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子苒剖完死者的腹部,確認了死亡時間後,又將死者的脖頸處皮肉剖開,觀看著脖頸內部受損情況。


    接著又讓郝猛找來鑿子,刮掉死者的頭發,將他的頭皮剝開,用鑿子把頭蓋骨都給揭開了。


    施仵作也是驗屍無數,可看到這一幕也忍不住背後發寒。


    章推官原本還想跟著江珣繼續追查這個案子,可看到這一幕,隻覺得頭皮發麻,想說幾句又見江珣一臉淡然,隻得趕緊跟著霍同知等人去找個房間休息。


    顏子苒看了一陣死者腦顱內的現象後,這才停下了那些在施仵作眼裏血腥而又瘋狂的舉止。


    “死者的縊溝在舌骨與甲狀軟骨之間,溝痕是前位縊型,溝痕之中沒有出血點,上緣則分布有不均勻的出血點。”


    “縊溝處有明顯的表皮受損,可見有三股繩狀,縊繩應該是一根由三股麻繩扭成的粗糙繩索。”


    “死者顏麵蒼白、眼結膜處出血點不明顯,顱腔內的淤血現象不明顯,符合前位縊型引發的頭部缺血現象。”


    顏子苒目光如同一台最為嚴密的機械,審視著眼前一具已死去多時的屍體。


    “目前來看,死者的死因是縊死,但可以很肯定地說,他不是自縊。”


    江珣聞言,急忙問道:“有什麽證據佐證?”


    “一般來說,自縊者會留下遺書,此其一;自縊者不會選擇讓他人容易接近的地方,此其二;第三點則是自縊的人,在選擇上吊的地方時,身邊會盡可能地空曠。”


    顏子苒說著,伸手指了指死者的左腳,隻見左腳的側邊有一道青痕。


    “死者因為死後,在較短的時間內被雲蘿姑娘發現,從而解了下來,腳部雖然會形成屍斑,但在放倒之後,這短暫的屍斑就會消失,在腳後跟處形成新的屍斑,並逐漸轉變為屍綠。”


    顏子苒神情篤定地說道:“但是這一處青痕,看起來與屍綠相似,但顏色卻比腳後跟的屍綠更深幾分,因為它並非屍綠,而是生前留下的淤傷。”


    江珣望向身邊,見議事廳裏早已空蕩蕩的,程浩不在,隻有一個雲蘿。


    “你與張克明最是親近,行房之時,可有察覺到他腳上的傷勢?”


    “沒,沒有,他生前那些天都沒有出過營寨,也未聽聞他踢到什麽東西。”雲蘿急忙迴道。


    顏子苒抬腳踢了踢議事廳的牆根:“就算是踢到某些硬物,受傷的也該是腳尖,而非腳側邊緣。我有理由懷疑,他應該是在縊死的過程中,由於求生,雙腳亂踢,踢到縊死之處旁邊的衣櫃之類的邊緣,造成這等傷痕。”


    “是,在張大人上吊的地方,不到三尺處就有一隻櫃子。”雲蘿急忙迴答。


    江珣想了想,而後對著顏子苒道:“我們去案發之地看看。”


    顏子苒指了指死者屍首:“我先收拾一下,你們先去。”


    江珣應著,帶著郝猛和陳鬆偉去了死者上吊的房間查看。


    顏子苒把死者收殮了一番,將剖開的脖頸和腹腔都縫合起來。


    施仵作咽了咽口水,輕聲道:“你這般驗屍,是誰教你的?簡直、簡直……”


    “不知所謂?”顏子苒聞言,笑著應了一句。


    方才施仵作還這般說著,但此時,他內心裏卻是五味俱陳。


    顏子苒一番驗屍下來,不但找出了確切的死亡時間,也從屍體的內部變化佐證了死因,更是尋找到一些線索,足以說服眾人不是自縊的推測。


    相比之下,他就驗出一個幹巴巴的自縊,差點就讓這個案子匆匆結案了,怎能不羞愧?


    可若是叫他來這樣剖屍檢驗,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


    妒忌、不甘又欽佩、羨慕!


    “器具等我洗幹淨之後再還你。”顏子苒朝著他笑了笑,用一張白布給死者掩蓋上,朝著死者鞠了躬。


    “不,不必了,我自己洗就成。”施仵作連忙擺手,“你還是快去找江大人,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些什麽線索吧!”


    他本來還有些心氣,想要跟顏子苒再爭辯幾句,結果見顏子苒還打算給他洗這些器具,對他始終很是寬容溫和的姿態。


    相比之下,他越發顯得不如,以至於那最後一點不甘也消散了。


    “多謝。”顏子苒也想盡快去案發之地看看,雖然時隔多日,也不知道還有沒有線索,但那縊繩必須得找到。


    施仵作看著顏子苒離去的背影,輕聲歎了口氣:“還好是個女子,否則我這飯碗恐怕就端不穩嘍。”


    顏子苒並未聽到他的話語,走進了江珣等人所在的房屋,略略打量了一眼便有了計較。


    因為這營寨是短時間內修建出來的,雖然張克明是工部員外郎,官職很高,但也不可能在這裏給他修建一座三進宅院。


    他的房屋總共就十來平方,除了一張床,就隻有一張書案、一張椅子、一個衣櫃以及一個洗手架和幾個箱子。


    房間南邊是門,北邊和西邊各有一個窗戶,典型的坐北朝南小屋。


    屋頂是人字形的結構,梁下又有兩根隨梁,支撐著主梁的蜀柱子。


    屋頂上鋪設的都是用木片製成的瓦片,用一種巧妙的榫卯結構,相互扣在一起,保證風雨不侵。


    畢竟這兒是深山之中,想要運送瓦片進來不太可能,最豐富的資源便是木料,所以營寨裏的房子都是用木頭搭建的。


    讓顏子苒格外注意的,便是這兩條隨梁。


    從位置來進行判斷的話,毫無疑問,靠近西側,遠離床和衣櫃的這根隨梁最為合適用來自縊。


    可偏偏,一根繩子就掛在了靠近東側,在衣櫃上方的隨梁上掛著,很顯然那兒才是死者縊死的地方。


    這也就難怪死者會在掙紮的時候,腿腳會踢到衣櫃的邊緣上,留下傷痕。


    “顏姑娘,你怎麽看?”江珣見顏子苒盯著那還懸掛著的縊繩,開口問道。


    “距離床很近,而且,這繩子就在蜀柱的南邊,可以說是卡在了隙縫之中。”顏子苒臉色凝重,“死者完全可以把繩索往南邊再移出來一些,更何況,西側的隨梁更加方便。”


    江珣看了眼頭朝北側邊靠東牆擺放的床,床腳處擺著衣櫃,再向南就是一些箱子,裏麵裝著亂七八糟的冊子。


    而西側靠北的位置擺著一張書桌,麵向窗戶的位置還有一張凳子。西側隨梁靠南部分則是時常走動的空間,空無一物。


    不管怎麽看,屋子西南角落才是最適合上吊的地方,但死者卻選擇了東南角落,不但容易碰撞到衣櫃不說,再往前一些說不定就能踩到箱子逃過一劫。


    “為何不選擇西南角?”江珣也是看出了這一點,站在西南角看著上麵的隨梁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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