眾士卒,似乎要將士卒的樣貌,皆數記在心裏,“好,好的很。那便替我通傳,就說我公子蛟想要拜見母親!”


    “公子蛟請稍等。”


    士卒朝著宮殿內走去。


    趙姬此時正在給嬴子楚喂流食。


    治療已經到了關鍵之時,贏子楚如今隻能吃些流食。


    此時,士卒來報,“貴人,公子蛟想要拜見大王。”


    “蛟兒?”贏子楚推開碗,“她來做甚?寡人不是說了,不見任何人。”


    “我等也跟公子蛟說了,可···。”


    見士卒有難言之隱,嬴子楚揮了揮手,“但說無妨。”


    “公子蛟欲要強闖,還想帶人衝入宮中。”


    “放肆!”贏子楚怒而拍床,“她難道想要謀反?”


    “謀反還不至於。”趙姬淡淡一笑,“她估計是想來詢問大王,為何讓政兒代管朝政。”


    “自古立長而不立幼,政兒乃長子,又品德兼優,自然有能力為寡人分擔。”嬴子楚起身,欲要前去見贏蛟。


    卻被趙姬按住,“此事無需大王出麵,我去解決便是。”


    他替贏子楚蓋好被子,“大王當好生休養身體。”


    “也罷,你去吧,不過,勿要傷了蛟兒。她畢竟也算我的孩子。”


    “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


    趙姬走出寢宮。


    居高臨下的對士卒說道:“日後再有此事,無需稟報。無論何人擅闖,格殺勿論。”


    士卒低首,“諾。”


    這次真的是殺贏蛟的大好機會。


    雖然贏蛟不足以與嬴政為敵。


    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不如直接殺了,一了百了。


    可轉念一想,韓係勢力所扶持的贏蛟,如果被殺了,會如何?


    支持者被殺,定然會讓韓係勢力瘋狂。


    勢必也會想辦法暗殺贏政。


    不動支持者,仿佛已經成了一種不成文的規矩。


    誰一旦踏破這個規矩,定然會遭到反噬。


    趙姬想了想。


    在沒有徹底解決楚係勢力前,沒必要與韓係勢力撕破臉皮。


    更沒必要因此,而讓嬴政身處於險地之中。


    他對士卒說道:“贏蛟除外。”


    “諾。”


    來到外麵。


    贏蛟此時站在台階下方。


    趙姬在士卒的帶領下,來到台階前。


    贏蛟見趙姬前來,當即要發火。


    她想要見的是贏子楚,而不是贏政的父親趙姬!


    但她不敢發火。


    “見到我,怎的不拜?”趙姬輕飄飄的說道:“遙記當年,韓太後最重禮儀。蛟兒跟隨韓太後已久,難不成未學到半分?”


    趙姬走下台階,“還是說,韓太後的禮儀,蛟兒根本就不想學?若是不想學,那也沒關係。我既然也算你的父親,自然也能教你。”


    壓迫感頓時襲來。


    讓贏蛟渾身難受。


    心中的怒火,全部被壓了下去。


    腦子也恢複了清明。


    哪怕她再怎麽不願意喊趙姬一聲父親,再怎麽不願意聽趙姬的話。


    在未登上王位之前,這聲父親,必須要喊的。


    甚至還要表現出孝順的樣子。


    不是為了討好趙姬,隻是為了日後不會有人因孝而指責自己不配登上王座。


    百善孝為先。


    這句話,從來不是空談。


    而是關乎於自身的利益。


    一個孝子與一個不孝子。


    若大才相投,定然會投奔孝子,而不會投奔一個不孝之人。


    贏蛟按住心中之怒,深吸一口氣,“孩兒拜見父親。孩兒年幼,尚不解太後之禮,故而失禮。若有失禮之處,還請父親諒解。”


