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蚨,你不喜歡我了麽?”他悵然道,“你都不知,這一次,我險些見不到你了,那禁軍統領一刀斬在我的身上……”


    “什麽?傷在哪裏了,讓我看看?”青蚨瞬間色變,那崔曜怎麽連這麽重要的事情都沒說。


    “這裏。”蕭君澤摸摸自己肩膀,已經好幾天了,早就不痛了,“當時我躲的及時,他未能直接斬下,隻是被打到了,一連好些日子,我手都抬不起來。”


    青蚨急忙上前,扯開他的後頸,露出大片雪白肌膚,整個人都僵住了。


    “雖然現在已經好了。”蕭君澤不緊不慢地補充,“不過青蚨你來晚了,現在應該看不到什麽紅腫了……哎,你別摸我後脖子啊,癢!”


    青蚨手指顫抖地指著他脖子:“你、你不讓我摸,是讓什麽野男人摸了?”


    蕭君澤一驚,不由驚訝:“怎麽可能,應該都消完了啊!”


    他拿了麵手鏡,看了下自己的脖子,前麵的那些,是已經消了啊,怎麽後頸還有漏網之魚,這不合理啊!


    “你、你……”青蚨隻覺得難以唿吸了,一雙平時淡漠的眼睛裏全是烈火,越想越是生氣,“是誰,是誰,是誰趁 你有傷對你做了這等事?”


    蕭君澤不由大汗,小聲道:“冷靜、別急,聽我說……”


    “說什麽!”青蚨氣得猛砸了桌子,“是誰,我這就去將他千刀萬剮!”


    蕭君澤小聲道:“可是,沒有誰趁人之危啊!”


    青蚨怔了一下,一時間,這話信息量太大,他整個人足足花了數十秒去思考他,然後越想越淩亂,他扶住了屏風,睜大的眼睛幾乎要像金魚一樣凸出來。


    蕭君澤拉著他坐到一邊,也抓了抓頭發。


    沉默的氣息在兩人身邊蔓延,蕭君澤組織了一下語言,這才緩緩道:“那時,我心很亂,又發燒了,身上又痛,還冷,總有一種到不了明天的感覺……”


    青蚨斷然道:“胡言,你便是剩下一口氣,也不會如此亂來!”


    “倒也不是亂來,”蕭君澤其實這幾天也在逃避那晚的事情,有些無奈地道,“我這身子,你也知道的,抱著人蹭了幾下,就、有點控製不住自己。那時我腦子亂,雖然能控製,卻又想起大兄他們因為各種規則、道德,寧願將自己性命交給他人,實在是愚昧之極。”


    他沉默了數息,又低聲道:“那時我有點上頭,身上又、又有些不適,就又想著,那我為什麽要在意那麽多,想做又如何,又不是什麽大事,隨著心意來就好了,瞻前顧後,太沒意思了!”


    簡單點說,他這身體那時有情動了,他一時大意,忘了閃,加上心情不悅,就幹脆放縱了一把。


    青蚨眉頭都是焦慮,他起身走在屏風前走了兩步,神色凝重:“那男人呢,滅口了麽?”


    蕭君澤小聲道:“這,他當時也不是很願意,我又豈能過河拆橋……”


    “笑話!”青蚨冷哼一聲,“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樣,那男人不過是用欲擒故縱之計欺你年少罷了!你若不忍心,我去把事辦了……”


    蕭君澤輕咳一聲:“青蚨,這,不太好,他還救過我一命呢……”


    “你也需要人救?”青蚨不以為然,“以你的本事,不把人折騰到求救,已經是手下留情,別被男人騙了,聽我的,你的秘密不能讓人知道。”


    “青蚨,我也不怕讓人知道啊,”蕭君澤柔聲安慰他,“容貌身體,父母所給予,天道所授,既立於世,有何可懼?”


    青蚨冷哼一聲,道:“說來說去,你就是不想殺那男人。”


    蕭君澤抱住青蚨,突然發現自己比他高了,頓時心花怒放,將下巴擱到他肩上:“青蚨啊,人頭不是韭菜,割了還有一茬,你也不想我成為一個暴君吧?算了算了,我保證,不會有下一次了。”


    青蚨看著君澤,後者也溫柔地凝視著他。


    對視許久,青蚨長歎一聲:“陛下啊,你總是什麽事都有理由。”


    蕭君澤抿了抿唇,才幽幽道:“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由道理來定,有些理由,隻是給願意聽的人才有用。”


    青蚨知道他想說的是什麽,輕聲道:“馮司徒的事情,您還沒放下麽?”


