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晃晃蕩蕩。


    魏無忌身體也跟著馬車晃悠,“此事不妥。”


    “有甚不妥?”侯嬴奇怪的說道:“信陵君,以我對你的了解,你應該不是在乎這些凡俗禮節之人。”


    “他已為人夫!”魏無忌語氣加重了幾分。


    侯嬴無所謂的說道:“不用信陵君提醒。”


    魏無忌有些無奈,“先生,這種事情,強求不得。他一男子,就算有些本領,又如何助我?”


    “信陵君,那趙國使節有貴相。且內眼帶勾,鼻梁高挑,耳垂厚大,此乃旺妻蔭子之相。若娶此人,信陵君乃至後人都可成就千古霸業。”


    侯嬴有句話沒有對魏無忌說。


    那就是趙姬的麵相雖然旺妻蔭子,但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意思就是天地萬物的運行規律都是會自我調節。


    哪個地方多一些,另外一個地方就少一些。


    故而成霸業之人,都會經曆一些常人難以忍受的磨難。


    趙姬的麵相雖好,能夠旺妻蔭子。


    但桃花太多。


    且克妻。


    其妻子都會因承受不住如此大的富貴,而早逝。


    就算承受得了富貴。


    其妻也會因趙姬,而將壽命轉嫁到子嗣身上,導致早逝。


    意思就是以妻子的壽命當祭品,讓子孫後代長壽且貴不可言。


    但這並不意味著誰成為趙姬的妻子,就必死無疑。


    天道四十九,遁其一。


    萬事皆有一線生機。


    成為趙姬的妻子,命中必遭大難。


    但若是趙姬願意出手搭救,其妻將有七成把握,度過大難。


    到時其妻鳳凰涅盤,浴火重生。


    不僅能穩住自身命格,還能更進一步。


    信陵君魏無忌的命格,侯嬴知曉。


    魏無忌雖然能成大事,但犯小人,命不長久。


    而這個小人,如今看來應是魏王無疑。


    若魏無忌娶了趙姬。


    不僅能成就驚世偉業,還能借助趙姬之手。


    浴火重生,增壽延年。


    所以侯嬴才想著去說服魏無忌娶那個趙姬。


    不僅是因為趙姬的所作所為,還因玄之又玄的命數麵相。


    聽到侯嬴這番話,魏無忌認真了起來,“先生,不是在說笑?”


    侯嬴坐直身體,很嚴肅的對魏無忌說道:“我是不會看錯的。”


    “容我思索。”魏無忌蹙著眉。


    “還用思索甚?”侯嬴開口道:“那趙姬命犯桃花。趁那趙姬現在對你有愛慕之心,早些下手。否則晚矣。”


    “可他畢竟為人夫,而且還有子嗣。”魏無忌臉上滿是無奈。


    哪有人攛掇別人去勾搭有妻之夫的。


    況且還是一個有孩子的有妻之夫。


    “這好辦,信陵君可派遣門客殺了那趙姬的妻子。到時趙姬便成了鰥夫,信陵君可讓趙王將這個趙姬許配給你。憑借著此次魏國出兵援趙之功,那趙王定然會答應。”侯嬴想到了什麽,頓了頓,而後接著說道:“至於那趙姬的子嗣,信陵君且勿動。當視作親生,但其必須改姓魏。”


    若真按照侯嬴所說,趙姬的女兒嬴政,恐怕將叫魏政。


    魏無忌麵露無奈。


    她幹不出殺人奪夫如此罪大惡極之事。


    若能幹出,魏無忌也不會以信義揚名於天下了。


    可看著侯嬴一臉認真的模樣,魏無忌又不好說些拒絕之言。


    她敷衍道:“我記下了,等明日再說。”


    侯嬴這番喪心病狂的話。


    魏無忌隻當是醉酒後的胡言,沒有放在心上。


    對於這結果,侯嬴毫不意外。


    若魏無忌真的能幹出殺人搶夫之事,那她也就不會是人人敬仰的信陵君了。


    侯嬴深深看了魏無忌一眼,眼神中似是帶著悲痛。


    她側躺著身子,閉上雙眼。


    伸出手,拍打著大腿,低聲吟唱,“知己無人。嗚唿哀哉…時不運,命不幸…嗚唿哀哉……。”


