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還是有區別的,智商占領了高地。


    溫州莊說,咱們去看看三哥吧。


    我說,三姥爺現在成天沉醉在他的溪流缸裏,養的那些小魚相當地完美,開心外加快樂,哪有時間還關注我們。你要是有心,給他老人家買點小斑魚,那可是他的最愛。


    溫州莊問我,是不是那種斑馬,很小的一種淡水魚,遊起來就像一群奔馳的斑馬。


    我說對了,你總算還有點頭腦。


    五哥從外麵迴來,最讓我吃驚。他邊走邊罵那個叫三井的小日本,說他就是個騙子,哪有什麽寶藏啊,哪有什麽他爺爺啊,全是騙局。


    我讓五哥在椅子上坐好,我把這兩天溫州莊買房子的事情,跟他說了一聲,他驚得目瞪口呆。我說,五哥,其實那個人根本就不是什麽日本人,他其實就是個江湖騙子。


    啊,這是真的啊,老板,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害的我跟他喝了那麽多酒。


    我說,五哥啊,你的大部分時間其實是在監獄裏度過的,我想給你長點經驗,要不然,怎麽在江湖上混。謝爾蓋那邊一直都沒有告訴我,日本人三井究竟是不是被推到了貝加爾湖裏?所有這些,都是我們主觀臆斷,沒有任何依據的事情,所以當那個自稱是日本人,小三井跟我說起老三井的故事的時候,我就覺得這裏麵的破綻真是太大了。誰會調查的那麽清楚,而且這裏麵的故事真是太多了,就連我們這些當事人都搞不清楚,他一個遠在日本的孫子能知道什麽?可是他,竟然比我們知道的更加詳細,而且還拿出來了那封信。


    這就更加增加了我的疑點,當他們被俄羅斯人教訓的時候,更加堅信了我的猜想。不想跟他浪費時間了,反正都是他請客,你就是隨便吃喝,不是挺好嗎?


    五哥說,那我有什麽意思跟他推心置腹。


    五哥有點遺憾,又有點小憤怒,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權當是個笑話,不過我很高興。通過這次的奇遇,又一次鍛煉了隊伍,實踐證明,五哥還是講義氣的血性男兒。隻不過,在一個不恰當的地點,做了不恰當的事。忽然,我的電話響了,我一看是俄羅斯伊爾庫茨克的電話,我心想是不是謝爾蓋找我有急事?


    打電話的確實是謝爾蓋,他在電話裏隻說了,我最近有點麻煩,被盯上了。


    我說,是不是你的那個死對頭,那個議長?他其實就是看中了你的這個位置,還有我們在伊爾庫茨克的那些礦。


    謝爾蓋在電話裏說,對,就是他。安德列大叔當年就跟我說,一定要注意這個人物,我當時沒有太在意。這個家夥盯上了,貝加爾湖上那個日本人三井的事,不知道你還有什麽印象。


    我說,哎呀,當年他燒了我們的公司,而且在礦產公司那邊他也一直在插手我們的事。我記得當年是請莫斯科那邊的光頭出手解決的這個事情,再說,這都是什麽年頭的事情了。我沒有問這裏麵的事情,我也不想知道更多的細節,你隻要告訴我下一步需要我做什麽。


    謝爾蓋沉默了一會兒,在電話裏說,我的電話可能也被監控了,這樣吧,咱倆去布裏亞特商量一下下一步怎麽整?


    我說,沒啥好怕的,遇到事,咱們就擺平。咱們每天不就是不斷在矛盾中成長起來的嗎,每天都在不斷地解決矛盾,又產生了新的矛盾。


    謝爾蓋在電話裏說,那個我不懂,我現在急需東方智囊團。


    我說,放心吧,我們幾個人都去,我也把俄羅斯遠東那邊的三瘸子也招唿去,遠東所有的運輸都在他的勢力範圍。你放一百個心,所有的事都包在我身上,大不了我再跑迴來。


    謝爾蓋說,那你趕緊來,明天見麵。


    溫州莊和五哥一聽到又有生意做,個個摩拳擦掌。我讓五哥把這邊的事情趕緊安排一下,把黃毛叫來,這次帶他見見他的老師傅三瘸子。我跟溫州莊說,明天路上好好想一想,我們不能失去伊爾庫茨克這個戰略據點,更不能讓謝爾蓋有半點的閃失,然後咱倆馬上去三姥爺那裏,你不是也想去看看嗎?


