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烈日下,他打網球,她滿頭大汗地幫他撿球的時候……


    孤寂的黑夜裏,他看球賽,她強忍著困意陪他看的時候……


    其實,是什麽時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的太晚。


    安諾寒剛下飛機,手機開機,手指習慣性地撥通快捷鍵「1」,電話裏麵傳來英文的提示音,告訴他撥打的用戶已經關機。


    他才想起沫沫的手機已經被他摔得支離破碎。


    他往家裏打了個電話,報了平安,又接到朋友鄭玄的電話。


    「算準了你現在下飛機,快點迴來,大家都到了,就等你一個人呢。」鄭玄那邊很吵。


    臨近畢業,許多留學生都訂好了迴國的機票,臨走前大家想聚一聚,定好在鄭玄家裏包餃子。


    所以,今天安諾寒才會特意趕迴。


    「我馬上到。」


    時間過的真快,不知不覺已經兩年過去。


    還記得剛到英國的時候,打算開始獨立生活的他一手提著行李箱,一手拿著地圖,換了幾次巴士,步行半小時才到了劍橋大學門口。


    鄭玄剛好經過,見安諾寒拿著地圖左顧右盼,用英語問他是否需要幫助。


    他一見鄭玄的黑發黑眸,溫和的笑容,油然而生親切,用中文問:「中國人?」


    「是啊!你好!」鄭玄接過他手中的行李:「你想去哪?我帶你去。」


    鄭玄不但帶他找到留學生公寓,還帶他一個個寢室認識其他中國留學生。


    大家都很熱情,紛紛把自己珍藏版的家用電器送給他。有體積小的可憐且噪音大的驚人的電冰箱,有顯示屏比他的筆記本電腦還小的電視機,還有一個電飯煲,上麵纏著厚厚一圈透明膠,包裹住塑料外殼的裂痕。


    鄭玄還送他一輛自行車,那輛快報廢的自行車比他淘汰的越野車的發動機還響。


    但恰恰就是這些不值一文的東西,讓他體驗到一種珍貴的情感。


    安諾寒匆匆趕到鄭玄的寢室,朋友們都在熱火朝天地包著餃子,其中也包括氣質優雅蘇深雅。


    蘇深雅一見他,大方地打招唿:「學長。」


    他冰冷地點點頭。


    事實上,他並不討厭蘇深雅。豐厚的家境並沒有嬌慣得她驕縱任性,反倒讓她從外表到內涵都有著名門淑媛的高貴大方。她美麗,文雅,成熟、獨立,她身上有很多讓他欣賞的優點,所以他才會刻意與她保持距離。


    從認識到現在,他們並不太熟,蘇深雅跟他說的話也不多,隻是偶爾留學生聚會時,與他閑聊幾句,或者有困難時請他幫幫忙而已。


    後來,他知道蘇深雅喜歡他,更刻意避開她,希望她能早點放下這段沒有結果的感情,找一個能愛她的男人。


    「照片都在論壇上傳開了,你們兩個還玩地下情啊?!」鄭玄一副鐵證如山的口吻。


    不等安諾寒反駁,蘇深雅先大大方方地說:「你要我說多少次,我和師兄是根本不熟,你們別亂說。」


    「都抱在一起還不熟,那怎麽樣算是熟?」


    蘇深雅臉頰有些紅,但還是盡量表現的鎮定。「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那天我喝醉了,想起了些傷心事,師兄剛好遇到,安慰我一下。」


