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手摸摸自己的腦門子,熱不熱,如果熱了,就是發燒了,趕緊叫上老婆,咱家的蓮花清瘟呢?如果沒熱,那可真的是太幸運了。上感謝天,下感謝地,外加中間感謝空氣,我又可以苟延殘喘一天,滿血複活。


    我接著給還在複活之中的朋友們,講三姥爺的故事。


    姥爺這個稱唿在東北的親戚圈裏是神奇般地存在,比如說罵人總是說,你大爺的,就沒有人說你姥爺的。相反,倒是有很多人願意當姥爺,這裏麵的學問,我後來才明白,原來這和中國的官本位思想還有點聯係。姥爺這個稱唿,竟然和官老爺相同了。每一個國人,雖不願意當幾天官老爺,享享清福。無奈,官場上老爺就那麽幾個,鳳毛麟角;倒是姥爺多如牛毛,於是乎,遍地都是姥爺啦,南方叫外公的另當別論了。


    話可能有點扯遠了。大明子是我的遠房親屬,我們輩分同輩,所以他也叫我大哥。這小子身體好,體育棒子出身,腦袋瓜子又靈活,唯一不足之處就是沒有什麽文化。這更好,文化學得多了,倒是成了羈絆,弄得不倫不類。大明子就是思想簡單,感恩和為朋友兩肋插刀。在這一點上,和肇老六還真有幾分神似。師徒兩人真是緣份,如果沒有這個娛樂城,大明子可能永遠都沒有這個機會,能拜在肇老六的門下。也就相當於吉林磐石那邊的幹徒弟一樣,當然也屬於花蝴蝶的借光徒弟。


    肇老六自打帶著兄弟們第一次來到沈陽,住上大賓館,吃上大海鮮的時候,大明子管接待,那時候他就特別喜歡大明子。尤其是在棋盤山農家院,他自己爛醉如泥,隻有大明子對他照顧有加,更加加深了他對大明子的理解。我說啊,這是魚找魚,蝦找蝦,烏龜找個大王八,俗語說的可真好啊。


    肇老六對新收的徒弟非常滿意。我估計花蝴蝶可能要傳授給他驢三件的絕活,大明子的塊頭倒是塊廚師的料,幹起了混社會這一套活。三姥爺在康複院裏聽說,自然非常高興,不過呢也給我出了個難題。


    三姥爺給我說,溫州莊也是這些年了,跟我混生活。


    我說,三姥爺啊,您老安安心心在康複院裏養病,既然把這大攤子交給我了,就放心吧。慈不帶兵,幹啥買賣都是要嚴明和重典。對於這些吃裏扒外的,不下狠手,下麵兄弟們就會有二心,不這麽管才能服。三姥爺瞪著眼睛,也就沒說話,繼續在康複院裏念報紙。


    已經幹完的事情,不用再迴頭,誰勸我,都不好使。我才不會稀罕溫州莊,幹火車扒手起家,沒有德行。老祖宗都說,俠盜,盜亦有道,這才是最高境界。溫州莊就是貪心不足蛇吞象,一條魚腥一鍋湯。我在這件事上,開除了很多人,當老板如果沒有這個霸氣,肯定幹不了事。不過,大明子提醒我說,大哥,我們去老北市看看驢姐吧。


    我忽然意識到,對呀,這事我怎麽沒有想到呢?其實,我也是在幾年前才知道,小茹子就是驢姐曾經拚命護著的那個三妹妹。驢姐曾經為了替受人欺負的三妹,赤手空拳到東莞要賠償錢,那個威武勁連東北老爺們都比不上。


