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通捧頭殺算是把州長給摸得透透的,州長更是喜笑顏開,外加上阿廖莎天使般的麵孔,州長有點洋洋自得。我們聊起了安德烈大叔,又說了麗莎。州長說,你們在伊爾庫茨克,在布裏亞特,還有那個後貝加爾斯克無論遇到什麽事,都可以找我。我們是為了遠東的發展而來的,那就是為了我而來的。


    我說,那是自然,還真有個小事,不知道大領導能不能給打個電話,幫個小忙?


    州長忽然一臉嚴肅,我為我剛才的冒失感到有點失禮,無可奈何地瞅著旁邊的謝爾蓋。隻見謝爾蓋疑惑地瞅了瞅州長,又瞅了瞅我,哈哈大笑,州長嘴邊的長胡子也往上一挑,跟著也哈哈大笑,這一笑把我一下搞得莫名其妙,我端起果汁喝了一口壓壓驚。抬眼偷偷瞄了一下謝爾蓋,謝爾蓋直衝我擠眼睛,那意思是你做對了。


    州長說,我就喜歡東北漢子,有事就直說,能辦就辦,不能辦告訴你辦不了。說吧,多大的芝麻事。


    對我們這些小老百姓來說,還真沒在大官麵前耍過大刀,也不知道大官們其實在某種意義上,思維很簡單。他們隻是想辦這件事符不符合某種利益,如果是,跟你是不是熟人有個屁的關係,恰恰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我把後貝加爾斯克的那車皮被卡的事,一五一十的合盤推出。說完之後,我如釋重負,感覺到這個事妥了。


    謝爾蓋說,州長不還是那批稀土礦嘛,想不到咱們這些事還有人要動手腳,是不是在老虎嘴上拔胡子。


    州長一臉的嚴肅,一個小小的後貝加爾斯克小官,竟然不把他的事看在眼裏。這些話都是後來,謝爾蓋在一次喝酒喝多的時候告訴我的,其實在那種莊嚴的宴會上,州長是啥也沒說,隻是跟他的一個身邊人耳語了幾句,接著開始喝果汁。我更加沒有問下文,我說了我應該說的,他辦了他應該辦的,至於什麽結果,那就看時間機器啦。


    我們的宴會超出以往任何的外事活動的周期,生意的事早就在會談桌上聊的差不多了,宴會上更多的是寒暄。從歐洲談到沙皇,又聊到哈爾濱,秋林,還有大連的日俄戰爭。尤其是一提到日俄戰爭,州長胡子都要立起來,謝爾蓋跟我說,他的祖輩就是在日俄戰爭期間被日本人給捅死的。州長說,我與小日本有不共戴天之仇,見到一個殺一個。說完,他還做了一個衝鋒的姿勢。


    宴會結束,州長請我們在園子裏轉了轉,看看那上百年的古樹還有熱情好客的管弦樂隊,在那悠長的長笛聲中,我無心聽音樂,一腦門子想著那車皮的稀土礦。這批礦要是運不出去,大連就白費了,赤塔的庫房也白費了,存的百噸貨,如果不及時出手的話,壓死我的不是礦,而是遠東銀行的利息,用不了多長時間,我們的公司就被清算出局。而第一個受影響的就是謝爾蓋,這筆虧空數額巨大,他可能麵臨著牢獄之災。這些當然隻有我一個人知道,為了顧全大局,我還在不斷地給大家畫著大餅,還有在皇帝的新裝上描繪著美好的藍圖。正在這個時候,我的電話又響了,這次的聲音很大,吵得州長直往這邊看,雖然我們是在室外。


    我舉起右手在額頭上向州長敬了個禮,又比劃著要接個電話啊,州長大毛手一揮,示意我直接接就得了。電話那頭傳來三瘸子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隻聽他說,好消息,好消息,那幾節車皮已經直奔滿洲裏,放行了,什麽都沒要。


    我說,清點東西,別落到俄羅斯。


    三瘸子說,能有啥東西,能活著從後貝加爾斯克出國門,已經是不幸之中的萬幸啦,還點啥東西,咱們迴東北吧。


    我說,不著急,關鍵是事情已經辦完了就好。


    後貝加爾斯克那塊還是出事了。


    三瘸子的手下黃毛性子急,這幾天車皮一直都被押著,前也不是後也不是。他可是三瘸子從牡丹江帶出來的死黨,就在放行的那一時刻,憋了許久的那股勁爆發了。正趕上車站的老毛子大列夫不緊不慢,沒卡到油還死心不改,故意磨磨蹭蹭。火車站的貨場就那麽點地方,不遠處就能看到滿洲裏的國門。黃毛眼瞅著這邊還是不緊不慢,馬上就要快到每天通行的點了,如果過不去,還得等到下一天,耽誤貨期。再說,上麵已經有令了,都得執行。這活,如果放在國內,那很好辦,遞上兩條煙,什麽事都萬事大吉。可黃毛偏不,他也可能了解當地人的脾氣,就這麽點人,誰肚子裏轉的那條筋一清二楚。