    年紀無疑是最好的擋箭牌。


    如果趙姬真要深究此事,那世人隻會說趙姬得寸進尺。


    與一個孩童斤斤計較。


    趙姬高看了嬴蛟幾分。


    嬴蛟倒也是聰慧之人。


    但也有弱點。


    那就是與一些閱曆少的人一樣,沉不住氣。


    容易因為憤怒,而是失去理智。


    這種人是最容易對付的。


    趙姬笑道:“聽聞你要擅闖寢宮?既然你年幼,那便不與你計較此事。你請迴吧。”


    “父親,孩兒聽聞母親身體有恙,心中甚是不安,想要在母親床前侍奉,還望父親看在孩兒一片孝心,準許孩兒伺候母親。”


    “大王身體的確頗為不適,正因如此,才不願讓人打擾。至於侍奉,那倒是不必。大王床前有我照料,也就不勞煩於蛟兒。蛟兒還是多用功修身養德,學禮知理。早日如政兒一般,成為大王的左膀右臂才是。”


    “父親教訓的是。”嬴蛟低下頭,眼神陰冷,“聽聞姐姐拜一位大才為師。我正好有些困惑之處,想要去請教姐姐。不知可否?”


    是要找嬴政的麻煩?


    趙姬一笑,“些許小事,無需詢問於我。”


    這種事情,沒辦法擋,也不可能擋。


    想要繼承王位。


    不是靠嘴巴說說,也得有真才實學。


    在趙姬看來,嬴蛟如果能去找嬴政的麻煩。


    不僅沒有壞處,反而可以給予嬴政一定的壓力。


    讓她知曉。


    在同齡人中,天才不在少數。


    當然,這種模式得因人而異。


    有的人需要培養自信。


    有的人需要外在壓力的打壓。


    而嬴政恰好屬於後者。


    “既然父親應允,那孩兒告退。”


    “去吧,替我向韓太後問好。”


    “諾。”


    嬴蛟頭也不迴的離開。


    走了沒多遠,有侍衛問道:“公子,咱們就這樣算了?”


    “那還能怎麽辦!”嬴蛟神情陰鬱,“趙姬這個賤夫,滴水不漏。讓我無從下手。”


    她冷笑兩聲,“不過,此事不能就這麽算了。他讓我丟了臉麵,那我就從嬴政那裏找迴來!”


    “公子,那咱們現在去哪?”


    “去找太後。我懷疑母親被趙姬這個賤人囚禁了起來。如果死在後宮,那我將再也沒有機會。”


    在嬴蛟看來,嬴政代管朝政,很明顯是趙姬讓嬴子楚如此。


    嬴子楚現在生病了。


    就連什麽病都不知道。


    如果哪一天,嬴子楚撒手人寰。


    那位置會傳給誰?


    幾乎不用想,肯定是嬴政。


    就算不是嬴政,趙姬也能變成嬴政。


    到時候,她置於何地。


    王室之中,能善待姐妹的,少之可憐。


    就算不殺,也會整日提防。


    甚至不能功高蓋主。


    以秦國現如今的局勢。


    若嬴政上位,她隻能有兩個選擇。


    一是韓係勢力被徹底打垮,而她也將成為廢物。


    二是韓係勢力殊死一搏,讓她謀反。


    這兩條路,嬴蛟都不想走。


    她隻有爭。


    用盡一切辦法,爭奪王位。


    隻有勝利者,才能決定自身的命運!


    然而,嬴蛟不知道的是。


    成為秦王。


    隻是勉強有了,成為棋手的資格。


    要想成為棋手,還得擊敗楚係,擊敗呂不韋,甚至是擊敗一心培養她的韓係勢力。


    如此,才能坐在棋手位置上,與趙姬對弈。


    而嬴政,本身就是上一位棋手,挑選而出繼承者。


    她甚至都不需要擊敗誰。


    嬴蛟來到韓太後寢宮,將剛剛的事情全數講給韓太後聽。


    就連趙姬讓她幫忙向韓太後問好之事,也說了出去。


    “混賬!”


    響亮的耳光響起。


    韓太後怒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嬴蛟捂住紅腫的臉頰,不解的詢問道:“祖母,蛟可做了什麽錯事,讓祖母如此氣憤?”


    “誰讓你帶人去的後宮?你知道這叫什麽嗎?!你這叫謀反!砍了你的首級都不為過!”


