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紜將燈籠遞給溫鬱澈,見他拿著燈籠無措的表情,不由得輕笑,“殿下以前從未放過燈籠嗎?”


    溫鬱澈濃密的睫毛顫了顫,抿緊唇瓣尷尬地點了點頭,軟乎乎的腦袋透著幾分落寞,“以前都是看著別人放,我從未放過……”


    他蹉跎的一生中,不是在後宮的權謀中艱難求生,就是憂於飄零的人生,別說親自為自己放燈祈福了,就是像今日這般輕鬆的遊玩都未曾有過。


    整整兩世,從未有一盞燈為他而點燃過。


    溫鬱澈眸子閃了閃,壓下眼底的酸意,抬眸看著華燈璀璨的夜空,往日潑墨般的夜空此時卻綴滿了各式各樣的燈籠,載著人們的希冀一點點沒入遠方。


    朦朧間,他聽見蘇紜含著心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今日殿下便為自己放一盞吧。”


    他微愣,接過蘇紜遞過來的火折子,映著遠處滿天的燈籠望向她,“好。”


    隨後蘇紜清潤磁性的聲音又響起,直直地擊在了他的心底,“我的這盞,也為殿下而放。”


    說罷便將手中點燃的燈籠托起,放飛在了夜空中。


    溫鬱澈心底一軟,點燃手中的燈籠放飛了出去。


    看著精美的燈籠悠悠升上夜空,那雙冷冽慣了的眸子彎成了一彎月牙,噙滿了笑意。


    “喏,還有這個。”蘇紜遞過手中的燈籠。


    溫鬱澈連忙拿過來,護著燈籠說道:“這是我的,要留下來,你可是答應我了。”


    蘇紜點頭,依著他,“這個不放,我們帶迴去。”


    溫鬱澈緊繃的身子這才卸了警惕,摸摸手中的燈籠,再抬頭時,放升的那盞燈籠已經沒入了夜空,匯集在了那片燈海裏。


    “走吧,夜深了,我們也該迴去了。”


    玩鬧了會兒,蘇紜看著陸陸續續離開的人群,拿過自己的披風給溫鬱澈裹在身上,“穿厚點,別凍著。”


    溫鬱澈看了看自己披著的兩個披風,鬱悶地吐槽,“我都戴了披風……”


    “你那個太薄了,再加一件才好。”蘇紜不由分說地係好綁帶,將披風往上攏了攏,盡量遮住他露在外麵的脖頸。


    “好吧。”溫鬱澈點點頭,接受了她的安排,隨即伸手揪住蘇紜的衣袖,清亮的眸子巴巴地望向她,小聲問道:“那可以飛迴去嗎?”


    蘇紜:“……”


    還飛上癮了。


    不過看著他希冀的目光,終是點了點頭。


    下一瞬就見溫鬱澈乖巧地靠近她,將自己的腰身露出來輕輕拍了拍,示意蘇紜攬住他。


    被他這般迫不及待的舉動逗笑,蘇紜循著他的心意攬住他柔軟的腰身,帶著他飛到了夜空。


    高空中的風比下麵冷,溫鬱澈默默縮了縮脖子,將披風攏緊,緊緊靠在蘇紜懷裏。


    又覺得不夠,便將腦袋埋在她溫熱的脖頸處,目光亮晶晶地望著別樣的夜空,眸底溢滿了激動。


    好漂亮的夜空啊,星星點綴,燈海漂浮,以前竟從未見過……


    溫鬱澈玩得盡興,整個人都帶著興奮勁兒,迴到皇子府時寶琦和容音正在門前踱步,見兩人是從空中落下來的,皆是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目光在溫鬱澈身上頓了頓,又落在蘇紜身上,眸底的驚訝不加掩飾,似乎是沒想到自家一向規矩的殿下竟跟著蘇紜做出了如此離經叛道的事。


    “殿、殿下,你怎麽飛迴來了?”容音最先反應過來,驚訝地詢問。


    又忙過去看溫鬱澈,靠近時卻捕捉到他眼底的那抹雀躍欣喜,出口斥責蘇紜的話語終是咽在了喉間。


    頓了頓,再出口便成了,“夜間寒涼,殿下快些迴屋吧,奴備了熱水給您驅驅寒。”


    容音扶著溫鬱澈,目光看向蘇紜,微微點了點頭,以表謝意。


    看得出殿下玩得很開心,那雙眸子裏是他從未見過的璀璨光芒,亮的驚人。


    如此,便可以了。


    蘇紜頷首迴應,隨即目光落在溫鬱澈身上,“殿下,早些休息。”


    溫鬱澈點點頭,咬唇猶豫一瞬,小聲說了句,“今天本宮玩得很開心,謝謝你。”


    “無事,殿下若是喜歡,以後我便經常帶殿下去玩。”


    話落,溫鬱澈還未迴話,一旁的寶琦便再也忍不住了,衝著蘇紜冷哼一聲,憤懣道:“你少帶壞殿下!”


