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酒精刺激後的頭痛,安諾寒下意識伸手去揉,手臂不但無法移動,還傳來一陣更激烈的刺痛。


    然後,他努力去迴憶,想起自己從樓梯上跌下去,想起和沫沫爭吵,也想起沫沫用玻璃碎片抵住自己喉嚨的一幕……


    醫生走進來,檢查了一下他的狀況,又問了他一些問題。最後,告訴他:他的右手肘粉碎性骨折,需要做手術,後腦撞上,有輕微腦震蕩的跡象,具體情況需要住院觀察一段時間。


    「我的肋骨……」他用左手按住自己的胸口;「醫生,我的肋骨是不是斷了?」


    「肋骨?」醫生拿出片子仔細再看一遍:「沒有受傷。」


    「心髒也沒有受傷?」


    「沒有!」醫生問:「怎麽?不舒服嗎?」


    「很疼。」


    醫生又為他檢查一遍,告訴他:「確實沒有受傷。」


    小時候,總盼著長大。


    等有一天真的長大了,才驀然發現自己更懷念年幼無知的日子。


    無知是一種特權,愛可以大聲說出來,傷心可以大聲哭出來,不知道去顧及別人的感受,更不懂用虛假的笑容維持搖搖欲墜的堅強。


    無知多好!


    舞蹈室裏,光潔如鏡的地麵映著歡快流暢的舞姿,沫沫像舞動的精靈,跳出最歡快的腳步。


    跳躍,落地,她舒展著柔韌的腰肢,展開雙腿,如一片雪花,飄落在地上,融化成水滴。


    音樂在歡快的旋律裏收尾,蘇越看得一陣感歎,不禁鼓掌。「你跳得真好!」


    「謝謝!」


    沫沫直起身,喘了幾口氣,扶著地麵坐起來,從扶欄上去了毛巾,抹一把汗。


    「沫沫,今晚我帶你去參加舞會吧,你一定會成為今晚最閃亮的明星。」


    「我去不了,我爸媽不喜歡我參加舞會。」


    「真可惜,今晚的舞會公主又是candy的了。」


    candy是舞會中最驕傲的公主,被人眾星拱月般追捧著。


    沫沫也曾一度豔羨著她的魅力,偷偷問她:怎麽才能讓被男人狂熱地愛著,趨之若鶩?


    candy無比驕傲地告訴她,那些男人瘋狂著、迷戀著她的身體,說她性感得能要人命!


    聞言,沫沫從上到下打量一番candy,十七歲的candy,一身正統的校服,天使的麵孔,魔鬼的身才。再加上她媚惑的眼神,很難不讓男人產生罪惡的遐想。


    看著candy,想起安諾寒的話:「你沒有一個可以讓人愛的身體。」,沫沫下定決心,要讓自己也擁有一副讓男人血脈噴張的身體。


    從那以後,沫沫拚命地練習跳舞,瑜伽,一切能讓塑造身材,讓身體變得柔韌的方法她都不會放過。


    她以為有一天,她變得和candy一樣性感的時候,安諾寒就會愛上她。


    可惜,她錯了!


    「沫沫?」蘇越的玉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勾迴她的注意力。「你在想什麽?」


    「想candy,聽說她換男朋友了!」


    「是啊!因為前幾天的party上,她剛好撞見男友跟女人,那個……」蘇越神秘兮兮地眨眨眼睛,故意把尾音拖長,沫沫馬上領會了,胸口隱隱抽痛起來。


    蘇越沒看出她的反常,繼續說:「candy當晚就跟aaron好上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


    沫沫站在鏡子前麵,看看自己緊縛的腰,慢慢地,把浸透汗水的布帶纏下來。


    光潔平坦的小腹被勒得皺了起來,微微泛紅,還癢癢的。這一年多來,她都是忍受著這樣的痛苦在練習舞蹈,她以為不管多難的事,隻要努力,就能成功。


    如今……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幼稚的可笑。


    如果女人能用身體拴住一個男人的心,candy就可以從一而終了!