    “我想了很久,他為何要那樣做,”蕭君澤輕聲道,“後來,我有猜測,也許,他隻是在用性命,教我一件事人心不可欺。”


    青蚨沉默。


    “我也好,元宏也罷,都沒有去問過他的意見,”蕭君澤坐在榻上,迴想著那一日,阿兄的眸光沒有怨恨,也沒有遺憾,“所以,他選擇了自己想選的路,也不必來問我。”


    他已經不再把這世界當成遊戲,也許這樣的離開,對他們都好。


    青蚨拉住他的手,拉他躺在自己腿上,給他按了按起了額頭:“最近沒好好休息,眼下都青黑了。”


    蕭君澤輕笑一聲:“青蚨,你知道麽,你不在,我才發現,熬夜其實很解壓的。”


    青蚨冷聲道:“是麽?”


    蕭君澤於是不說話了,再說,好不容易哄好的青蚨,又要生氣了。


    -


    在青蚨腿上睡了一覺,蕭君澤覺得精力充沛,又把大綱完善了一番,便想著的要去襄陽城的工坊裏視查一番。


    但青蚨卻堅決要他至少帶上五個護衛。


    蕭君澤覺得麻煩,於是決定先不出門了。


    嗯,按明月的迴報,桓軒好像又迴山去了,那,得換個人,來為他搜集襄陽的各種底層消息了。


    於是,在分開五日後,蕭君澤終於又想起了賀歡。


    他召來了斛律明月。


    先是問了一遍諸軍的新選拔做得如何,然後便提起了,想在軍中辦了一個“夜晚小課堂”,希望讓每軍都來聽一節課,但是要看看有多少人感興趣。


    “屬下這便去安排,”這是小事,斛律明月當然滿口答應。


    “另外,還有一件事,”蕭君澤指了指旁邊的一盞琉璃燈,“你去告訴賀歡,他如果想要求學,一但在我的閣樓看到這燈亮起,就可以來尋我。”


    斛律明月看著那盞燈,一時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怎麽了?”蕭君澤問。


    “這不是約那桓軒的燈麽?”斛律明月還是沒忍住,“您、您都不換一盞麽?”


    “那多浪費,”蕭君澤還以為是什麽事,擺擺手,“他們要是都看到了,就一起來唄。”


    斛律明月突然心生憐憫,但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在憐憫誰。


    第176章 這可不興啊


    深秋,洛陽城。


    繁華的北魏都城,雖然在半月之中,經曆了先帝駕崩、司徒去世、皇帝失蹤、天出異象等一長串讓人目不暇接的大事,卻依然平靜如故。


    諸部大臣按部就般上朝,先帝的葬儀也有條不紊地進行,先前的異像被和皇帝升仙聯係起來,君澤就是南國之主的消息則用許多類似的流言混淆,讓人隻當是笑話聽聽就過去……


    這一切都歸功於元勰這位賢王的威望和能力,雖然這半月時光他幾乎是度日如年,每天都沒睡上幾個時辰,卻也成功鎮住了局勢,最後更是不帶護衛,隻身出城,從襄陽王桓叔興手中將元恪迎接迴城。


    但是,在接下來的幾日,重新任命了於烈之子於忠為禁軍統領、長水校尉後,元恪從先前的惶恐擔憂中恢複,這才將父親葬入長陵之中,在與朝臣商議後,元勰已經拿出已經準備好的尊號,將元宏的尊號定為孝文皇帝,廟號定為“高祖”,這幾乎是廟號中最高規格的美諡了。


    不過其中有一個小小的插曲,因為當時火燒的太大,馮誕和孝文帝根本就分不清楚,無奈之下,元恪也隻能將兩人同葬入長陵之中,成為北魏第一個與皇帝同寢的臣子。


    但隨後的事情,就讓北魏朝廷有了輕微的不滿,如果說元恪將自己母親高氏晉為太後還是慣例的話,他隨後又在一天之內,將自己外祖、外甥、大舅、二舅分別封為渤海公、平原公、澄城公,這樣的爵位,就讓朝臣普遍地擔心又是一個外戚要在朝廷中冉冉升起了。


    隨後,元恪又按父親的遺詔,讓母後把關,讓後宮中夫人以下的宮婢全部遣送迴家。


    如果這些都是小事的話,有一件事卻讓元勰和皇帝間生了一些不好元勰覺得,馮誕對皇帝有救駕之功,當用善行仁德曰“元”,柔克有光曰“懿”,用“元懿”比較合適。


    但元恪卻覺得,用“元”就夠了,用雙諡沒有必要,元勰見皇帝堅持,不由歎息一聲,提醒陛下,雍州刺史君澤,畢竟也是馮誕義弟,要不問問他的意見?


