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蘇將軍來了。”門外傳來通報聲,溫鬱澈才將手中捏了半天的折子放下,沉聲道:“宣。”


    沒一會兒,熟悉的腳步聲傳來。


    溫鬱澈心口微微刺痛一瞬,隨即又厭棄似的掐了掐指尖,強迫自己端起威視,沉著臉望向她。


    “陛下。”蘇紜行禮,隨即垂首站立。


    良久,溫鬱澈才沉沉迴應:“平身吧。”


    “知道找你來是因為何事嗎?”


    “不知。”蘇紜搖頭,心底卻知曉他定然是要發難的。


    果然,下一瞬,溫鬱澈冷哼一聲,直接將一遝折子扔在她腳下,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冷冽:“你自己看看吧。”


    蘇紜頓了一瞬,隨後彎下腰將地上散落的奏折撿了起來,垂眸翻看。


    半晌,她合上折子,低垂的眼皮抬起,望向不遠處怒氣難掩的溫鬱澈,平靜地問道:“陛下信了,是嗎?”


    “嗬!”溫鬱澈一頓,聽清楚問題後又氣笑了,“朕難道不該信嗎?”


    蘇紜聞言沒有迴答,隻是目光直視他漂亮的杏眸,問道:“如果微臣迴答是,陛下準備怎麽處置臣?”


    話落,溫鬱澈瞳孔微縮一瞬,抓著桌邊的手驟然用力,神色陰沉道:“所以真的是真的?”


    他先前滿心憤怒,隻想著要當麵質問蘇紜為什麽要這麽做,倒是從未想過若是真的,他該如何處置她。


    此刻被這般一問,他的臉色下意識白了幾分,潛意識裏想避開這個問題不去深思。


    “朕……”他張了張嘴,隻覺喉頭艱澀,眼眶也酸澀了幾分,卻為了不被她看輕,咬牙道:“若是真的,朕自然要收了你的兵權,以謀逆罪處置!”


    謀逆罪,下場就是九族連坐、斬首示眾。


    可惜蘇紜在這個世界上孤身一人,沒有任何親人,所以哪怕是株連九族,也不會牽連到旁人。


    聽到他的迴答,蘇紜勾唇感歎道:“陛下倒是愈發有帝王風範了。”


    麵上卻是沒有絲毫害怕,隻是將折子收好,往前走了幾步,將東西放在他麵前,沉聲道:“陛下,不管你信或是不信,微臣從未覬覦皇位,更沒有想過奪權。”


    她的瞳色很深邃,這般逼近他,讓他能清楚地捕捉到她眼底的神色。


    淡淡的失望夾雜著輕嘲,讓溫鬱澈的心口又開始細細密密地泛起了疼意。


    不同於先前撕扯般的疼,這次悶悶地、沉甸甸地墜著疼。


    溫鬱澈張了張嘴,質問的話堵在舌尖,又啞了聲。


    隻聽她道:“折子上關於微臣私下接觸官員的事,確實是真的。 ”


    “不過,並非為奪權。”


    蘇紜低聲輕笑,尾調帶著幾分落寞,“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做這些一開始就是為了助力你登基。”


    溫鬱澈愣住,沒想到她給出的答案會是這個,沉默良久才遲疑地問道:“可是,那個時候你才剛進皇子府,怎麽可能會是為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可是在她自嘲的笑容中,原本堅定的想法動搖了一瞬,抿唇道:“那你告訴朕,這些事是怎麽迴事?”


    “陛下,當初在皇子府時,微臣就說過會助陛下登基,這話從來都不是一時興起之事,接觸那些官員也不過是讓這條路更加順暢些,如今鄰國虎視眈眈,戰爭一觸即發,邶亓的內部不能亂。”


    她說完,站直身子,“如若陛下不信,微臣可以將那些來往的信件呈上來,以證清白。”


    熟悉的淡香遠離,溫鬱澈指尖動了動,沉默良久,“朕會派人再去查證的。”


    “倘若你騙了朕,朕絕不會輕饒!”