    伊萬握著個扁瓶子,沒事還諏兩口。車皮好不容易編組上,伊萬手裏的行車令時間是越來越近,給的點是當天下午3點出發。一看啥也沒卡著,嘴裏罵罵咧咧,讓站長掛車廂放行。黃毛牙根子恨得的嘎嘣嘎嘣直響,無可奈何貨車還沒有發車。


    三點一到,貨車哼哼唧唧從後貝加爾斯克的小火車換軌往滿洲裏方向開過去,眼瞅著前麵車皮子已經進入到國門裏,黃毛叼著香煙也神癲癲起來。大列夫手裏提拎著大長扳子,專門擰鐵路道釘的那種,咯噔咯噔在鐵軌上往站裏走。滿肚子的怨氣,叼著很重的香煙,邊走邊冒煙。


    正好在這個檔口遇到黃毛,黃毛得意忘形的勁一下子刺激到大列夫。這小子開始沒事找事,說這些年從他手裏經手的貨物也是不計其數,為什麽這把迴點這麽少?其實這還用問嗎,辦這事的大官全都進去了,誰也不敢接這個活,又擔心到嘴的肥肉被叼跑了,不甘心。黃毛也不是那種見財起義的人,誰不懂得道上這點事,哪個廟上不燒香。可這小子就是等不及,他沒好氣地故意撞了一下黃毛。黃毛雖然身小力壯,和大列夫比起來,簡直就是熊和小雞一樣。黃毛卻不是根本不吊這一套,他一個閃身,躲開了大列夫。


    大列夫說,你還沒上供呢?


    黃毛一看貨車早就進了滿洲裏,也沒有了牽掛,瞪眼說,有話好好說,有屁你就放,老子高興就給你點,不高興管你八輩子祖宗。


    說話明顯帶著槍勁兒,大列夫可能氣真的不順,更加來氣了,要我說,所有的恩怨都在一念之間。大列夫一看沒有撞到黃毛,狂狂地跑過來,掄起鐵道板子砸向黃毛。這個大鐵扳子挺重,如果真的被砸上,骨頭折了,肯定是重傷。黃毛在這條鐵路線上那是混了多少年了,別看大列夫人高馬大,這種選手他是見得多了,遠東這塊都是這樣的大狗熊。


    黃毛眼見這個大扳子砸過來,他往旁邊的鐵路枕木上一跳,躲過這一擊重擊。那個大扳子正好砸在鐵路的碎石地基上,用的勁兒太重,地基又鬆軟,扳子一下子插入到碎石之中。黃毛一看這個大列夫拿兇器動手,這可一下子把他給惹毛了,他哪受過這個委屈啊,也是在牡丹江地麵上有頭有臉的人物。


    大列夫又撲了過來,黃毛心想,如果和他硬拚肯定不是對手,說不定還惹一身騷,畢竟這塊地不是咱們龍江。他忽然靈機一動,側著身子,衝大列夫的小腿肚子就是一個絆子。這一絆子,把大列夫摔了個狗啃死,牙正好磕到鐵軌上,頓時滿嘴冒血,門牙也磕掉了。要論打架,黃毛可是高手,從小到大一直都打出來。小時候是街溜子,大一點是盲流子,後來跟了三瘸子,變成了遠東第一打手。黃毛有一條軟鞭,柔軟得像腰帶一樣,他時刻係在褲腰上,就是以防萬一。他是練三節棍出身,身手敏捷。


    大列夫磕掉了門牙,卻毫不在乎,站起來,他嗷嗷地叫了幾聲,都在碼頭混,肯定也不是一般戰士。轉眼間,鐵道的兩側跑過來一大堆毛子,有的扛著鐵棍和撬杠,分明就是打群架的。黃毛眼看著要吃虧,他也打了一聲口哨,藏在編組車站貨車車皮裏的一幫兄弟也奔了出來。這幫兄弟是三瘸子埋伏在車站附近的,就是為了防止出現意外,好有個照應。沒想到,還真的派上了用場。這夥子兄弟們也都是三瘸子從牡丹江帶出來的兄弟,更是一幫亡命之徒,其中一些身上還背著案底子。


