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安雙目垂簾,專心依法修習。


    此乃道宗入門心法,直入練氣主題,簡單明了,實在是不願用腦子,就想居家躺平之人的必備練氣良方。


    過了一會兒,一股熱氣自他下丹田緩緩升起,過會陰,達尾閭,沿督脈上行,經夾脊,至玉枕,再到百會,順前額下至麵頰,過鵲橋接入任脈,最後迴到下丹田。


    氣機的隨著意念運轉,不知不覺已走了一個大圈。


    循環往複,生生不息。


    入靜漸定,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充盈而來,他隻覺得神清氣爽,仿佛全身融入虛空之中......


    紅姑睜大了眼睛,怔怔地看著木桶裏的他。


    徐長安迴了個迷茫的眼神:“怎麽了,有什麽不對麽?”


    紅姑道:“有沒有不舒服的感覺,譬如......疼痛,像針刺一樣的疼痛?”


    “沒有啊,我覺得蠻舒服的,就連剛受傷的手掌都好了。”


    紅姑長籲一口氣。


    “而且,我感到全身充滿了力量,我覺得世界就在我的腳下......”徐長安興致勃勃說道。


    這番中二宣言,讓紅姑剩下半口氣堵在喉裏,差點被嗆暈過去,好容易緩過氣來,她瞪著他,大聲道:“穿上衣服,然後快些出來。”


    說罷,開門向外走去,嘴裏兀自喃喃道:“這可太奇怪了,我得告訴小姐去。”


    ......


    前前後後,差不多折騰了大半個時辰。


    這靈藥見效極快,對武道修習有多大益處,徐長安還在摸索之中,但身體機能的細微改變,他卻感受得甚為真切。


    負手施施然走出房門。


    體內湧動的那股若有若無的氣機,讓他全身放鬆,步履輕快,卷起一襲青衿白衣,倒有點曹衣出水,吳帶當風的意思。


    錦城正在和紅姑說著話,乍見他走來,眼中閃出一抹異色,臉上露出一種若有所思的表情。


    再看他一路風騷走位,不禁臉色一沉,冷哼一聲。


    紅姑卻是滿麵笑容,全無顧忌地在他全身上下打量起來。


    此時的徐長安,像是剛剛做了一個全身的美容護理。


    輪廓分明,眉目幹淨,鼻子高而挺,加之手腳纖長,自有一種清朗神態。


    紅姑轉頭看了看自家小姐,嘴裏“嘖嘖”道:“不錯,不錯,確是比先前俊了幾分,也順眼了許多。”


    徐長安老臉一紅,隻好裝作沒聽見。


    錦城指指牆邊的木頭:“再劈一根試試。”


    “隻一根哈?”


    “少廢話,動手。”


    徐長安隻好上前立起一塊手臂粗的木頭。


    體內氣息湧動,隨感而發,他凝神化掌,聚氣,抬手,一掌劈下。


    “哢”的一聲,木頭應聲變成兩塊,邊緣處光滑如刀切。


    有點力透掌鋒,氣機外吐的意思了。


    再看看自己的手掌掌緣,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除了一塊淺淺的白印,幾乎沒有任何擊打留下的痕跡。


    這也太牛了吧!


    “很好!”錦城麵無表情,微微點頭:“日後還需勤加修習,練力不練氣,便是沙上建塔的笨法子,如何成就得了上乘異能。”


    說罷,她便轉身向前堂走去,徐長安耳尖,卻是分明聽到她一聲低低的歎息,仿佛隱藏些什麽似的。


    實在不成,異能就算了吧。


    徐長安心中這樣想,嘴上可不敢說出來。


    “書院的修行方式是什麽呢?”他跟在後麵,純屬無話找話,“從武學到異能,夫子們就沒有教過專門的練氣法門,難道說,書院的修行之道不如道宗厲害。”


    錦城迴頭,白了他一眼,滿臉譏囂之意。


    “聖人雲: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於天地之間。其為氣也,配義與道......這不就是練氣麽?不然的話,君子之氣何來,浩然之氣何來?”


    “修心而進氣境,本來就是書院最基本的修行方法,隻是與其他宗派不同,需貫穿於本人日常的學習與修行之中,日積月累,隨感應而發......”


