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的清剿漸漸落下帷幕,幽暗的天色仍是能看見皇城四處升起的嫋嫋絲煙,空氣中彌漫著焦糊味,街道上的小坑小窪淌著水,官兵行走過的腳步聲窸窸窣窣,雖然嘈雜,屋裏的百姓聽了無不鬆了口氣。


    一名更夫小心翼翼地拉開板門,注意到從門前路過的成群官兵,懸著的心稍稍放下,趕緊出門敲更。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皇宮,禦書房。


    大多數朝臣已出宮迴府,有的大臣得知家裏遭害,嚇得馬不停蹄飛速迴府。


    高帝命太醫署眾太醫速往城內受害官僚府邸救治傷員,再有和祥商名下的康寧堂眾大夫傾囊相助。


    由錦衣衛、都察院、大理寺以及刑部聯手,破曉以前將右相黨派官燎府邸包圍抄沒,上到都察院左都禦使蔡家,下到順天府尹邱家,凡是與郝程有過密切往來的朝臣及其親眷,高帝下令悉數拿下嚴審。


    皇宮禦書房內,除了上首龍椅寶座的高帝,還有李懷江和幾位閣老,以及用紗布吊著負傷左手的五皇子。


    五皇子憤恨地瞪著跪在禦案前的三皇子高景,彼時的高景早已嚇沒了魂,顫顫巍巍的等候他們的父皇發落。


    [陛下,譽親王爺來了。]


    高帝抬眼點頭,“傳。”


    很快,江德便把譽親王傳到近前,語氣緩重,“陛下,老臣已是看過,從郝家密室發現的那具屍首,確實是閔斯。”


    高帝聞言嗤笑,目光饒有意味地與李懷江對上,而後又落到跪地的高景身上。


    “好!”高帝聲音洪亮,好似吐出一口濁氣,“閔斯與我高家糾纏多年,雖已死,卻難解朕與先皇的心頭之恨。”


    “傳朕旨意,將罪人閔斯之屍行車裂之刑,以慰太祖皇之靈位。”


    隨著高帝這聲令下,殿內所有人內心大駭。


    李懷江默默地垂下眉眼,當年高宰相在獄中含冤被害,是高家起義的導火索,他與媳婦或許沒有那深層的感悟,但於高帝而言,閔斯此人即便是死上百迴也死不足惜。


    高帝冷睨著下首跪著的高景,眼底是無盡的厭惡,無他,在此之前,大理寺從秦嶺之口中審出,前朝滅國以前,郝程與閔斯竟是金蘭之交,秦嶺之的妻子程氏,更是閔斯的小女。


    郝家與閔斯的牽連,以至於身體裏流有一半郝家血液的高景,也深受高帝的厭惡。


    “清涼殿郝婕妤,罪臣之後,褫奪封號,貶為庶人,同罪連誅,賜腰斬之刑。”


    “皇三子高景,結黨營私,以下犯上,狂妄自大,今廢黜皇三子之身份,發配漠南,此生不得迴京。”


    “父皇~”高景驚恐地至極,臉白如宣紙,不可置信的看著上首的父親。


    五皇子高昊同樣震驚不已,他再怎麽厭惡三哥,到底也是父皇的兒子,就連二哥曾經刺殺父皇,父皇都未曾下如此之重刑。


    “父皇,兒臣知道錯了,兒臣也是您的兒子啊,父皇~”


    “嗬,你是朕的兒子不假,你卻萬萬不該忘了你亦是高家子。”


    高帝最後的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裏迸出來。


    此時此刻,李懷江不由地再次斂眸。


    皇上真狠啊!


    那麽留在錦衣衛的銀麵,若是讓皇上知曉其身份,後果又會是如何?


    荀閣老等人更是被帝皇威嚴震懾得不敢作聲,皆在心裏替三皇子唏噓不已。


    最有感觸的荀閣老由心捏了把汗,好在荀家和四皇子及時懸崖勒馬,不然——。


    --------


    天亮後,於城郊二十裏外的一處山林密室。


    李銘意和魏寒趕到之時,望著滿室堆放的財物,心底大為震憾。


    金銀珠寶數不勝數,堆山積海的寶石玉器,簡直讓人大開眼界,在藏匿財寶的密室中,有多具未被風幹的屍首,看樣子該是當初負責挪動財寶的工人。


    早前被派離京的十五,此時上前稟道“都督,屬下與銀麵從翼州返京,便一直暗守在密室附近,期間未有人進出此地,布控在密室周遭的人馬,昨夜已悉數擒獲。”


    銘意默了須臾,眸光微凜,與好友銀麵、魏寒對上眼色。


    魏寒唏噓歎息,點頭“我從手底下調動部分信用親將協助錦衣衛,盡快把東西運迴皇宮。”


    銘意抿唇拍了拍妹夫的肩頭,多年未見,兩人雖未來得及坐下寒暄,到底是交心之友,許多時候一個眼神,便可體會對方的心思。


    郝家藏匿的這批財富本就屬於皇家所有,昨夜京中硝煙肆虐人心惶惶,當下如此大動作將寶物運迴城內,未免引人注意,所用之人必然是心腹之最。


    自古,財富迷人眼,皇權惑人心。


    銀麵道,“都督,屬下等全力協助魏公子行事。”


    “好。”


    說幹就幹,有鎮南將軍手底下心腹親兵的協助,翌日太陽落山以前,密室裏的財寶全數送迴皇室。


    前朝皇室之富,高帝自是知曉,當年太祖皇高宰相出事以前,高寅已經懂人事,當下直麵錦衣衛奪迴的寶物,做為一朝天子的高寅,仍是為之所憾。


    早在當年高帝攜領親將攻入皇城之際,郝程與閔斯早已聯手將皇室大部份財富秘密轉移,用的便是胡家遺留的人馬行事。


    彼時的前朝逆帝,或許猜到自己大限將至,更加醉生夢死奢靡度日,全然不覺後院已被有心之人掏空大半。


    窮了二十載的高寅不想承認被財寶迷眼也不能夠,如今手頭闊綽,日後論功行賞大臣也不必廢盡腦汁,生怕給不出什麽好物,盡拿些寒磣人的玩飾糊弄人。


    李懷江當日晌午迴到府裏,簡單洗漱後就與媳婦一塊補覺,夫妻倆這一覺整整沉睡了三日,差點沒把府裏上下嚇出個好歹,連宮裏的高帝都被驚動了。


    若不是府裏有尊神醫坐鎮,確認他們隻是熟睡而已,銘笙怕是已經坐不住。


    從來爹娘都是他們心底裏的參天大樹,一直支撐著他們前行,孩子們不敢想象,若是爹娘不在,他們李家將何去何從。


    在宮裏局促不安的高帝,終於在第四日等來了左相醒來的消息,將將肅清朝中兩大勢力黨羽的朝廷,彼時各職務的空虛,以及後續的安置,少不得與他這位左相商議決策。


    但高帝不是如此不通人性的boss,特意讓江德到左相府傳話,讓李懷江翌日再上朝議事,好的讓他再多休息一日。


    李懷江:……


    我真謝謝你啊,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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