    元恪雖然覺得元勰這是在威脅他,但一想到那一夜憑虛禦風,觀山河之大,嚐高處之寒,實在讓他心驚,便也沒有再堅持,同意了元勰給馮誕加的諡號。


    但緊接著,元恪便以為陛下守靈為由,讓元勰迴家休息,朝中大事,便暫時由他的舅舅高顯等人代理。


    對此,元勰沒有意見,他這些日子本就是在強撐,迴府後便閉門謝客,連朋友都不見了。


    ……


    魏知善無聊地把正在修改的書卷放下,看著仿佛已經完成任務、無欲無求的元勰,不由問道:“人都死了,你又何必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


    元勰沒有迴答,隻是凝視著麵前這位君澤的心腹之臣,輕歎道:“尊上不願放你南歸,你便一點也不擔心麽?”


    他已經收到消息,君澤願意以兩座城池換迴魏妃,但元恪知曉後,堅決不許。


    “有什麽好擔心的,”魏知善不以為然,“元恪想,無非就是讓看看他們家的病,可是論及醫術,君澤才是能救他的人,有這籌碼在,他豈會對我出手?”


    若說有什麽不對,那便是用來解剖的材料,最近不夠了。


    但問題不大,她這些見解剖的太多了,也是時候將自己最近所得整理成書,傳授天下了。


    元勰不由笑道:“你果然能與君澤成為知己,同樣離經叛道,不將性命看得重些。”


    提起君澤,魏知善不由抱怨:“別提了,上天這麽好玩的事,他居然都不帶我,迴去必然找他麻煩,我早就知道他必有脫身之法,卻沒想到,這法子居然這麽優秀,大意了。”


    元勰輕聲道:“唉,也不知他將來會如何應對我朝……”


    “你不必在我這套話,”魏知善哂道,“我對這些從不關心,也不和他討論這些雜事,但有一點,我覺得你不用擔心,他心善,看不得戰爭血腥,隻要你人不動手,他應該是不會先動手。”


    元勰搖頭歎息:“說得輕巧,他可是占了雍州,此地離洛陽極近,陛下怕是晝夜不能安寢。”


    魏知善笑道:“那又和你有什麽關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若這賢王要是憂心朝局了,那位陛下怕是就要憂心你了。”


    元勰久久不能答。


    ……


    洛陽城中,元恪與舅家、李光等臣子討論許久,言談之中都是該如何應對襄陽。


    有人說應該起二十萬大軍,強攻雍州,有人說應該派人行刺,襄陽畢竟是北朝之地,隻要君澤死了,其襄陽之部自散,有人說該收買斛律明月,讓其背叛,投奔北朝……


    元恪最想做的事,當然是像父親那樣,起數十萬大軍,飲馬長江,但是想法雖好,李光等漢臣卻是強烈反對。


    如今皇帝剛剛繼位,國勢不穩,貿然出兵,必然是下下之選擇,尤其是如今馬上就是冬天,如今要是征發大軍,必然有大量士卒凍死在軍中,還會影響春耕,最好先維持原狀,等明年夏季之時,再征發大軍,一舉拿下襄陽之地。


    元恪知道李光說得很對,但又有些茫然,若不是雍州實在太重要,他其實是更想當那塊地方還是南朝的國土,沒辦法,那一夜裏,對方給他的壓迫感,實在是太強太強了。


    午夜夢迴間,腦中似乎永遠都有那少年在天宇之上凝視大地時的蒼茫神色。


    如明月,高不可攀,手不能摘,能舀到的,都是幻影。


    在敬畏之餘,他又有數分憤謾為什麽我父親在時,你就能百般忍讓,就能為他出謀畫策,換了我,便不可了?


    明明,明明我能比父王給得更多!


    躊躇許久,元恪終於決定接受李光的建議,先以收買、暗殺之計行進,等到夏糧收獲之後,再南下征伐。


    -


    襄陽城。


    深秋,蕭君澤正捧著一碗麵,吃得開心。


    “還是青蚨你的手藝最好,”蕭君澤咬了一口豬肝麵線,笑道,“每次我做的食物,你都能很快上手,還青出於藍,沒有你的日子,我真吃不香睡不好。”


    青蚨氣還沒完全消,於是便戳主上的死穴:“陛下,您都長高了,再吃,必然發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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