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拉開距離。匡放拍了拍肩頭的灰塵,“學長厲害。”要沒兩把刷子,也不能在東城附中這樣的學校稱王稱霸四五年。趙夯戴上眼鏡,目光從站在對麵的人臉上一一掃過去,對麵隻來了五個人,按理來說應該是六個,他再仔細看了看,發現格子言其實也來了,隻是離這邊比較遠。對方還站在人行道那塊兒,白衣黑褲,一手拎著琴盒,一手拎著幾隻書包,身形頎長筆直。說真的,他對格子言遠遠夠不上喜歡,頂多是覺得對方好看得太少見,所以會想多看幾眼,看本人,看照片,都是一樣。當時讓陳有婧傳話也隻是想看看他們那幾個的反應。事後確實無事發生。“趙夯,把你搶到的東西還給夏婭。”匡放並不是很想動手,尤其是在對麵有十幾個人還有一個趙夯的前提下。趙夯抖抖衣袖,“我憑本事搶的東西,你也真是,不講理。”“哪能,”匡放一笑,“那我憑本事搶迴來,這總行了吧?”話音一落,匡放幾步就跑到了趙夯跟前,趙夯偏頭躲開對方的揮拳,覺得對方也不過如此之時,襠下狠狠挨了一踹。匡放一得手,夏婭頭發已經紮好了,她梗著脖子就要衝,吳棟扯住她,“你腿都瘸了,今天算了。”“滾!老娘今天不打迴去死不瞑目。”夏婭甩開吳棟,跑上前對著麵前男生的肚子就是一腳,接著絲毫不拖泥帶水地直接扒了一個男生的褲子……連著底褲一塊兒給扒下來的。“嗷嗚我靠!誰啊這是誰這麽下賤?”比起其他人打得亂七八糟的混戰,匡放和趙夯之間要打得幹淨利落和兇狠多了,離得近了還能聽見骨骼發出的哢哢聲,每一拳頭每一腳都實實在在地落在對方的軀幹上。匡放會打一些泰拳,匡晟教的,匡晟本意也不是教他這些不著調的玩意兒,是匡晟自己讀書的時候靠打拳賺生活費,沒想到有點天資。工作了,有了兒子,正好用來揍兒子。但匡放從來不會站著讓他揍,家裏打得劈裏啪啦的,匡放也就從匡晟身上學到了點皮毛,哪怕是皮毛,應付個打架也完全夠用了。趙夯額頭泌出汗水,他聽說匡放,也見過,一個很狂的小朋友,深藍不少人都在他的庇護下,動不了。東城這幾年,落後的和進步的,有錢的和沒錢的,新的和舊的,紮成一堆,好多學生被高年級或者同年級搶零花錢,深藍科技發展得最好,自然就成了眾矢之的,還是一頭肥羊。但卻沒幾個人敢去搶深藍的學生伢子,因為匡放真的會打上門把搶走的錢又給搶迴去,再附贈一個暴打大禮包。照片早就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到了匡放的手裏,他不知道從哪兒薅出一根充電線,直接繞上趙夯的頸子,湊近時,雙手在對方頸後一拉。看見趙夯不能動了,夏婭喘著粗氣過來,一耳光抽在對方臉上,“大哥又怎樣,打我,你……”“匡放,趙夯手裏有刀!”格子言的聲音。匡放手中用力,正要將人轉半圈按倒在地,趙夯手中刀鋒一轉,直接刺向了一旁的夏婭。結果被刺到的也不是夏婭,是直接過來擋刀的吳棟。“5棟?”這是幾人這麽多年的打架生活,頭一次有人挨了刀子,吳棟哽了一下,低下頭,確實是捅進去了。匡放眸子裏戾氣翻滾,他一腳踹在趙夯的腿彎,手指將本來就已經收得夠緊的數據線絞得更緊,趙夯仰頭朝天喘息。其他人見趙夯都被摁住了,又看見了地上見了紅的刀,頓時都停下了。路邊不斷有車路過,安靜得隻剩下了車輪唿嘯碾過的聲音。