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老六得欠三姥爺多少情啊,數不過來。如果三姥爺不及時趕到,估計就憑六叔這脾氣不弄死瘋子五,肯定不會罷休。肇老六正好在興頭上,那個瘋子五哪裏是他的對手啊,尤其是瘋子的那幫手下,頂多算得上是城市裏的地痞流氓,肇老六的手底下,那可是跨雨了東三省,跟著肇老六風餐露宿,血雨腥風走過來的。在俄羅斯都沒有怕過當地的黑手黨,還在乎你和平一霸。本打算替溫州莊出口惡氣,也是在和平這塊樹個牌子,以後誰也不扯,都得聽我肇老六的。


    其實,他一點也不知道,沈陽城可不比東北長白山,這可是要錢有錢要勢有勢的地方,都不是省油的燈。這事,三姥爺頭腦清楚的很。表麵上,損失點小錢,換來的是大消停。瘋子明知道自己也不是好買賣,仙人跳跳誰不好,非得跳到溫州莊頭上,也不問問呢,這是誰的人?


    拿到三姥爺的硬家夥,瘋子也是借坡下驢,抱抱拳,三哥,我也就給你的麵,要不然我讓這個黑驢在裏麵蹲到死。肇老六還要上前,被三姥爺給製止了。咱也有錯在先,山不轉水轉,來日方長。


    再看那邊溫州莊,躺在地上直哼哼。小腿子大刀口也是挺深,還好沒有傷到大血管,算他走運。這小子都多大歲數了,是真的不可救藥了,到沈陽做生意就做生意唄,犢子不能隨便扯啊,這裏的水有多深,哪是你南方人能理解的。三姥爺啥也沒說,讓肇老六趕緊把溫州莊抬走,上醫院。肇老六說,三哥,多虧你了,要不然就捅死了,興起。


    三姥爺說,不關你的事,溫州莊狗改不了吃屎,我看啊,是該早點讓他卷鋪蓋卷。外孫子說的對啊,舊情也沒有辦法挽留啊,早晚出事。他雖然這麽說,可一直下不定決心,他心裏還是不會攆走的。


    我說,在俄羅斯,還有滿洲裏,這家夥啥時候能管住自己,他吃的教訓還少了嗎?


    三姥爺還是沒有下定決心,他的心裏有杆秤。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就是再不對,他總是給他機會。我說,三姥爺啊,慈不帶兵,就這貨,我上來第一個收拾他。


    三姥爺說,不對啊,那個朝代都有老臣啊,也有奸雄,殺人不過頭點地。罪不足以死,溫州莊也有溫州莊的精明之處,在伊爾庫茨克,要不是溫州莊腦筋快,咱們早就掛了。


    肇老六說,再說了,誰沒有個愛好呢?沾花惹草真性情,我還真有點喜歡上溫州莊了,我看他一點也不裝,稀罕就上,不像有的南方人,扭扭捏捏。


    三姥爺說,老六啊,你就少說點,反正也不能道走偏。記住,發怒時一定要控製,我不是給你講過阿拉伯人的故事嗎?


    肇老六嗯了一聲,其實,三姥爺在朋友裏搭的都不是什麽小錢,錢對於他來說都是身外之物,不夠了就去掙。三姥爺經常說,人可不能被錢給奴役了,那不是變成鬼了嗎。我可能真的有點狹隘了,我還指望肇老六在娛樂城裏,多撈那點錢,總比我在外麵下海掙得容易吧。可是三姥爺根本就沒當迴事,即使是肇老六賠錢,他也無所謂,兄弟一場,大不了讓肇老六迴吉林磐石,好歹大伊萬還在他那裏混吃混喝,人家肇老六從來都沒有說個不字。


    很多年以後,我才明白三姥爺說的是什麽,聚人才能聚財,這樣粗淺的道理,竟然在我跌了很大的跟頭之後才懂。


    老六一門心思要經營好娛樂城,才能對得起三姥爺。溫州莊傷好之後悄咪咪的返迴到徐州,這檔子事就當沒有發生過。自然,我從來也沒有和小茹子說起過。


    至於那個瘋子五,我不知道是不是還在和平那片混,象迷一樣消失了。直到有一天,我在老六的保齡球館的大屏電視上,上下來迴滾動著近期打球破紀錄的高分得主,我忽然看到一個名字叫做,五峰子。我問肇老六,這個名字還真和瘋子五有點像,該不會就是他吧?


