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後來五哥在監獄混得還算開。


    苦就苦在等待判決的那段日子裏,那是真難熬。五哥說,根本吃不飽飯,看到啥都想吃,就是木頭棒子也想啃兩口。二愣子的父親早就鐵了心是要五哥償命的,打點好各個關節,五哥至打進去可是吃了不少苦頭。大燈泡子晃得睡不著覺,那都是小事,還有撓腳心,彈腦袋殼,彈卵子,五哥就是沒服,也不認。五哥說,我都不想活了,最後還是挺著。


    換句話說,這也是命中的劫數。五哥帶話說,趕緊托人,快判了吧。讓我進去以後當個做飯的,水案也行,能吃口飽飯。他哪裏知道,二愣子他爸是想要他命的。


    其實我知道看五哥那天,五哥是故意給阿花看的,他不想讓阿花守著個勞改犯。宣判那天是個豔陽高照的日子,五哥的心情也是格外的輕鬆,甭管是死是活,用不著受那份洋罪。五哥那天明顯瘦了一圈,判罪有點重,他知道這些都是二愣子他爸搗的鬼,可沒有辦法,家裏的錢已經敗了,都搭在這場官司上了。五哥是被作為典型給嚴打的,當然五哥咬死沒認,聽說有種判決是你認不認都能判,五哥就屬於這種。


    五哥被送到了重刑的監獄,徹底進行改造。他也如願以償地成為了火頭軍,因為一進去,管教就問,你會啥?五哥說,開過飯店,當過大廚,做過水案,做過流水席。他在裏麵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廚房幫廚。


    阿花一提到五哥進監獄就哭,阿花說,我是準備和他搞對象的,誰承想打人碰上了茬子。我沒有理阿花,也不想接她這個話茬,不是有那麽句話嗎,叫紅顏禍水,可能五哥不知道,但是我估計他在裏麵肯定知道這個道理了。


    三姥爺在康複醫院裏康複得非常好,如果不仔細聽他說話,根本就聽不出來他是病人。不過,三姥爺的性情大變,他有點煩躁。大明子確實有點浮躁,我和肇老六每隔一段時間都去看三姥爺,三姥爺也問起大明子的事。我說,不咋地。


    肇老六沒說話。我說,不能怪六叔沒教好,底子不行,應該好好曆練曆練,就像上戰場的新兵蛋子一樣,手法太嫩。


    三姥爺說,年輕人總有點銳氣,要是啥也沒了,那還叫年輕人嘛。


    我說,也對。


    肇老六說,三哥你啥時候能出院啊,咱倆周遊世界去,我也受夠了,你這躺在醫院裏,我也覺得沒意思。


    三姥爺說,明天就出院,我可不想活受罪了,愛咋地就咋地,大不了幹屁得了。這成天提心吊膽的,沒意思。誰也強不過他,我趕緊催促著給三姥爺辦理出院,如了三姥爺的意了,他也不想再花這冤枉錢,就想迴家。麗莎也一直都在醫院陪著三姥爺,不過他也幫不上什麽忙,隻是打打下手。三姥爺這次犯病不算太重,不過,鞠大夫說,這已經是奇跡了,能在這麽短的時間恢複到現在的程度,已經是相當可以了。


    三姥爺執意要出院,我也擋不住,迴到砂山子。鋼叔和嬸子早就在家給準備好了,屋裏收拾的立立整整,就等三姥爺迴家了。


    五哥那邊有消息過來,五哥要給匯點錢。大明子說,跟我八竿子打不著,我憑啥幫他。我說,大明子,你狹隘了,人在難處幫一把,永遠不忘。別做那些錦上添花的事情,做點雪中送炭的事。阿花說,我有錢,這些年在酒吧這邊也存了不少的錢,都是五哥當年給的花籃錢。


    我說大明子有時候,你都不如一個女人。


    大明子說,大哥,好歹我也是個酒店經理,你能不能別埋汰我。


    我說,你這經理我說不讓你當就不讓你當,信不信明天我就讓你下崗。


    三姥爺有病這麽長時間,我可能心情也特別抑鬱,我也不知道一點點小事,就把我的心裏也整的特別煩。大明子也太不爭氣了,就認識錢,掙點錢不知道怎麽得瑟。我下定決心暫停大明子的經曆,我之前還是挺顧及肇老六的麵子,畢竟還是他的徒弟,直到今天他說上這些話,我是橫下一條心,於是,我把大明子揪過來。


    我說,大明子,明天你別來上班了,這個酒店就算不掙錢,你也別幹了。


    大明子說,不幹就不幹,離開你,我還不活了啊?