    溫州莊應了一聲,五哥早已經去忙活那邊的事。車已經在門外頭準備好了,我們趕緊坐上車。


    這兩天真是太忙了,一時間都沒有想起大連程浩現在的工廠怎麽樣了。這個做矽圓的廠子可不得了,目前正是出貨的時候,程浩這個博士沒白念,還真的能做點事情。溫州莊在車上忽然跟我說,大連那邊可得重點考慮一下防範啊?他跟我說,正好也是我現在想到的一點。所有的這幾個事情,都不是孤立的,串到一起,還真的能看明白點事情。我忽然想到了前兩天的那個小三井,究竟我的分析對不對,現在也無從談起。腦袋裏像灌滿了漿糊,隻要一晃悠,就咣當咣當的。


    我說,溫州莊一會兒我在路上好好休息一下,腦袋有點大。溫州莊吭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沒過一會就到了三姥爺家,他老人家正在院子裏喂著他的魚,滿園的芍藥花,紅紅綠綠,雖然土了點,三姥爺最喜歡這種五彩繽紛的顏色了。麗莎也在,正在廳裏忙活著什麽,隔了挺老遠,我沒有打擾她。院子裏,有一條長長的大條桌子,上麵鋪著花格子的桌布。我一看就知道,這一定是麗莎安排的。桌子上麵,還有一個插花的大花瓶,上麵插滿了不知名的野花,幾隻小蜜蜂正圍著那個花瓶打轉,他們一定是聞到了花香。


    三姥爺頭也沒轉過來,就問,是不是我和溫州莊來了?他可真是個老神仙,又或許他成天想著我們倆。我說,三姥爺啊,就是想你了,過來看看你,這也好久沒過來陪您嘮嘮嗑。


    三姥爺說,這個臭小子,肯定是又給我惹事啦,要不然可想不到到我這個老頭子家裏來。說完,他一手把提拎紫砂壺,一手握著已經盤得油光嶄亮的核桃,走到那個長條桌子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溫暖的陽光正好照在他的臉上,他的臉上泛起了紅光。


    我說,三姥爺,哪能啊,您老人家這氣色簡直是返老還童啊。每次來,都是過來授教,聽著聽著就懂了,聽著聽著就知道什麽是江湖了。


    三姥爺說,這個大外孫子,就知道貧嘴。他忽然伏到我的肩膀頭子這,小聲地問,沒帶點什麽玩意。隻聽溫州莊說,三哥,你最愛喝的高粱酒,我偷偷地放在桌子下麵了。三姥爺瞅了瞅溫州莊,那目光帶著些許讚賞,又有點狡黠。我小聲地問溫州莊,你什麽時候準備的,我都不知道。


    還是三姥爺耳朵尖,他說,你這個大外孫子就不如人家溫州莊,無論什麽時候,都知道我最好的那幾口。說的我恨不得有個地縫直接鑽進去,我還真的沒有溫州莊這麽細心。


    麗莎聽到外麵的聲音,從廚房裏端上來點心麵食,還有一些我也叫不上名字的小吃,擺在了桌子上。這個大長條桌子,瞬間就有點歐洲鄉村的那種感覺來了。


    三姥爺眼睛瞟著麗莎,也沒說話。麗莎知趣地迴到廳裏,這也是這些年形成的規矩,每當我和溫州莊同時出現的時候,一定又是要談點公司的事,麗莎從來也不插嘴。


    我說,三姥爺,還真有點事跟您報告一下。我和溫州莊馬上就要去布裏亞特,那邊謝爾蓋被盯上了,就是那個一直跟他競爭的議長,謝爾蓋電話裏說,可能是前麵的事要被翻盤。


    三姥爺皺了皺眉,轉而又笑了起來,這些事本來就是江湖的事,你們自然會處理好,現在已經和以往完全不一樣了,世界都變得天翻地覆。


    我說,無論怎麽變,不都是那點利來利往的事嗎?我又把最近出的幾件事跟三姥爺說了一通,看到三姥爺的眉毛又動了一下,就知道他肯定是聽進去了。我和溫州莊,靜靜地等著他往下說。


