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蚨點頭。


    -


    十月,北魏皇帝拓拔宏聽說南邊蕭鸞篡位後,寫了一篇文采斐然的檄文,諷刺南人兄弟相殘,不知德行,同時征召四路大軍,南下滅齊。


    第21章 好玩嗎?


    天氣越發地涼了,蕭君澤卻沒感覺到無聊。


    機械紙漿雖然做出來了,可遠沒有後世那種注膠、漂白、電機打磨出來的均勻細膩。


    所以,做出來的紙質量不太行,出來紙有不少雜質,易滲墨,發黃薄脆,揉軟了當草紙都嫌喀喇,但耐不住量大便宜,用來練字、描紅、記錄都十分好用。


    過了淮河,南邊的許多寒門士族,對這個都有需求,換來了不少村人需要的鹽鐵米麵。


    有了這個,村人們吃飯都敢多吃一小碗了。


    蕭君澤很滿意,還專門開始寫計劃書,規劃了塢堡周圍的土地,把發展計劃都寫到一年後了。


    除了這件事,魏知善那邊也很順利。


    雖然青黴大蒜之類的玩意都太少,不能做出成果來,那柴胡劑的效果卻是十分的喜人。


    柴胡是一種常見草藥,林地山坡常見,處理起來十分方便,取其粗大的根部,洗幹淨,切片,曬幹,磨粉,泡水,蒸餾,就能用啦。


    按他的了解,這種藥,可以直接喝,也可以注射,也可以當滴鼻劑來黏膜吸收。


    而且病人也很好找,發燒嘛,如今是初冬,感冒發燒再常見不過了。


    基本上就是一種柴胡濃縮藥劑,魏知善變著法子用了幾次,調整了份量,便將藥方寫到她命名為醫典的小本子上了。


    蕭君澤看她那塗改甚多的《醫典》,不由打趣道:“我一說方子,你便直接寫上去,都不論症的麽?”


    魏知善微微一笑:“公子心善,還要我先以老鼠家禽試藥,但以我之意,不必多此一舉,病人才是最好的試藥人啊。”


    蕭君澤不由反對道:“胡鬧,那若是吃死了,怎麽辦?”


    魏知善聞此言,不由驚訝道:“公子這是何話?死了便死了啊,還要償命不成?”


    “這……”蕭君澤一怔,“也不能如此隨性吧……”


    “公子啊,”魏知善笑道,“這世重病之人,本就是等死,能治得好了,是他們的幸運,治不好,便是他們的命,如我這等,不怎麽收錢,甚至偶爾取世家之財,補貼庶民藥材的醫者,已經是天底下頂頂善良之人了。”


    蕭君澤一時語塞,後知後覺地想起,這位道長可是能小小年紀就敢解剖屍體的主,自主行醫就敢去金刀割癰,還曾給難產的孕婦剖腹取子,死在她手上的病人沒有一千也有上百……這麽看起來,好像是自己大驚小怪了些。


    “也是最近跟在公子身邊學習製藥之術,”魏知善輕描淡寫地道,“否則,這個時候,我便帶人去行醫了,秋冬之季,不少年過三旬四旬的貧家長輩,便要生疾,最能提升醫道。”


    蕭君澤無奈道:“阿善啊,你是醫者,怎麽沒有一點濟世救人之心呢?”


    真是的,他都覺得自己已經有一點冷血在身了,結果遇到的這位,好像比他還冷。


    “公子若是不喜,我可以改,”魏道長從善如流,但又補充了一句,“隻要不影響我鑽研醫術。”


    ……


    蕭君澤迴到房中,也懶得去勸說,魏道長的心性堅如磐石,有這功夫勸,不如多搓點萃取器,給她提供思路,讓她手下少死一點人。


    繼續做規劃吧,他看著塢堡的位置,哼著歌畫著圖。


    如今人少了些,等村子富裕一點,就招些鐵匠,打鐵太耗體力了,需要一些有經驗的,到時才能更容易出成果。


    有了武器,這裏的人才能自保,才能招來更多的人。


    誰要在朝廷裏玩心機宮鬥啊,看我點科技樹!