    唿啦一下,兩夥子人劍拔弩張,尤其是大列夫的那夥子,一看到大列夫滿嘴是血,簡直就跟瘋了一樣。老毛子有個特點,就跟僵屍一樣,看不得血,一看到血,也跟自己打了雞血一樣。黃毛一看,這幫人哪裏像人啊,簡直就是怪獸,一個個打一棍子都不知道疼,不要命的那種。


    黃毛的手下更是像嗜血的暴龍,一個個張牙舞爪。隻聽到黃毛喊了一聲,抄家夥。刀槍劍戟斧鉞鉤叉,樣樣爆棚。轉眼間雙方就混戰在一起,東北人還是不占上風,畢竟身材弱勢,還是在人家地盤上幹仗,明顯敗下陣來。正在這時候,忽聽到一陣槍響,是ak47清脆的槍聲,混亂的場麵立刻安靜了下來。不遠處的貨場上,三瘸子領著幾個兄弟手裏端著ak,衝著天又是一梭子。


    槍聲劃破的湛藍的天空,這個鎮子本來就不大,又遠離都市,處在國境邊緣,與蒙古接壤,三不管。當地的警察一聽到槍響,早就逃之夭夭,就剩下這群烏合之眾在大庭廣眾之下,爭個你死我活。


    在大列夫那邊也跑出來個光頭的毛子,雙方接壤的地上躺著剛才受傷的兄弟,在地上哇哇地嚎著。這樣的場子自然誰的拳頭硬誰說話,三瘸子高聲地喊,貨場是你們的貨場,也是我的貨場,我三瘸子從來沒有虧待過你們,非得你死我活,受罪的是你們還有你們的家屬。沒有我,你們連工資都開不出來。


    那個光頭喊,兄弟們,我們要漲工資,我們要休假,我們要伏特加。


    三瘸子說,你們要啥,我都沒有,少在這裏跟我扯犢子。說完,又和手下衝天上一梭子子彈,子彈的唿嘯聲響徹雲霄。眼瞅著這樣老毛子害怕了,爭著往貨場外逃竄。


    三瘸子又說,在場要是還愣在這裏,一會兒都沒有人給你們收屍。今天跑的投降的,明天到赤塔領伏特加。


    這一說不要緊,隻聽到現場叮叮當當扔鐵器的聲音,這幫烏合之眾那是牡丹江亡命之徒的對手,別看他們長得又粗又壯,關鍵時刻沒有大腦。


    當我把三瘸子這邊的粑粑事全部擺平的時候,遠東西伯利亞的天空已經開始泛白,毛妹們已經從睡夢中醒來。三瘸子手下的這幫兄弟們,有幾個被遣返迴居住地,大多數還留在俄羅斯,黃毛依然留下來陪著三瘸子。我也一臉疲憊,交了點罰款,算是給三瘸子一個交代。大列夫那邊就沒有那麽幸運了,參與鬧事的職工們,全部被“辭職”了,就是開除。我扔下了夠他們最近活命的錢,根本就談不上鬧事,我又不是耶穌拯救他們的靈魂。車站貨場經此一戰,全部掌控在三瘸子手裏,至此,從滿洲裏出貨的通道全部打通。


    我也沒想到這場騷亂竟然成了我的點子,算命的說我的命最好,五行樣樣都是滿配。這場械鬥,搞得無形之中替我掃清了稀土礦出貨的麻煩,這是蒼天不負有心人啊。我其實在赤塔的時候,就和三姥爺在後貝加爾斯克埋下個種子,就是為了多年以後能夠用得上,我不得不佩服三姥爺能有這麽遠的打算。當然這顆種子在我以後的遠東的生涯之中,也是一枚不可多得的棋子,他後來成為了遠東的官麵上的領袖,以遠東第一候選人的身份衝擊聯邦政府的競選,成為了聯邦要員。我肯定不會輕易透露他的信息,三姥爺不是說了嘛,好鋼用到刀刃上,不見兔子不撒鷹。


    三瘸子從警察局裏出來的時候已經中午,警察局不過是個小房子,一腳就可以踹翻的那種,我沒有那樣做。三瘸子摸了摸禿腦袋,一抱拳,兄弟,算我欠你個人情,這把可是糗大了,花不少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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