    “殿下貴為皇子,頂頂的金尊玉貴,什麽東西沒見過,會稀罕跟你一個奴隸玩?”


    “不過是出於禮節客氣一下而已,你還蹬鼻子上臉了,最好是掂清自己的身份,別欺負殿下單純,用那些不入流的小把戲哄騙他。”


    一番話,叫在場的三人都變了臉色,蘇紜的眸子倏地變冷,“我是不是跟你說過,我和殿下的事,你少插手?”


    “我偏要……”


    “寶琦!不要再說了!”


    一旁見溫鬱澈變了臉色的容音趕忙喝住寶琦,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你幹什麽也護著這個奴隸?”寶琦卻是沒領會到他的意思,反而更氣了。


    “夠了!”


    這次出口的是溫鬱澈,聲音低沉中壓著不滿,目光沉沉地望向寶琦,“做好自己本分的事。”


    原本心底的輕鬆暢快被寶琦的話攪碎,溫鬱澈皺緊了眉頭,徑直迴了屋內。


    容音也趕忙跟了進去。


    寶琦臉色僵住,顯然是沒想到殿下竟會為了一個來府上不足兩年的奴隸而嗬斥自己。


    他惡狠狠地瞪了眼蘇紜,怒道:“你到底使了什麽手段,竟將殿下迷惑得團團轉,當真可惡!”


    溫鬱澈離開後,蘇紜周身的柔和氣息瞬間消失殆盡,恢複了清冷,此刻被寶琦指著鼻子質問,眸子頓時一冷。


    下一瞬,便擒住了寶琦的手腕,神色滿是冷冽,“既然你如此愛蹦躂,我不介意成全你。”


    話落,幹脆利索地一擰,隻聽清脆的一聲,寶琦驚叫一聲,捂著脫臼的胳膊惡狠狠地瞪向她,怒氣衝頭說話也不管不顧了,“有本事你就殺了我,你敢嗎?”


    他可是自小便為殿下辦事了,跟在殿下身邊十多年,深得殿下器重。


    而蘇紜不過一個不知輕重、癡心妄想的癩蛤蟆而已。


    他就不信蘇紜敢對自己動手。


    “這麽賤的要求,我還是頭一迴聽。”蘇紜冷笑一聲,“不過倒是可以成全你。”


    說著,眉眼一厲,一手捏著寶琦的胳膊往前一拽,另一手快若閃電一般擊潰寶琦的反抗,精準地捏住了他脆弱的脖頸。


    纖細有力的手不斷收緊,寶琦頓時覺得自己的脖子似乎都要被掐斷了。


    他掙紮著,雙腳在地上亂蹬,因為唿吸不暢而漲紅的臉上閃過不敢置信,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你竟……”


    竟敢真的對我動手。


    可惜蘇紜並不想聽他聒噪,收緊了手上的力道,寶琦頓時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劇烈地掙紮起來。


    “嘖,還有力氣掙紮。”蘇紜鋒利的黛眉微蹙,冰冷的聲音裏透出幾絲不滿,隨即力道再次收緊。


    寶琦慌忙掙紮搖頭,眸子裏終於漫上了絲絲恐懼,試圖讓蘇紜放過他。


    蘇紜卻並未理會,眉眼間是寶琦從未見過的森冷和戾氣。


    他原以為蘇紜對旁人的清冷疏離已是極限,現在想來她平日裏定是有所收斂,此刻這般冷漠陰戾的眸子,才是她本該有的。


    周圍的空氣漸漸稀薄,寶琦的眼前因窒息而陣陣發暈,心底產生了無限的悔意和恐懼,可惜此刻為時已晚。


    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


    “蘇小姐!”


    驀地,容音從屋內出來,焦急地喚了蘇紜一聲,衝她搖頭,“還望手下留情。”


    不要殺寶琦。


    聞言,蘇紜鬆了幾分力道,畢竟是溫鬱澈的人,原本她也是沒打算殺,單純想給個教訓。


    要不然也等不到容音出來,一招便可擰斷他的脖子。


    蘇紜鬆了力道,寶琦便跌倒在地上,捂著脖子慌忙吸氣,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感。


    容音過去扶起他,衝冷著臉擦拭雙手的蘇紜輕聲道:“謝蘇小姐,今日是寶琦不對,給個教訓是應該的,但畢竟是殿下的人,還望見諒。”


    聞言,蘇紜懶懶地掀眸,透著幾分嗤笑的聲音響起,“你覺得如果不是看在殿下的麵子上,他還能活生生地站在這裏?”


    容音微愣,再迴過神時蘇紜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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