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書離開後,房間裏瞬間安靜了下來。


    蘇紜的視線掃過溫鬱澈的臉龐,見他氣色好了不少,便默默收迴了視線,聲線清冷道:“殿下有何吩咐?”


    “我……”溫鬱澈想說聲抱歉,又偃了聲,良久才開口狀似不經意道:“聽說你最近喜事將近?”


    說話間,扶在座椅上的手微微用力,似乎害怕從她嘴裏說出什麽字眼似的。


    蘇紜搖了搖頭,似乎沒想到他會問如此莫名其妙的問題,眉眼微蹙,似是有幾分不耐煩:“殿下若是沒有其他要事,臣便先行離開了。”


    “你!”溫鬱澈一氣,又壓下心頭的不舒服,“非要這般嗎?”


    蘇紜視線涼涼地看了他一眼,良久輕笑一聲,似是有些難以理解地反問,“難道這不是殿下想要的嗎?”


    “我……沒有……”溫鬱澈不自在地抓了抓扶手,輕不可聞地反駁,掩在墨發下的耳尖莫名帶了幾分粉意。


    “殿下。”蘇紜聲音嚴肅,“臣會盡心輔佐殿下登基,所以……”


    她頓了頓,看著他漂亮的眸子水亮亮的,撇開目光,“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屈尊降貴來委屈自己。”


    話落,溫鬱澈握著扶手的手驟然發緊,臉色也白了幾分。


    “蘇紜。”他咬牙,眼尾控製不住地紅了,“你誠心的,是嗎?”


    明明知道他想說什麽,就是要讓自己難堪……


    “殿下會錯意了。”蘇紜搖搖頭,語氣平靜:“你那日說的話皆是事實,臣認,也在謹守分寸。”


    “先前是臣逾矩,掂量錯了自己的身份,衝撞了殿下,還望殿下莫要怪罪。”


    她神色淡然,明明離得很近,溫鬱澈卻覺得她遙不可及,垂在袖中的手握緊,臉色更白了幾分。


    “蘇紜,我……”


    他心口莫名慌亂,沒了出謀劃策時的睿智冷靜,像是找尋不到迷宮出口的蝴蝶似的,亂碰亂撞,沒有方向,不知該如何做才能找到正確的路,讓兩人恢複如初。


    “殿下。”蘇紜打斷他即將脫口的話,“別忘了,你是邶亓未來的帝王。”


    所以,不能、也不該這麽卑微。


    而她,也早已不需要所謂的道歉了。


    任務一結束,便相忘於江湖。


    連帶著心口那抹對他的特殊,一同淡化在時間的療愈中。


    溫鬱澈心口的恐慌卻沒有得到安慰,反而不斷擴散。


    看著麵前眉眼淡然的蘇紜,恍惚間有種她隨時都會消散的錯覺。


    “你不會離開的,對嗎?”


    他上前一步,緊攥住蘇紜的手臂,蒼白著臉問道。


    腦海中所有的話都隻剩下這一句,他又固執地問了一遍。


    蘇紜沉默良久,在他眸底湧起瘋狂時,才迴道:“在殿下還需要臣時,臣都會在。”


    溫鬱澈聞言,臉色才緩和了幾分,“那就好。”


    那就好。


    蘇紜斂下眸子,遮住眼底的輕嘲,“殿下,莊園那邊還有事需要臣去處理,臣先告退了。”


    溫鬱澈聞言,頓了幾瞬,才緩緩放開她,“辛苦你了。”


    “為殿下從事,是臣的榮幸。”她語氣沒有起伏地說完這句話,便不再給溫鬱澈說話的機會,行禮告退。


    溫鬱澈唇瓣張了又張,最後都歸於無聲。


    抿緊了唇瓣,看著她瘦削挺直的背影緩緩消失在視線裏。


    有那麽一瞬,他恍惚間從蘇紜的背影裏看到了孤寂,一種遊離於這個世界之外的莫大孤寂。


    明明身處鬧世,卻仿佛與這世界有著一層透明隔離,隨時都能抽身離去。


    這個認知讓溫鬱澈的心口像是被針紮一下,刺痛一瞬。


    他心底莫名惶恐,想抓住什麽,卻又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


    “殿下。”容音喚迴了溫鬱澈的思緒,給他披好披風,“您還病著呢,先去休息吧。”


    “蘇將軍的事,等大典結束後您再專門找她聊也不遲。”


    溫鬱澈莫名有點冷,攏緊披風,輕聲應了:“嗯。”


    …………


    與此同時,蘇府別院:


    南宮梓低頭看著手頭的紙條,神色莫測,白皙的臉在燭光下時隱時現。


    良久,他將紙條對折,靠近燭火,看著火焰吞噬過後,餘下的幾片黑色碎片,微微勾了勾唇。


    隨即,輕聲的呢喃消散在空氣中,“既如此,不如來個將計就計吧。”


    想到那抹清冷的身影,他的眸色深了深,不由多了幾絲興味。


    若她做自己的妻主,似乎也不錯。


    …………


    翌日:


    晴空萬裏,晨曦明媚:


    一大早皇宮內便張燈結彩,金色肅穆的雕花拱門緩緩打開,預示著典禮拉開序幕。


    大典的流程經過簡化後,雖沒有以往那般繁複冗雜,但也氣勢恢宏。


    隨著典禮的進行,號角聲伴著禮炮響徹天際,氛圍頓時濃鬱了起來。


    此時,溫鬱澈身著華麗的皇袍,手持象征著帝王之權的手杖,在朝臣的叩首聲中,一步一步拾階而上,最終登上了高台。


    上香祭拜列位先皇,宣讀即位詔書,布告天下。


    隨後落座皇位,登基稱帝。


    群臣跪拜,高唿:“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響徹天際的叩拜聲,一浪高過一浪,站在禮賓台上的各國使者眼神交匯,皆是有些訝異朝臣的統一。


    直到大典結束,溫鬱澈成功登基,也沒有一人出來反對。


    這倒是讓早早安排了人搗亂的幕後使者驚訝了一瞬,目光掃了掃出席的將領,注意到蘇紜的存在,皆是微微蹙眉。


    站在朝臣中的蘇紜,似乎捕捉到了似有似無的打探,眸色微暗。


    此時,一名士兵附耳在她耳邊低聲道:“將軍,人都解決了。”


    她才鬆了眉頭,抬頭望向皇位上的溫鬱澈,遞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


    主要流程完畢,各國使者依次致辭獻禮。


    溫鬱澈坐在高位上,深邃威嚴的眸子落在西苑和涼薯兩國的使者身上,眼底的殺意一閃而過。


    前世,就是她們帶著大軍攻破皇城,破了宮門,讓他萬箭穿心而死。


    如今,他要一一討迴!


    溫鬱澈垂眸,再抬起時便是威嚴又隨和的邶亓帝王,對恭賀的各國使者一一微笑,表達感謝。


    尤其是西苑,笑得比其他幾國都燦爛了幾分。


    無人知曉的是,那雙漂亮明潤的眸子深處,殺意同樣也濃鬱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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