    這種自己捏文明的感覺可真快樂,比坐在電腦麵前點鼠標快樂多了。


    啊!生活是多麽美好啊!


    -


    十一月,天很冷了,蕭君澤手凍紅了,坐在炕上練習寫字。


    兩個學生最近已經開始學習畫圖,學幾何,什麽平行四邊形,算麵積,點線麵規律等等。


    學得倒挺認真。


    ……


    淮河上,一名凍得有些哆嗦、麵色蒼白的村人正劃著小船,穿過了蘆葦,對草叢裏執守的兩個後生道:“青草、白茅,你們倆在水邊冷著了吧,叔這裏有酒,拿著喝兩口。”


    蘆葦裏抖動了兩下,藏在其中的兩個少年嘻笑著走出來,“李叔今天是賣了多少錢,這麽大方,要請咱倆喝酒?”


    那李叔勉強笑了笑:“算是吧,去了北邊,賣了幾條大魚……”


    “李叔你可小心啊,北邊最近在抓民夫呢!”叫青草的少年跳上船,“祭酒說了,別去北邊的草市,打到的魚就在村裏吃,找她換米麵就好。”


    “就是,咱們這村子沒有落籍,讓官兵發現了,就得麻煩了。”


    兩個少年接過酒囊,笑著喝了兩口,感覺到心腹間暖烘烘的,道了聲謝謝。


    就在他們準備下船,迴到草從裏繼續警戒時,幾乎同時,腹中劇痛起來,忍不住蹲下捂腹,嘶聲起來。


    身後,那名叫李叔的中年漢子,嘴唇抖動著,躊躇了數息,還是拿起一邊的魚叉。


    青魚剛抬頭想說話,便看到李叔的臉逆著光,舉起魚叉,用力刺下!


    兩聲慘叫先後響起,年輕的溫熱的軀體在掙紮中墜入冬日冰冷的河水,在淺灘裏染紅大片泥水,數十個唿吸後,便再無聲響。


    那船上的漢子手中的魚叉猶自滴著鮮血,顫動不已。


    過了好一會,他才緩緩劃動小船,離開蘆葦蕩,不到半個時辰,便有二十多個手持兵刃的士卒緩緩靠岸。


    “帶路吧。”為首的將領高鼻深目,一身甲胄,漫不經心地道,“若那村子,真有你說的那般富庶,吾便放了你兒子。”


    前些日子,陛下征召大軍南下滅齊,他們這些駐守將士得到允許,就開始越過淮河,搶掠錢財與男女,這些都是他們的戰利品。


    三長製後,他們這些鮮卑人按軍功分到大量田地,但田有了,手下種地的奴仆卻不夠了。


    是以,一個健壯的南朝奴仆,就能賣到三匹麻布的高價。


    一個不在戶籍之中的野村,足夠讓他們賺一筆了。


    -


    蕭君澤聽到喧嘩聲時,正在塢堡裏寫寫畫畫,這徐州的冬天也太冷了,他準備組織一支隊伍,把塢堡裏的大小房間都加上煙道,加上土炕,這樣,冬天就更好過些。


    最好明年再招些流民,建立一隻船隊,嗯,最好是大船隊,那種加上鐵角的撞船,戰無不勝那種……


    他哼著歌,許琛在一邊拿著鹽和薑片,給一隻處理好的雞做全身按摩,準備晚上給小公子做好吃的。


    “大哥怎麽還不迴來,”許琛皺起眉頭,“去魏道長那借點醬要這麽久麽?”


    蕭君澤隨意道:“想是有事耽擱了。”


    就在這時,塢堡外仿佛有什麽聲音,那裏夾雜著尖叫,哭喊,還有咒罵,聲音漸漸變大。


    青蚨正在院裏晾衣,聽到這細小的聲音,頓時臉色大變,厲聲道:“快走,這是兵匪!”


