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乎每次寫作都是在廚房的餐桌上,這也是我的一個習慣。因為,隻有在餐桌邊,我才有一種安全感,那是一種妥妥地可以吃飽飯的安全感。我老婆說我吃飯快,一看就是餓死鬼托生,也真有可能,我吃飯快就是有種很怕別人搶的感覺。我從小就被一句格言給鼓動著,那就是早起的鳥兒有食吃。於是,我無論幹什麽,我都會搶著個第一。正是由於頭腦愚笨,隻好笨鳥先飛。


    不過,我今天晚上開著廚房的燈,依然坐在餐桌旁寫作,卻有種孤獨感。蔓延著我的情緒,我特別想抽根煙。無奈,我在四年前的今天剛剛戒煙一天,我清楚地記得那天是12月20日。至此,我一根煙都沒有抽過,我相信我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成。比如,我想妥妥地吃飽飯。我跟三姥爺混生活,那些年唯一的目的就是吃飽,從來沒有想到過吃飽。


    誰要是打擾我吃飯,我就會和他拚命。一個人,連吃飯的尊嚴都不能維護的話,那還混個球。甭管吃的山珍海味,還是窩頭鹹菜,隻要能塞飽肚子足矣。要是飯碗都沒了的話,還吃個啥飯?


    每個人年輕的時候,都會有要把自己飯碗砸碎的理想。那時候,總是在想隻有自己的飯碗碎了,才能去整個新飯碗。仿佛要是不把自己的飯碗給砸碎了,就沒有堅定的決心去豁出去幹一番大事業。其實,到頭來才知道,所謂的大事業不也是柴米油鹽醬醋茶,所有的瑣碎填充到一起,就變成了事業。而事業是給別人看的,給別人說的,也是給別人讚美的。還有很多時候,啥事業都沒幹成,舊飯碗砸了,新飯碗也給砸了,成天蹲在小黑屋裏喝西北風。


    我屬於幸運之中的那批人,和三姥爺白手起家,老天賞的飯吃。在我無奈之下,接三姥爺衣缽,領著我的兄弟們混口飯吃的時候,我有肇老六拍著胸脯護著我,六叔成為了我的保護神和圖騰,他讓我在登上這個寶座的時候,心裏有底。


    我忘了和朋友們說了,溫州莊徹底從我們的生活之中消失,還是那句話,算了吧,散了吧。聚是一團火,散是滿天星。六叔說,溫州莊要迴徐州了,咱們是不是張羅送一下?


    我說,沒這個必要了。我就是這樣嫉惡如仇,不喜歡的,永遠都不會冷臉去貼那個熱屁股。


    肇老六說,我聽你的。


    我說,像這種不講義氣的,你就是把心掏出來給他,他都覺得你是不是有什麽企圖啊?永遠都不要和這種人做生意。六叔,我也把話撂到桌麵上,你投保齡球館和娛樂城折成的股份,一分都不能少,三姥爺答應的,永遠都不變。


    肇老六說,你現在是老板,就聽你的。


    我說,六叔,咱們開門這三板斧,如果不把溫州莊給清出去,一條臭魚會腥一鍋湯。我都想好了,我當家就相當於你當家一樣。


    肇老六說,那哪行,三哥還在,他不就是讓我給你站站台子,鼓鼓勁嘛,我們這輩人早就不適應新的形勢啦,你是後浪,放心地幹吧。


    我說,那行。我早就有個想法,把山東煙台的那個拆遷公司兌出去,把資金拿出一部分出來投給浩程,他研究的博士方向挺好,說不上將來能有用場。


    肇老六說,我看娛樂城讓大明子來撐個場麵,我覺得這小子有股子橫勁兒,是塊料,就是缺少人帶著。


    我說,那可太好了,他可是我同輩份裏最小的兄弟,混社會的時間也不短了。我連忙把大明子喊了過來,大明子現在比以前可沉穩多了,辦起事來也是老練了不少,就是有時候還是有點衝動。年輕人總的有點衝動的時候吧,要不然就是死氣沉沉,總有點血液要流出來吧。


