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紜循著記憶迴到村東頭的破茅草屋,雖然從原身的記憶裏知道房子可能有些破,但當真正見識到後蘇紜還是被驚到了。


    她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麽破的房子,乍一看還不如一堆廢墟呢。


    院子裏雜七雜八地堆著一堆雜物,野草長得甚至有半人高,土牆也破破落落的,有一麵早已倒塌了,院子倒是挺大,但也僅有兩間房子,一間矮小的廚房,一間稍大點的臥房,連個窗戶都沒有。


    廚房裏別說吃的了,就隻有一口鍋和兩個缺了口的碗,其他的什麽也沒有,看的蘇紜頭疼。


    早知道是破成這樣的茅草屋,有等同於沒有,她還不如直接住在鎮上呢。


    蘇紜瞥了眼快要擦黑的天,再看看門口一堆的東西,還有昏迷的顧清曄,終是認命地歎了口氣。


    原本她還想將受傷的顧清曄安排在臥房,但是她剛進去就立馬退了出來。


    整個屋子灰塵積滿不說,還散發著一股怪味,蜘蛛網結的比她住的那個破廟還多,被子床單不知道多久沒洗了,簡直沒眼看。


    蘇紜又泄氣地將顧清曄抱了出來,放在院子的一堆幹草上,自己則進了房間開始快速收拾起來。


    將蛛網打落,房間裏的灰塵被清理出來,然後又把床單被子全部鋪平,然後用幹草鋪在上麵,再在上麵把稍顯幹淨的另一件破被子鋪上,先將就著,隨後就出了房間準備將顧清曄抱進來。


    誰知出去後,便見少年睜著大眼睛愣愣地看著茅草房,不知道在想什麽,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直到蘇紜出來,他才迴過神來,瞬間驚慌地想要站起來。


    蘇紜急忙三步並兩步過去製止了他,“你的腿還受著傷呢,別亂動。”說完,彎腰將他抱了起來。


    突然的懸空讓顧清曄小小的驚唿出聲,雙手下意識地抱住了蘇紜的脖子,等反應過來時,他整個人無措起來,蒼白的臉蛋也染上了淡紅色。


    這還是頭一次被母親以外的女人這樣親密地抱在懷裏。


    準確說,從他七歲時,就再也沒有人抱過他,更何況還是用這種羞人的公主抱。


    溫暖的懷抱,讓他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安全感,和今日在青樓選擇以死結束時,她從遠處而來,緊緊抱住了他一樣,給了他從未有過的安心。


    這一刻,他的眼睛莫名有些濕潤,多年未曾外露過的委屈和難過包圍著他,讓他恨不得徹徹底底的大哭一場。


    他咬著唇瓣,眼瞼微垂,長長的睫毛上染了些水珠,看著像是被人欺負哭了似的,軟軟糯糯的,很想讓人rua一rua他軟綿的臉頰,手感肯定很好。


    蘇紜將他放在床上,用自己的舊衣當做被子蓋在他腿上,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你先將就將就,明天我就去鎮上買新被子。”


    將他安置好,見他還低著頭,隻是耳尖紅紅的,蘇紜有些好笑地揉了揉他黝黑的發頂,“別害怕,安心休息會兒,這裏不會再有人帶走你。我去做飯,有什麽想吃的嗎?”


    顧清曄搖了搖頭,終於肯抬起頭,看著蘇紜聲音小小地說道:“我、我去做飯吧,女子遠庖廚,要是被別人知道會笑話的。”


    看著他乖巧懂事的樣子,蘇紜沒忍住伸手輕輕捏了捏他的臉蛋,笑著迴他:“你身上還有傷,安心養傷就好,飯我去做,沒人敢笑話的,等你身體好了,你要是想做,我自然不會跟你搶。”


    “現在你就謹遵醫囑乖乖待著。”


    說完,又愛不釋手地捏了捏他滑嫩的臉頰,心中小小的滿足了一把。


    蘇紜有個很少有人知道的願望,那就是她一直極度希望有個乖巧可愛的弟弟,可惜末世時,父母感染病毒早早去了世。


    身為獨生女的她一個人在末世出生入死,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那時就愈發渴望自己能有個弟弟,此時看著顧清曄乖巧的模樣,心裏早已淡化的願望再一次強烈起來。