格子言在後麵打了急救電話,又報了警。吳棟動動嘴唇,看著快要哭出來的趙想成,說:“等會我媽來了,你們就說是趙夯搞霸淩欺負我,她就不會朝你們撒火。”“也別說我是給夏姐擋的,不然她能把夏姐給生吞了。”他最後才去看匡放,“媽的,原來電影裏那些看見車的第一反應不是拉人走而是衝上去擋是真的。”.吳棟被送入急診不到半個小時,除了劉亞然,其他人就格子言和趙想成的家長來了。趙想成他媽劈頭蓋臉給趙想成一頓巴掌,“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去打架了,什麽被霸淩?!”“真是霸淩,那個趙夯,捅人啊老天爺!”趙想成轉著圈躲,最後躲到了格子言背後。劉亞然這會兒沒顧得上打人,她站在急診室外麵,眼巴巴地朝裏邊往,急救床邊圍了幾個醫生護士,看也看不出個什麽。她頭一擺,通紅的眼睛瞪了匡放又去瞪其他人,夏婭臉色複雜,直接就要站起來,趙想成一把拽住她,“你想死嗎?她現在真的會打死你的!”許萬林將格子言全身上下查看了遍,看見衣服上連塊灰都沒有,才鬆了口氣,“怎麽迴事啊?”格子言麵無表情地搖搖頭,目光穿過許萬林的肩,看見了站在許萬林身後的伊笛。察覺到格子言疑惑和打量的視線在望著自己的身後,許萬林歎了口氣,“我去公司加班了,正好碰上你伊阿姨,她聽說你們在醫院,擔心你,就跟著我一起過來了。”格子言有些累,他沒開口說任何話,“爸你幫我把琴帶迴去,等會警察估計要來,我們要去派出所做筆錄。”“你沒打架怎麽也要去?”許萬林看了眼時間,“都這麽晚了。”格子言坐到了匡放旁邊,對方動了動,明顯也往他這邊傾斜上身。“我報的警,而且我也勉強算是當事人,”格子言垂著眼,“你先送伊阿姨迴去吧,太晚了。”許萬林帶著伊笛離開醫院後,急診室的門也朝左右滑開,醫生走出來,他歎了口氣。劉亞然的眼眶一下就紅了,“醫生,你咋歎氣啊?你歎氣是咋迴事啊?我兒子是不是被捅死了?”她說著就要哭了。“不不不,不是,我就是腰彎得太久了,有點累。”醫生連連擺手。“……”“那我兒子咋樣了?”劉亞然見醫生神色輕鬆,心底也悄然放鬆了些。“情況不是很嚴重,也沒傷到要害,髒器也沒受傷,就是肚皮紮穿了,縫了七八針,先住三天院觀察觀察,這段時間傷口別碰水,飲食也要清淡,等傷口愈合了,讓醫生開點去疤藥。”醫生從護士手裏接了幾張繳費單,“你去把費用繳了。我打電話給外科住院部說一聲,收拾收拾把人送過去。”劉亞然忙忙碌碌地跟著流程辦手續,壓根沒顧得上痛罵匡放他們。路子陽看著劉亞然瘦小的背影穿梭在大堂,一臉小心討好地趴在窗口交錢,心裏有點酸。“吳棟不應該上去擋的,他媽的壓力本來就大。”“說這些,晚了。”“趙夯還真動刀啊,他們果然沒騙人,他膽兒好肥啊,我們附中默認的規矩是不是不能動刀,充其量拿兩根棍子。”趙想成剛說完,就被他媽拍了一巴掌,“還敢說!”沒過多久,兩個穿著警服的年輕警察便來了,兩人先去詢問了吳棟,人被住院部拉走後,兩人看著跟一群小雞仔似的坐在走廊裏的未成年,“怎麽著?跟著走一趟吧就。”幾人還沒站起來呢,趙想成他媽衝上去就一把拖住警察,“同誌同誌警察同誌!我們這幾個可是好孩子,遵紀守法成績優異國之棟梁,從來不打架鬥毆,肯定是那些天殺的欺負他們,你看看,他們幾個長得多帥,他們肯定是嫉妒!”