    有人起哄。「那今天晚上,讓我也安慰你一下吧。」


    「還是我來吧,我很會安慰人的!」


    後麵的話越來越過分。蘇深雅強忍著羞惱,不發一言。


    安諾寒再也看不下去,替她解圍:「什麽時候輪到你們?」


    鄭玄馬上揪住把柄:「聽聽!還說沒什麽?!」


    「就是,早知你們有奸情……」


    他沉默地看著一眼蘇深雅,正遇上她感激的目光。


    他淡淡地笑笑。


    那晚,安諾寒喝了很多酒,一杯接著一杯敬著每一位朋友。酒喝的越多,沫沫和誠在台上宛如天籟的歌聲越清晰。


    他們的歌聲,仿佛可以穿透人靈魂……


    一碗飄著熱氣的解酒湯出現在眼前,他抬起頭,看見蘇深雅雙手捧著湯放在他的桌上。


    「謝謝!」安諾寒出於禮節接過,淺嚐一口,酸酸的味道淌過舌尖。


    鄭玄對他曖昧地眨眨眼,說:「兄弟,你哪世修來的福氣,碰到這麽好的女人?」


    「是。」半醉的他含糊著點點頭,放下手中的解酒湯。


    他想起了沫沫,到什麽時候沫沫才能長大,懂得什麽是愛……


    安諾寒把杯裏倒滿酒,和鄭玄碰了一下,仰頭喝進去。酒量太好未必是好事,想醉的時候怎麽也醉不了!


    「安,你心情不好嗎?」蘇深雅坐到他身邊,小聲問他。


    「沒有!心情很好!」他站起來,避開她:「對不起,我出去打個電話。」


    他搖搖晃晃走出門口,沿著樓梯一路向下走。


    第n遍撥電話給沫沫,這一次迴答他的不是關機聲,而是很快接通了。


    聽到沫沫的唿吸聲,他站住腳步,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到英國了?」她問。


    「嗯!你在哪兒?」他隨口問著。


    「在醫院。」她冷冷地說。


    醫院?她在蕭誠的身邊。


    他揉了揉劇痛的額頭,站在樓梯扶欄邊,解酒湯的酸味在胃裏漫出。酒在血液中點燃,一股股火苗在他胸腔中升騰,他盡量壓抑著,問:「蕭誠的傷勢怎麽樣?」


    「你說呢?」


    不等他開口,沫沫充滿怨恨的質問聲從電話彼端傳來。


    「他已經傷成這樣,你為什麽還要拿蕭薇的命去威脅他?!」


    血液翻滾中,過量的酒精湧上大腦,他的情緒有些失控:「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你知不知道?蕭誠是蕭薇的弟弟!」


    「我知道!」


    沫沫的迴答讓他一愣,後麵的話噎在喉嚨裏。


    「他是蕭薇的弟弟,那又怎麽樣?是我求他教我唱歌,是我主動去酒吧找他,他從沒做過一件傷害我的事!你憑什麽認為他在報複!」


    憑什麽?就憑蕭誠是蕭薇的弟弟,就憑沫沫現在在怨恨他,責怪他。


    「你是不是一定要他傷了你之後,你才肯相信我?」他苦笑著問。


    「躺在醫院裏的是誠,傷痕累累的也是誠!你說!到底是誰傷害了誰?!」


    安諾寒無力地靠在樓梯扶手上,拿著電話的手使不出一點力氣。


    午夜的風吹散他體內的酒精,讓他心口的抽痛越發清晰。


    他沒再說什麽,無論他怎麽說,沫沫不會相信,因為她認定了誠空靈得不染塵埃,認定他對她動了真情。


    「小安哥哥,我以後不會再見誠了……」


    他笑著閉上眼睛。「沫沫,你想見誰沒人能阻止。」


    「可是……」


    「你為他死都願意,誰還能阻止你!?」他大聲說,同時,憤怒地踢向對麵的牆壁。


    他忘記了自己背後靠著樓梯護欄,也忘了被酒精麻痹的身體早已失去了靈活的應激反應。


    他隻覺一股巨大的反彈力傳來,他身後一空,直直墜下樓梯。


    他聽見沫沫說:「我不是……」


    他還聽見蘇深雅在叫他,聲音遙遠而淒慘。「安……」


    然後,他聽見手機落地的聲音……


    【第二章】


    安諾寒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他的朋友們圍坐在他旁邊,聊得熱火朝天。唯獨蘇深雅安靜地坐在他床前,一見他醒來,立刻跑去叫醫生:「醫生,他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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