    既然自己的任務與他有關,那就將他留在身邊當弟弟養著,護他安樂無憂。


    於是乎,蘇紜單方麵的決定將顧清曄當弟弟養,然而就在不久的將來,現實的發展卻讓她狠狠打了臉,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乖巧的弟弟養著養著就莫名成了嬌軟夫郎,整日纏在她身邊,粘膩嬌氣的不行。


    顧清曄被蘇紜輕輕柔柔地捏著臉,整個臉頰都紅透了,他想開口阻止,卻又卑劣地渴望這份親近。


    好在蘇紜捏了兩下便停了手,這才讓顧清曄鬆了口氣。


    蘇紜安頓好顧清曄後,將今日采購的物品麻利地挪進了房子,隨後洗手做了兩碗麵條。


    白皙的麵條配上香味濃鬱的湯底,光是看著都覺得好吃。


    蘇紜將麵條端進臥房,顧清曄見她進來又局促地想要下來幫忙,蘇紜趕緊出聲阻止他:“腿還傷著,別亂動。”


    “我給你端過來就行。”


    顧清曄探出去的腳丫子怯怯地縮了縮,又聽話地放了迴去。


    蘇紜在顧清曄麵前擺了個小桌子,將碗放在他麵前,遞給他一雙筷子:“快吃吧,等會兒還要喝藥。”


    顧清曄接過筷子,看著麵前散發著香味的麵條,有些驚訝地看著蘇紜,小心翼翼地問道:“這是給我的嗎?”


    蘇紜點了點頭,看著他毛茸茸的腦袋,忍不住動手又摸了摸:“嗯,都是給你的,快吃吧,都餓一下午了。”說完,端著自己的那碗坐在了大桌旁。


    顧清曄拿著筷子,看著麵前香味濃鬱的麵條,心中既感動又酸澀,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他慌忙伸手擦了擦,卻發現越擦越多,怎麽也止不住。


    “怎麽突然哭了?”蘇紜看他一個人在床上默默抹眼淚,瘦削的身子壓抑的顫抖著,心裏默默歎了口氣,走到他麵前。


    顧清曄連忙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麽了,麵對蘇紜的溫柔總是忍不住想落淚。


    他從十五歲就被繼父賣給了馮家,到如今已經快四年了,卻從未吃上一頓有油水熱騰騰的好飯,沒想到眼前這個救了他的女人卻親手做了一碗麵條。


    他此刻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看著蘇紜走過來,溫柔的詢問他怎麽了時,他就再也沒忍住放聲哭了出來。


    蘇紜看著他哭的難過,伸手將他攬入懷裏,輕拍著他的背無聲安慰。


    沒一會兒,蘇紜的衣衫就被顧清曄的眼淚打濕了,蘇紜默默地拍著他的背,想到顧清曄那一身傷,再見他此刻哭的難過,種種跡象都表明顧清曄過得並不好,可縱使這般不好,他還維持著善良,也會像現在這般難過的哭泣。


    那原來世界的他呢?


    蘇紜憶起冥界那匆匆一瞥,男人渾身上下充滿著死寂,整個人像是地獄閻羅一般,周身縈繞著煞氣和陰翳,一雙淡漠到極致的眸子,沒有絲毫光華流動,似乎這世間萬物已經沒有什麽能激得起他的情緒波動。


    他究竟經曆了怎樣的絕望,才會變成那般陰鷙冷漠的性子,對生命漠視到了極點,甚至想著同歸於盡。


    蘇紜此刻心裏一軟,對懷中人升起幾分疼惜。


    這一次她既然來了,就不會再讓他受到任何傷害。


    等心中壓抑的情緒被釋放的差不多了,顧清曄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然趴在蘇紜的懷裏,他的臉瞬間就彌漫上了粉色,暗自懊惱自己的不矜持。


    他微微掙紮示意,蘇紜便立馬鬆開了手,給他遞過來帕子:“擦擦吧,以後沒人敢再欺負你,所以別再難過了,今天過後,過去那些悲傷的日子就讓它隨風而去吧,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將身體養好,不然很容易生病的,知道嗎?”


    顧清曄臉上的熱度還沒有減下去,他慌亂地點著頭,耳朵都紅透了,眼睛因為哭過,也顯得紅紅的,睫毛上還帶著未幹的淚水,像是一隻兔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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