    “祖母安心,蛟並未與那趙姬起衝突。”


    “那是因為趙姬看在我這張老臉上!不然定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嬴蛟還是有些不服氣,“難道要讓我坐視嬴政繼承王位嗎?現在嬴政已經代為管理朝政,這豈不是在告訴天下人,嬴政就是未來的秦王嗎?再者母親生病,趙姬隱瞞消息,很有可能是想要逼迫母親將王位傳給嬴政。”


    韓太後怒氣漸消,“蛟兒,誰能當上秦王,誰不能當秦王,從來就不是趙姬與子楚說了算。嬴政現如今就算代管朝政又如何?一旦華陽太後發話,哪怕有詔書,嬴政也當不上秦王。”


    呂不韋已經成為楚係勢力掌控軍隊的一顆棋子。


    待蒙騖返迴秦國後。


    等待蒙騖的,隻有彈劾。


    一旦蒙騖垮台,那楚係勢力將徹底掌控秦國。


    到時候,誰是秦王,還不是華陽說了算。


    要想成為秦王,首先要做的就是擊敗華陽。


    不然,就算當上了秦王,也隻是個傀儡罷了。


    韓太後不想嬴蛟成為傀儡。


    那意味著韓係勢力不存,隻有如此,華陽才能安心扶持嬴蛟。


    韓太後也不想華陽太後支持嬴政。


    那樣韓係勢力也將不複存在。


    在韓太後看來。


    趙姬應該也是同樣的想法。


    故而假借嬴子楚生病。


    放出嬴子楚重病的消息,並且讓嬴政代管朝政。


    就是想要逼迫華陽,從兩個繼承人中做出選擇。


    從而製定下一步戰略目標。


    可出乎他與趙姬意外的是,華陽依舊沒有做出選擇。


    這隻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華陽要培養另一個專屬於楚係勢力的繼承者。


    就如同嬴子楚。


    這無論對嬴政而言,還是對於嬴蛟而言,都將是一個壞消息。


    趙姬估計也看出華陽的打算。


    所以想要借嬴蛟一事,向韓係勢力示好。


    從而一起抗衡華陽太後。


    韓太後閉上雙眼,“現在不是爭奪誰是繼承者的時候,而是保全自身。”


    “保全自身?”嬴蛟滿是疑惑,“祖母,我不明白。”


    “你無須明白,你隻需要知道,現在我們處於劣勢,絕對不能犯任何錯誤,成了別人彈劾的借口。”韓太後睜開雙眼,“這些時日,你就在宮裏認真讀書。最好不要外出,以免落人口舌。”


    既然華陽想要培養另一個繼承人。


    那嬴政與嬴蛟便是華陽要鏟除的目標。


    無論做什麽事情,都將會被上萬隻眼睛看著。


    “這……這……。”


    “怎的,可有為難之處?”


    “祖母,剛剛我對趙姬說過,要向嬴政請教一番。”


    “請教?你是想找嬴政的麻煩?”


    “就知道瞞不過祖母。”


    “趙姬可曾答應?”


    “他應下了。”


    韓太後思索了一會。


    難不成趙姬想要讓華陽以為嬴政與嬴蛟不合?


    還是另有所圖?


    他揮揮手,“那你便去吧。不過,我有話要交代你。”


    “請祖母賜教。”


    “我們的敵人不是嬴政。至少現在不是。”


    “孩兒記下了。”


    華陽太後的宮殿。


    一男數女隔著簾帳在床上纏綿。


    “太後。”羋宸低下頭。


    簾帳後,響起華陽的聲音,“何事?”


    羋宸將最近發生的事情,一一告訴華陽。


    “你是說嬴子楚讓嬴政代管朝政?”


    “沒錯。”


    華陽沉吟片刻,“知曉嬴子楚是何疾嗎?”


    “暫且不知。趙姬隱瞞了消息。”


    “唔,剛剛聽聞嬴蛟欲帶人硬闖寢宮。明日你去將此事上報,向嬴政彈劾嬴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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