    “就算我不願,你也不必咒我死吧。”魏無忌歎息。


    嗚唿哀哉一詞,常用於悼文。


    而悼文是一個人死後,祭奠所用。


    侯嬴睜開雙眼,看了一眼魏無忌。


    未有言語。


    她再度將眼閉上,繼續吟唱著悼文。


    魏無忌此時也生氣了,她像孩子一般堵住耳朵,“不聽,不聽。我不聽。”


    馬車在侯嬴吟唱悼文中,行駛至侯嬴的府邸。


    侯嬴府上家仆,早已在門口等候。


    見馬車前來,家仆連忙上前,欲要攙扶侯嬴下馬車。


    就在侯嬴即將下馬車之時,她轉頭看向魏無忌,“信陵君若聽我之言,當名傳萬世。”


    說完這話,侯嬴便在家仆的攙扶下,走下馬車。


    “有完沒完?!”魏無忌氣惱,“都說了,他已是人夫!侯嬴,今日你酒醉,我不與你計較。改日再說此事。”


    她對馭馬的仆從說道:“迴府。”


    馬車漸行漸遠。


    侯嬴一直看著馬車離去。


    身旁的家仆開口說道:“大娘子,夜深風高,咱們該進去了。”


    侯嬴點了點頭,在家仆的攙扶下,進入了府邸。


    其背影甚是蕭瑟。


    仿佛每走一步,便蒼老一分。


    原本直起的背,也佝僂了下去。


    侯嬴行至院內,忽然對家仆說口渴。


    讓家仆去拿些水來。


    家仆將侯嬴放到院內石凳上。


    便前往柴房取水。


    家仆走後。


    侯嬴踉踉蹌蹌走到井邊,伸手欲要撈井內的水喝。


    手臂夠不著,她便抬起腳尖,扶著井沿。


    未曾想,扶的位置滿是青苔。


    侯嬴手滑,直直掉入井裏。


    等家仆來時,隻聽到撲通的落水聲。


    家仆連忙唿喊著別人前來。


    並且跑到井邊。


    想要從井中尋找侯嬴的身影。


    卻隻見侯嬴的外衣漂浮在水麵上。


    不多時,侯嬴府邸中響起哀哀怨怨的抽泣聲。


    臨時住所。


    飲酒較少的鄒平突然從床榻上起身,伸手扶額。


    之前發生的事情,如幻燈片般在她腦海裏閃過。


    鄒平環視四周,發現已經迴到了住所。


    這時,一隻手橫搭在鄒平的腿上。


    鄒平轉頭看去,隻見幾名趙國使者醉如爛泥般躺在身側。


    她小心翼翼將腿上的手拿開,而後下了床榻。


    從包袱中取出一塊錦布。


    攤開錦布。


    鄒平看著上麵的字,眼神逐漸恍惚。


    這塊錦布是出使前,趙王秘密交於她的密詔。


    上麵的內容很簡單。


    如果趙姬沒能求得魏,齊,楚援軍。


    或者邯鄲失守,趙國不存。


    那便令趙勳出手,殺了趙姬。


    若非有錦布在手,鄒平也不可能有膽量提著劍去找趙姬理論。


    這次,如果不是魏王宴請。


    鄒平都決定,用這塊錦布,勒令趙勳殺死趙姬。


    她拿著錦布,走到油燈前。


    點燃油燈。


    燈芯搖曳。


    鄒平迴想著魏王宮內發生的事情。


    腦海中的記憶定格在魏王出言派兵援趙上。


    手中的錦布緩緩移到燈芯上。


    燈火將錦布點燃。


    鄒平將錦布扔在地上,看著錦布上的火光,喃喃自語,“我王,魏王已派兵援趙,咱們不需要殺趙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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