    許琛似乎也想起了什麽,臉色鐵青,放下手裏的食物,過來一把抱起了蕭君澤,就要向後院處衝過去。


    蕭君澤怒道:“冷靜!許琛,你先去看敵人有多少,魏知善和你哥在哪裏,我在這裏等你。”


    “公子,這時候不要逞強……”


    “別廢話,誰知道後門會不會有埋伏!亂串隻會死得更早!”蕭君澤怒聲,“還愣著幹什麽,快放下!”


    許琛臉色變了數息,終是點點頭,放下小公子,飛快前去探查敵情。


    蕭君澤深吸一口氣,迴房拿起口袋,裝好武器:“青蚨,你在這裏躲……算了,還是跟著我更安全。”


    青蚨本來神色焦急,但看公子如此冷靜,低頭應了。


    蕭君澤走出小院,便看到塢堡中許多老少像沒頭蒼蠅一樣亂串,在堡中狹小的通道裏擋住去路。


    他逆著人流,快步上樓,在有三層高的塢堡上,居高臨下,看著塢外的亂局。


    許家大哥威猛雄壯,堵住了入口,身上中了兩箭,正怒吼著與十幾名士卒大戰,身邊已經倒了三具屍體,空地本是抄紙的地方,如今七零八落地倒著數具村人的屍體,都是未來得及跑掉的老弱。


    那許怒吼著,像一隻巨熊,堵住塢堡的入口,與那群兵匪大戰,就這麽幾個唿吸的時間,他的一條腿被一個兵匪用長戈拽斷,單膝跪倒,隨後,他用力架住從頭上砍下的兵戈,卻又有數隻長戈從胸前伸來,紮入他的胸口。


    血像刺破的氣球一般狂濺。


    蕭君澤按槍的手停住,將口袋的裏五個圓球全數拔掉撞針,對準樓下的入口,用力擲去。


    霹靂驟落。


    巨大的轟響,幾乎震得人耳朵流血,而中心之中,更是不堪,被炸的飛落丈外,有的抽搐,有的安靜。


    ……


    混亂很快平息下來。


    許琛當時離得不遠,看著自家哥哥被打倒後,刺入胸口,然後又看到天降霹靂,將那些仇人,炸得倒地不起,他上前,將那些亂兵中未死的,一個個補上。


    許的屍體和這次死去村民一起,被放在塢外的空地上,周圍慟哭之聲四起。


    池慕魚也在這些屍體裏,她隻是在迴家路上看到兵匪,這個姑娘大聲唿喊示警的下一刻,便被一支利箭射穿了脖子。


    她眼睛睜得大大的,驚恐又不安,她的父母用了好幾次,才為她合上眼睛。


    蕭君澤在那待了片刻,聽著那哭泣悲聲,有些恍惚。


    這些,是真的麽?


    他緩緩迴到房中,魏知善已在那等他,見少年有些失魂,女道士見多識廣,勸慰道:“小公子,這次已經很幸運了,我以為隻能留下一半的人呢,多虧有你在。”


    蕭君澤微微搖頭,有些怔然地道:“真實感太強了。”


    魏知善疑惑地眨了眨眼,但還是決定讓這小公子靜靜,估計是他第一次看這麽血腥的場麵,嚇到了。


    蕭君澤默默坐在院裏,看著自己那未畫完的草圖,思緒似乎都停滯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許琛緩緩走了起來,將他驚醒,這才發現,天色已經暗了。


    他不知道該怎麽勸許琛,因為,是他把兩兄弟帶出來,卻沒有給他們應該有的好處,還讓他的兄長遭遇不幸。


    但許琛卻沒說什麽,他眼睛紅腫,還掛著淚痕,他緩緩走過來。


    他緩緩走過來,拿起那隻醃好的雞,拔去上邊的薑片,放入碗中……


    “你,你在做什麽?”蕭君澤忍不住問道。


    “做飯啊。”許琛抬起頭,本能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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