    想到夢裏淒慘的結果,他還是心有餘悸,不知道自己此舉究竟會不會帶來厄運,但迴想蘇紜在自己身邊的一舉一動,他又想抓住一個可能。


    隻能佯裝狠厲地威脅她:“蘇紜,別讓朕失望。”


    否則,後果我們誰都承擔不起。


    蘇紜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兇巴巴的表情,頓了幾瞬,輕輕點了點頭。


    溫鬱澈臉色這才好看了點:“但在事情證實之前,朕需要收迴一半的軍權。”


    蘇紜深深看了他一眼,垂眸道:“微臣謹遵旨意。”


    微垂的眸子讓溫鬱澈看不清她眸底的神色,但見她如此平靜地遵命,心裏又莫名堵了一下,悶悶的,似萬千愁緒纏在心尖,理不清又惹人煩躁。


    “陛下還有什麽旨意?”


    溫鬱澈一噎,看著從始至終都非常平靜的蘇紜,心底不知為何湧上一股氣,“你為什麽都不問問朕為何這麽做?”


    他這話屬實問得有點無理取鬧了,問完他就後悔了,連忙裝作嫌惡地挽尊:“你如今這副無欲無求的模樣,當真是惹人厭煩!”


    話出口,他又抿緊了唇,避開目光不去看她。


    對麵沒有迴應,他原本的心虛中又多了幾絲心慌,“你……”


    下一瞬,一道清冽的氣息靠近,低沉的聲音帶著幾絲自嘲在耳邊響起:“微臣也覺得挺厭煩的。”


    “隻是……”


    她的話鋒一轉,隨即伸出骨節修長的手,輕輕點了點他的心口,帶著幾分嘲諷地問他:“陛下,你問問自己的心,微臣無欲無求都能引得猜測懷疑不斷,若再有幾分所求,你會容得下微臣嗎?”


    這話,不複一貫的平淡無波,充滿了攻擊和嘲諷,讓溫鬱澈的心驟然一疼,臉色白了幾分。


    他攥著手,被問得啞口無言。


    “朕……”他張了張口,想迴答自然容得下,又覺得這個答案連自己也騙不了,欲言又止良久,才艱澀地開口:“朕可以考慮不殺你……”


    “嗬!”蘇紜輕笑,收迴手,後退幾步,語氣犀利:“陛下,別再自欺欺人了。”


    “你容不下我,自然會除之而後快。”


    她替他說出了這個難以啟口的答案,也殘忍地揭開了溫鬱澈一直以來掩飾的虛假:“陛下,捫心自問,你真的有真正信過微臣一迴嗎?”


    蘇紜看著垂著腦袋,搖搖欲墜的溫鬱澈,眼底劃過了然,無聲一笑轉身離開。


    空寂的房間裏,良久才響起一聲顫音:“信過的……”


    溫鬱澈眼尾濕紅,被她帶著嘲諷的指責衝擊得潰不成軍,跌坐在椅子上,緩緩閉上眸子,遮住了眼底的自我厭棄。


    他如何能告訴她,自己真的從未想過殺她。


    又如何能告訴她,之所以收迴一半軍權,並不是不信她所說,隻是朝中局勢複雜,被各方壓力步步緊逼,身為帝王,他不得不出手牽製各方勢力,平衡政局。


    隻是,這些曾經他們共同探討的話題,自從上一次冷戰之後,便再沒了。


    此時他才恍然發現,原來發生改變不隻有身份地位、還有他們之間的關係。


    在不知不覺中,他們從先前的無話不談到現在的相顧無言,從先前的溫情脈脈到如今的劍拔弩張……


    究竟是為什麽?


    越想,溫鬱澈的心口就越疼得窒息。


    眨眼的功夫,疼痛就迅速蔓延,身體各處都開始劇烈疼痛,突如其來的劇痛讓他臉色驟白,悶哼一聲。


    “好疼……”


    他伸手攥住心口的衣服,唿吸逐漸加重,脖頸上的青筋因為突如其來的疼痛而暴起,白皙的肌膚上細密的汗滴如雨下。


    細碎的嗚咽聲從咬破的唇瓣間溢出:“嗚嗚,疼……”


    好.疼……


    是要死了麽……


    “.唔,阿紜……”


    他的意識漸漸潰散,昏迷前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


    下輩子,我們不吵架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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