    「男人啊,沒一個好東西!沫沫,你的寶貝未婚夫一個人在國外,你可要留點神,千萬別讓其他女人勾搭去了。」


    蘇越特別喜歡逗她的小學妹,因為每次逗她,她都會眨著大眼睛怯怯地笑。戀愛中的甜蜜都寫在可愛的小臉上。


    可是今天,沫沫也在笑,笑容裏卻多了一絲飄忽不定。


    「能被別的女人勾搭走的男人,留他何用?」


    沫沫的聲音異常冷漠,蘇越聽的一陣心寒,隱隱有種預感。她記得沫沫好久沒提自己的未婚夫了,即使被問起,也會很快轉移話題。


    該不會,真的發生了什麽事?


    蘇越試探著問:「沫沫,你未婚夫快畢業了吧?什麽時候迴來?」


    「已經畢業了,他說過月底就會迴來。這幾天也沒有他的消息,不知道他還迴不迴來。」


    「他就要迴來了?你怎麽好像不太高興!?」


    沫沫從牆角拿起剩下的半瓶礦泉水,喝了一小口,潤了潤幹苦的喉嚨。她對蘇越慢慢地笑起來。「說不定真讓你說中了,他被別的女人勾搭去了。」


    蘇越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改口。「你別聽我亂說,他一定不會的。你這麽可愛,他怎麽舍得變心。」


    沫沫搖搖頭。


    他的心壓根就沒在她身上,何談變心呢?


    她不想再跟蘇越談這個話題,於是簡單收拾一下東西,說:「學姐,我先去洗澡了。」


    洗過澡,從浴室走出來,沫沫在換衣服前,先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上麵沒有任何來電顯示。


    已經五天了,他為什麽不再打電話給她,在生她的氣?還是已經忘了她的存在……


    在這兩種可能性裏,沫沫寧願選擇前者,可是她到底做錯了什麽呢?


    她努力去想。


    五天前的早上,她接到醫院的電話,說蕭誠醒了,想見見她。她匆匆換上衣服,想去醫院看他。


    「沫沫,你去哪?」她剛一下樓,被她的爸爸喊住。


    「醫院打來電話,說誠醒了,想要見我。」


    「不準去!」


    沫沫站住,轉身看著桌前享受著早餐的「罪魁禍首」,事已至此,她不想再指責他殘忍的所作所為,懇切地跟他講道理:「爸爸,誠是因為我才躺在醫院裏,我去看看他怎麽樣了都不行嗎?」


    根據以往的經驗,「講道理」十之八九是失敗的。


    她以為爸爸會激烈的反對,沒想到他指了指對麵的位置:「吃過早餐,爸爸讓司機送你去!」


    沫沫把後麵的長篇大論咽迴去,坐在媽媽身邊,端起桌前的牛奶杯喝了一口,然後捏起雞蛋三明治沉默著咬了一口。


    「沫沫,小安給你打電話了嗎?」媽媽問她。


    提起安諾寒,沫沫的手僵了一下,麻木地把整個三明治塞在嘴裏,堵得說不出話。


    等到三明治全部咽下去,她低下頭,額前一縷細碎發絲在臉側,遮住她黯然傷神的眼。「我的手機壞了,一會兒去買個新的。」


    「沫沫,今天看過蕭誠,就跟他徹底了斷。」爸爸的語氣不是商量,而是下結論。


    所以沫沫認為她可以不必迴答。


    吃過飯,沫沫在司機護送下,來到聖教堂醫院。


    按照醫院告知的病房號,她很快找到了蕭誠所在的重病監護室。


    隔著玻璃窗,她看見幾個警察立於床邊,蕭誠躺在床上,而蕭薇坐在他床邊,不停擦拭著臉上的眼淚。


    蕭誠那張憔悴不堪的臉上已經找不到曾在舞台上吸引無數少女的高貴與驕傲,正如蕭薇那張哭花了濃妝的臉上找不到過去脫俗的清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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