“媽……”這瞎話怎麽也說得出口呢,趙想成自己聽了都臉紅。“你迴去吧迴去吧,我等會跟放哥他們一起迴。”他媽還跟著警車追了幾步,快過路口,趙想成迴頭看見他媽站在路邊抹眼淚。格子言把之前沒用完的紙巾給了趙想成。趙想成一邊揩著眼淚一邊說:“公主,其實我也不止是心疼我媽,我還害怕,我迴了家,肯定會麵臨男女混合雙打,我爸現在肯定在家削了棍子等著我呢。”打架都好幾年了,這是頭一迴被一鍋端進派出所,但哪次他們不是占理的?他們可從不主動惹事欺負人。派出所在學校邊上不遠,但距離醫院很有些距離,急救中心派來的120直接把他們拉到了距離學校十多公裏的二院。格子言聽趙想成哭哭啼啼一會兒,腦仁有點疼,警察吼了趙想成幾句,在車上就上起了思想教育課。“困了?”匡放從窗戶映出來的模糊景象裏看見格子言頭低得狠,一點一點地,抬起眼來時,眉心蹙著。“困就靠著我先睡會兒。”格子言沒多想,往匡放肩膀上靠去。對方身上現在的味道有多種,泥土的,花草的,還有汗水味道,之前比較好聞的洗衣粉味已經淡不可聞。但鬼使神差的,格子言不像往常那樣嫌棄。車外光影陣陣掠過。“你打那麽狠……”沒等說完,匡放懶洋洋打斷,“為了夏婭,老子最看不慣打女的男的。”格子言沒想問是為了誰。雖然覺得匡放的迴答莫名其妙,但格子言還是感到好笑,“你以前也打過。”“她薅我頭發,我提醒過她了,而且是她先動手的。”匡放神色未變,他最他媽反感有人弄他頭發。剛說完,他就感覺自己頭頂好像被人碰了碰。匡放側頭看去,發現是格子言膽大包天地揉了幾把他的頭發,對方明顯是刻意為之,匡放微微眯起眸子。“那我碰呢?”匡放半天未動,在格子言目露疑惑時,他抬手揮開對方的手腕,同樣去揉格子言的頭發公主更討厭有人摸他的頭發。格子言今天上台表演節目之前給頭發上噴了不少發膠,手感沒平時細軟,摸著有種偏硬的塑料感。匡放的手很熱,碰到頭皮,熱度立刻順著頭皮襲進身體裏。可能是因為頭是人身上一個容易被一擊斃命的重要位置,格子言體會到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他甚至能感覺到頸後的汗毛開始為此豎了起來。“幹嘛呢兩個?”警察1已經忍了很久了,他終於扭頭嚴肅地看著後座的兩人,“在警車上還準備打架?當我們不存在?”“……”.趙夯一行人都是成年人,匡放這邊,年紀最大都還是未成年,如果最後真的要量刑,這些條件也會考慮進去。“傷情鑒定結果還沒出來,”警察說,“等出來了,是私了還是公了,由傷者自己決定。”“有個叫夏婭的是吧,你們學校後邊的監控我們調了能調出來的畫麵,你確實是受了傷,做了檢查沒有?”“沒錢。”夏婭她爸留給她的錢是要以後讀書用的。“那把照片拿出來我看看。”晚上值班的警察沒幾個,看見都是學生,又是受欺負的那一方,語氣不算兇,但該問清楚的都得問清楚。見幾個人都不動,麵前的警察聲音拔高,“照片拿出來!聽不見?”不肯交?那就說明是不能讓警察看見的咯?什麽東西警察不能看?肯定是壞東西。旁邊幾個整理著資料的警察頓時也警覺起來,朝他們所在的方位不停地看著,看似散漫,實則有著隨時把他們撲倒在地然後拷起來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