    我氣不打一處來,我罵了一句,滾犢子。


    大明子頭也不迴,站起來一腳把椅子踹倒,把門一摔,啪地一聲直接就走了。我有點傷心,也是太操心了,原來的大明子也不這樣啊,這哪是窮小子時候的大明子啊,有點錢了,就找不到北了。是我的眼光有問題,還是我自己有問題啦。我開始懷疑自己。不過,錢真不是什麽好東西啊。


    阿花說,我們去遼西看看五哥去,他在監獄裏缺錢肯定是有用。


    我說,阿花,就衝著你這份心,這錢都不用你出,我給你拿。說走就走,我給驢姐打了個電話,讓驢姐給我看著酒店,從今天開始,這個酒店就姓驢了。


    我和阿花踏上西去的火車,車廂裏,我跟阿花說,阿花,你知道五哥跟我非親非故,我為啥還要去看他不?


    阿花說,不知道。


    我說,五哥把最掙錢的買賣給我做了,他自己從來都不提多少錢,他從來都沒有把錢看得很重,人情有時候比多少錢都要大。五哥落難了,我不管,誰管。


    阿花說,大哥,你還夠意思了,太仗義了。


    我說,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一個義字,我相信五哥是被二愣子他爸給坑了。


    阿花說,我隻是一個流浪歌手,我什麽人都不認識,大哥你要是能給五哥減刑,你讓我做什麽都行。說完,阿花故意扭扭屁股。


    我說,阿花啊,我這人在道上混從來不求什麽迴報,跟你也隻是一麵之緣,你不用對我有什麽感恩,我看的是五哥。阿花沒有說話,火車很快就到站了,我早已經找好了人,很順利地到了監獄那裏的探視口。要是不找人,可能根本看不到犯人,監獄也有規定,重刑犯每個月隻能看一次,不可能說來就來。我找的大哥正好和監獄長是哥們,這年頭有人就是好辦事。


    監獄裏帶的東西都得在監獄旁邊的商店買,別的地方人家也不讓你往裏帶。沒過一會兒,五哥來了,一見我的麵,他還樂嗬嗬。我說,五哥,有啥樂的,你又不是來度假。在裏麵有人欺負你沒?


    五哥說,放他娘個屁,借他膽也不敢啊,我又不是第一次進來。


    五哥說的這些話,我也有所耳聞,像他這樣的社會人,肯定也是局子裏的常客。我也不管以前怎麽樣,我問他,需不需要我出手。


    五哥說,不用,我就等著那個二愣子他爸出事,就他這樣的地麵混的人,早晚會出事,而且一旦出事,都會出大事。


    我說,五哥,你這在裏麵也不安心,還關心這個幹嘛?


    五哥說,我就不信隻是時候早晚。二愣子他爸徇私舞弊,貪贓枉法,什麽樣的兒子就有什麽樣的爹。


    五哥又瞅了瞅阿花,阿花把從監獄商店買來的各種東西都遞了上去。五哥說,阿花,你跟這個大哥混,肯定有出息,他差不了你的事。


    阿花低下頭,說,我覺得活著沒意思。


    五哥說,好死不如賴活著,我就好險沒有這條命啊,這個二愣子害的不淺啊。


    我說,五哥,你想減刑早點出來,還是翻案啊?


    五哥說,事情總有真相,我早晚會出來的。


    獄警從裏屋走了出來,悄悄地跟我說,這要不是監獄長說的話,肯定不能讓你這麽隨便說話。我明白他的意思,我示意阿花趕緊把話說到位。


    五哥說,我想要點煙,在裏麵還是帶了點好兄弟,我也得有個大哥樣吧。


    我說,那都好說,我跟監獄長都說了,我給監獄幹點項目,你不就在裏麵好過點。


    五哥說,你不知道,這裏麵全是高人,我當時是有點衝動了,為了阿花。


    我說,誰沒年輕過,誰沒衝動過。阿花不是在這裏嗎,阿花不是挺好嘛。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和三姥爺的江湖往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拾光織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拾光織雨並收藏我和三姥爺的江湖往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