    要不是大明子護著這個娛樂城,這塊地早就是他溫州莊的天下了,一想起來,我就生氣,溫州莊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我一看賬本子,很多的賬都是對不上。有下麵的人問我說,溫州莊把采買全都壟斷在他自己人的手底下,吃迴扣和空餉,克扣員工,這個狗東西把娛樂城整的烏煙瘴氣,我真恨不得,把他接上瘸腿給他再打折。


    我給肇老六說,六叔,一不做二不休,凡是跟著溫州莊混的員工,全部開除,給發點遣散費,打發這些人趕緊滾蛋。把你從吉林磐石帶來的兄弟全給我頂上,另外,把大明子的兄弟也全部頂上,你們就是一家人。這裏麵,你是二股東,大明子是職業的經理人,承包給他,多退少補。


    肇老六說,這樣做是不是有點太殘忍了,這些人也不容易混口飯吃。


    我說,慈不帶兵,揚名立萬。該下手時,誰也不能手軟,就是他天王老子,我也不管他那一套。所有跟溫州莊吃裏扒外的這些人,留下來隻會是禍根。再有就是,我也得給大明子清清場。


    大明子說,大哥我可得謝謝你,不過我可是有點小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說。


    我說,哪有啥不能說的,六叔不也在這嘛,這裏原來就是六叔自己立下的牌子,誰也不能砸。誰砸我就去砸誰。


    大明子說,那我可就說了,我想拜六叔為師傅,出道還得有個領路人,我就入六叔的門下。


    這一手,可是我沒有料到的。不過,我還是覺得這小子成熟了,有心眼。可是,我也摸不準六叔的脾氣,他跟三姥爺這麽長時間,從來都沒有提出過要收徒弟的想法。這會不會有點唐突呢?


    大明子說,六叔啊,您老是前輩,我是前事不忘後事之師。要是沒有您老給我的這一個小舞台,哪有我的大世界。再說了,我不早就是你的徒弟了嘛,記得那次在滿洲裏被連窩端的時候,你不是還教我通天炮和窩心拳嘛。


    我想起來了,那次我和三姥爺還有肇老六,陷入了當地的重圍,被劈頭蓋臉地打,好在大明子在暗處一招製敵,把那群地痞的頭頭直接就給按下了。擒賊先擒王,也是大明子年輕,出生牛不怕虎。他按下的那個地癩子,就是後來有名的劫匪,全國通緝在湘西被公安直接給秒殺啦。當年,還是全國的第一大案,一直到現在,我都沒有告訴大明子,我怕他知道了害怕。因為,當時大明子蠻力,直接就將這家夥的雙手倒掰,用力過猛,有個小胳膊還骨頭錯了位。


    肇老六一聽,這小子還真是塊料,實不相瞞,還真有點我當年的風采。


    大明子別看文化少點,腦袋可是靈光的很。一聽,這是有戲啊。他二話沒說,撲通一聲,在大堂裏,不管外麵有多少人,直接就跪在了肇老六麵前。砰砰砰,用他的那個大腦門子,在大理石地上,磕了三個響頭,高聲喊,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肇老六平生之中,還真的沒有一個像樣的徒子徒孫。他是喜出望外,連忙跟我說,你看看,這可是雙喜臨門啊。擺平了娛樂城,又收了這個溜光水滑的徒弟,我今天高興。他轉頭衝著跟在他身後的花蝴蝶說,快過來,我讓徒弟叫你一聲師娘。大明子迴來時,同樣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高聲喊起了師娘。


    花蝴蝶頭一次這麽認真地當起了師娘,樂得合不攏嘴。忽然,她讓姐妹趕緊把自己的小挎包拿來。她在裏麵的夾層裏,翻出一樣東西,握在手裏,直接把大明子叫道身邊說,大明子,這也不能白讓你叫一聲師娘,這是一塊河磨玉牌子,一麵雕刻的是關公,另一麵雕刻的一匹馬。這可是你師父當年送我的,我一直到現在都不明白這裏麵有什麽寓意。


    肇老六說,你師娘可是用心了,當年我給她這塊玉可是岫岩玉中的極品。


    我說,大明子,這塊玉可是有說法,關雲長那是最講義氣的武聖,彪炳日月、大氣浩然。那匹馬叫赤兔馬,人中呂布馬中赤兔之一說啊,還不謝謝師父和師娘。


    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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