    “這些年你都學了些什麽呀?”


    這番論述,聽得徐長安咋舌不已,萬沒想到今天“撿”這老婆,竟是如此厲害。


    錦城揮了揮手,歎息道:“算了,這不怪你,誰讓你命苦,沒能早點遇上我呢?”


    徐長安直接就要給跪了。


    天下竟有她這種自戀至極的女人?


    幸好,天下還有我這種厚顏至極的男人!


    “從明天開始,每天酉時過這邊來,告訴我當天學習內容,感悟,得失,體會。”錦城斷然道,“你需要針對性的指導,或許還有得救。”


    腦子一懵,前世被“補習班”支配的恐懼感洶湧而至。


    徐長安苦笑道:“不要了吧,我自己領悟就行了,相信我,國人不騙國人。”


    錦城臉一板,輕叱道:“少廢話,你敢不來,我自會去書院將你揪出來,聽明白了?”


    “明白了。”


    “哼!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


    ......


    徐長安逃也似地離開了鹿鳴居。


    錦城跟紅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不約而同笑了起來。


    還沒計劃好如何請君入甕,這人倒是自投羅網來了。


    紅姑悠悠道:“咱們家這位姑爺還真有趣,少年心性,人也單純得很。”


    “咱們家是哪家?他是他,咱們是咱們。”錦城皺了皺眉:“什麽姑爺老爺的,隻是說說罷了,八字還沒一撇呢。”


    紅姑輕笑道:“先前兩家定的婚約,小姐還想反悔不成?”


    錦城撇撇嘴:“那可不一定,十幾年不見,怎麽成了這樣的廢材。”


    “那可不一定。”紅姑學著她的口氣,笑道:“也許是大器晚成呢,你瞧剛才靈藥練氣,公子進步之大,悟性之高,確實令人難以置信。”


    “這一點我也覺得奇怪。”錦城若有所思。


    “按理說,即便是天賦極高之人,受身體和心智發育所限,過了十六歲,便已過了修行的最佳年紀,書院如此,道宗,佛門等其他各大修行體係也如此。”


    “所以我以靈藥為引助他練氣,原就是死馬當活馬,權作一試而已。”


    “沒想到這小子明明全無根基,卻在一唿一吸間,就能輕鬆激發體內機能,周天之境運行暢然無礙,更是遠超常人數年修習所得,其中緣由,真是叫人猜不透。”


    紅姑喜道:“說不得姑爺......啊,徐公子就是那種百年不遇的絕世天才呢?”


    “絕世天才?”錦城淡淡一笑,“等過了周天之境,踏入聚氣化神再說吧,嗬,就算練就到聚氣化神,凝神合道又如何,武道終究是武道,與真正的上乘異能之間,還有著巨大的界限。”


    “小姐便是因此而煩惱?”


    “是啊,他本體的左右二氣脈淤塞,根本無法與天地之氣運作有效交換,哎,若不能及時打開,在上乘異能方麵,基本上就不會有太大的突破了。”


    “那倒也是,異能一道,天賦,努力,機緣缺一不可。”紅姑歎道,“否則,最終不過就是一個平常的讀書人,或是一個粗坯的武夫而已。”


    “如果不能突破界限。”錦城凝視著她,好半天說道:“難道我的未來夫婿隻能是一個平常之人?”


    她的聲音仿佛從遠遠的幽夢中傳來。


    要不然呢?


    紅姑心中一顫,勉強一笑道:“小姐多慮了,自古吉人自有天佑,何況,我瞧公子還是有許多優點的。”


    錦城饒有興致地看著她。“說說看。”


    紅姑想了想:“雖然他書讀得一般,但他的心理素質蠻高的哦。”


    “譬如呢?”


    “被這大周朝最神聖的杏林書院困上三年,還能孜孜不倦尋找逃脫之道,內心不強大焉能如此?”


    “噗嗤”一聲,錦城笑了起來。


    望著她那張木然不動的臉,紅姑心中歎息。“明明是傾國傾城的容顏,偏要裝出這付怪樣子出來嚇人,騙他真的很好玩麽?”


    “何苦呢?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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