    老六沒有迴答我,他點著一根煙,遞給我,自己也點了一根,說,毛寧有首歌叫《濤聲依舊》,我在保齡球上算是徹底地輸給了他,這個老小子,還真兩下子!必須得給我辦個vip卡才趕勁啊。就這樣,瘋子五在娛樂城辦理了一張長期有效得vip卡,算是化幹戈為玉帛,兩好加一好,都挺好。


    我把這件事講給三姥爺,他老人家說,別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人啊,哪有個好壞之分啊,三十年河東 三十年河西,誰也不知道哪一片雲彩下雨。


    哪曾想那片下雨的雲彩來了,麗莎領著伊爾庫茨克的謝爾蓋迴來了,一起來的還有一些當地的名流。安德烈大叔的喪事早就處理完了,麗莎在各個親戚家都住了好多天,也不能總是在人家裏住啊,還是迴東北吧。謝爾蓋說,我得見見三叔,咱們上次的買賣不能因為安德烈的去世給耽誤了,還得繼續。另外,還得看看大伊萬,好幾個月都沒有看到了,估計這小子是不是長胖了,能不能適應東北的生活啊。當然,人家謝爾蓋是文化人,畢竟在莫斯科上過大學,還是市政廳的領導,不會這麽生硬地說。


    三姥爺跟麗莎說,還尋思你不迴來了呢,酸黃瓜可得省著點吃,吃了了就沒了。一句話,把麗莎逗得嘎嘎直樂。三姥爺說,這把,你們迴來了,咱們不用住農家院,直接上肇老六的賓館去,咱們自己有賓館酒店保齡球館,一條龍,就是缺少人啊。


    歡迎的晚宴是肇老六在娛樂城上麵的酒店安排的,包房號5個八,這個是酒店唯一的一個夠級的包房,肇老六也把謝爾蓋安排到了這家賓館。


    那天晚上,肇老六深感自己差距挺大,上不了場,隻是在一旁伺候局。大伊萬一看到家鄉來人了,高興得像快樂的小鳥,應該是老鳥。三姥爺把他安排到正桌上,客人的位置。三姥爺指著肇老六說,老六現在叫肇董事長了,整個這片都歸他管。


    謝爾蓋說,沒想到六叔這辦事效率也忒高了,上次還說,他的最終理想就是要開個歌廳,我看現在何止是歌廳啊,簡直就是娛樂廣場啊。


    肇老六沒有喝酒,他特意把那件西服給穿在身上,還是那樣的短小精幹。他接話道,都是三哥給的小舞台,我隻是辦點小事情,做點小買賣,幹點自己喜歡的事。上次在一起喝酒還沒有喝透,我就琢磨著能再整一把,沒想到這麽快就實現了。


    這話說的透亮,別說三姥爺愛聽,就連我都覺得六叔這是在大城市混的比較出奇冒泡了。


    謝爾蓋問,三叔啊,我看咱們這邊娛樂產業還需要在開發開發啊?


    三姥爺問,我年輕的時候,也沒有什麽娛樂,就知道下班打麻將,誰要是打胡了,直接就請客算了。哪承想,現在這年代才知道啥叫娛樂。有點錢誰不願意開心開心,就連溫州莊都想著在火車站旁邊開心呢?


    大家哈哈大笑,謝爾蓋說,遠東海參崴是個好地方,有山有水,還有海濱,我琢磨咱們能不能上那幹一票大買賣。大伊萬聽了,手舞足蹈,總算能迴家做點買賣了。


    三姥爺說,有想法就幹,不過違法的買賣不做,沒有現金流的買賣不做。我能活多少年啊,時間多寶貴啊,每一年時間都不能浪費啊。


    我忽然理解到了老人家說的“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這話竟然是這個意思。


    看來,謝爾蓋是有備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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