    那個謝爾蓋啊,遇到這種政敵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其實,不是這個事就是那個事,就是為了要把你壓下去啊,攪得你心煩意亂,他正好得逞。你們不要被那個議長表麵的文章所迷惑,或許這裏麵還有更加深層的秘密。俄羅斯那邊可不比咱們,他們亂的很。


    三姥爺大概是不希望我們涉及的太深,畢竟在西伯利亞,換句話說,殺個人就跟碾死個螞蟻一樣,而且杳無聲息。我也深深知道這個道理,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謝爾蓋有事。


    三姥爺說,有一點就是牽扯政治的東西千萬別碰,那東西可是殺人不見血。記不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的那個胡雪岩,紅頂商人,幫助過左中堂左大人去打過新疆,可謂功不可沒。


    三姥爺說的胡雪岩,我當然是知道的。高陽寫的那本書,我通讀了很多遍,這是官商的必由之路。可是,在咱們的思想裏,哪有買賣,去哪,這也沒什麽錯啊。這是我當年的粗淺想法,現在想起來該是多幼稚而可笑啊。有那麽一家大開發商,就是永遠都不碰當官的,公平市場競得土地,趕那些年上年情好,即使是沒有任何手腳的事,也是安安全全地賺得盆滿缽滿。當然,也有的投機取巧,在特定的環境下做了特定的事。結果,當大潮退下去的時候,誰是不是裸泳,一看便知。那個年代,裸泳的人簡直不計其數,誰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好還是壞,反正都是這麽做的。


    溫州莊說,生意的事表麵上看是買低賣高,往深裏麵想,是事情事故。別人風光的時候,我去祝賀一下;別人低落的時候,我們能拉上一把。我原來在滿洲裏國際列車上做買賣的時候,我的手下全都是道上梁上君子。我們那個時候,也沒有什麽大能耐,殺富濟貧。但我們沒幹過任何一件傷天害理的事情,這也就是我們沒有招到報應。


    溫州莊說這句話的時候,底氣十足。其實,我是最不屑和這樣的盜賊為伍的,那樣也他拉低我的身價啦。可是,這些年下來,我才漸漸懂得個真理。身價算是什麽狗屁玩意,定不了吃,也定不了穿,反而成為了我們的累贅。坦誠相見才是最最真實的想法和意義。


    三姥爺說,老溫說的也對。不過,我相信,從安德烈到謝爾蓋,老毛子啊,總體給人的感覺是生猛,還是比那些道貌岸然的盎格魯人好。歐洲人才是真的壞哩,稍微不注意,就容易掉進他們的陷阱。所謂的規則就是給我們這些人製定的,好剝削和壓榨我們。記住盜亦有道,當年蘇武牧羊的地方,也是咱們老祖宗留下的家底,一定有老祖宗的根在,沒事。明裏幹明裏的事,暗地裏幹暗地裏的事,明暗結合才是最高境界。


    三姥爺說的,我可能也沒太體會到深刻的內涵,這些生意經也隻有在實踐的過程之中才能體會到。我跟三姥爺說,這把非同一般,也得做最壞的打算。他問,什麽最壞的打算?我說,那就是徹底失去遠東市場。我把三瘸子那邊也集結到一起,遠東那邊所有的陸路運輸都掌握在他手裏,他也是我們的大股東之一。從伊爾庫茨克到布裏亞特,還有赤塔、後貝加爾斯克,直到邊疆州,這一路上的陸路都能插得上手。


    他要是敢動我的公司,我就掐住他們的運輸道路,看咱們魚死網破。我們手裏也就隻有這些資源了,剩下的都不足提起。現在也非同戰爭年代,動不動就可以打一仗,損失最大的還是我們。這是我和溫州莊設想的情況,做事情肯定是想到最壞的程度。


    三姥爺說,你們什麽時候走,去遠東之後,到赤塔去找一下朝軍子,或許他那邊也可能幫上我們的忙。


    從三姥爺家出來,我忽然有種壓力釋放的感覺,我溫州莊,喝點小酒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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