    大明子成熟了,他開始全麵地想問題了。其實,我應該早點到驢姐家,無論辦什麽事,啥叫圓滿,隻有大家都認為好,才是真的好。


    我讓大明子買水果,牛奶,還有居家生活的柴米油鹽醬醋茶,開個車直接到老北市。驢姐的家隱藏在老北市,還是以前的老房子,家在三樓。驢姐現在早就不幹烤串店了,也沒有地方幹。原來烤串的那條街早就動遷了,也不知道開發商是不是崩盤了,一直到現在都沒有繼續建樓。那片地依然躺在那裏,地基已經挖了有三層樓那麽深,一到下雨天,會汪起水塘來,每當老百姓路過那裏,都會指著那片水塘,大罵開發商,占著茅坑不拉屎。這片地徹底將驢姐的生計給剝奪了,原來的小店正好在動遷之列。換了其他好幾個地方,卻怎麽也開不起來,客人也上不來。驢姐說,做買賣的,最怕的就是換地方,天時地利人和,一換地方,就沒有財運了。


    每當我想起驢姐這段話,我都想哭。其實,驢姐,你的發家致富一定是你不勤奮嘛?就是天天起早貪黑,你也永遠富不了,隻能是混個生活而已。


    驢姐家就在三樓,還沒等我們敲門,驢姐就熱情地打開房門。人還沒到,大嗓門就出來了。驢姐一把把我抱了起來,還是以前開串店時的那個勁頭。一進屋裏,驢姐這個熱情,一點不減當年,給我們一個一個大紅蘋果。又從抽匣裏拿出來大中華,給我們點煙,像當年在串店裏一樣。我讓大明子將帶來的東西放到廚房,接過大明子的煙。我都戒煙了,夾在耳朵上。


    我說,驢姐啊,小茹子他們我把該給他們的都給他們了,其實這事跟她沒有關係,她隻不過正好在一個正確的時間認識了錯誤的人。


    驢姐說,人是各有各命,三妹子啊本來就命苦,隨他吧,人都這麽大了,父母死的早,我又是大姐,家裏當年的事我肯定要管,現在都是各迴各家,各找各媽啊。不挑,不挑。


    我說,其實,來啊就是告訴驢姐,這些都不事,隻要你說話。


    驢姐說,小茹子的事不用管了,就當我沒有這個妹妹。


    三哥身體怎麽樣?驢姐抽了一口煙,忽然問問我。自打串店不開,老客人也是越來越很少聯係了。我還記得當年在驢姐小店裏喝酒的情形,那些年,我還年輕,三姥爺還年輕。我還可以肆無忌憚地踩著箱套子,現在無論如何,我都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了。


    我說,三姥爺老年病又犯了,現在還在康複哩,成天讀報紙。


    驢姐說,當年咱們的串店也沒有什麽好酒啊,說句心裏話,都是沈陽老雪花,要麽是黃牌要麽是綠牌,不像現在,啥啤酒都有。三哥都是沒喝著好酒啊。


    我說,那可不是,誰到老了都是一樣。現在這個大攤子是,我當家,有啥事,你就找我好使。


    大明子說,娛樂城,我管。我瞅了他一眼,他倒是有點悠然自得的小表情。


    驢姐說,要是能有個保潔的活,那可就相當美好了,能不能給我上個保險啥地。


    我說,那太能了,還能給你上五險哩,驢姐你要是想來,能讓你幹保潔嗎?讓你當個小領導,來吧,反正我說的算。


    驢姐說,那太好了。


    驢姐家電視櫃上放著老式的組合音響,音響正播著一首曲子,我覺得很好聽。


    我問驢姐,這是什麽曲子?


    驢姐說,以前的老歌《這世界那麽多人》還是老歌好聽啊!


    這世界有那麽多人\/人群裏 敞著一扇門\/我迷朦的眼睛裏長存\/初見你 藍色清晨\/這世界有那麽多人\/多幸運 我有個我們\/這悠長命運中的晨昏\/常讓我 望遠方出神\/灰樹葉飄轉在池塘\/看飛機轟的一聲去遠鄉\/光陰的長廊 腳步聲叫嚷\/燈一亮 無人的空蕩\/晚風中閃過 幾幀從前啊\/飛馳中旋轉 已不見了嗎\/遠光中走來 你一身晴朗\/身旁那麽多人 可世界不聲 不響.......


    唱的太好聽了,我的耳朵都要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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