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蚨看著殿下,提醒道:“公子,你也應多讀些書,您最近還提筆少字呢!”


    蕭君澤低聲道:“字貼我可以練,讀書就算了。”


    他事情還多呢,沒空背知乎者也。


    青蚨一臉憂愁,擔心殿下以後沒文化:“可是,若您沒有通讀典籍,將來在詩會雅集上,必是會被世家之人嘲笑的。”


    蕭君澤淡定道:“不怕,有我在,將來人都會和我一樣沒文化。”


    看殿下狡辯,青蚨隻能失望地放棄。


    ……


    “你居然教庶民識字?”魏知善聽到這事後,驚住了,“這些庶民,連個寒門的門第都沒有,識字不是浪費時間麽?”


    蕭君澤微微皺眉:“阿善啊,你解剖過高門麽?”


    “解過,”魏知善善意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唐寓之起兵時,我撿了士族好多屍體,可惜保存不了太久。”


    “那你解過平民麽?”蕭君澤又問。


    “解過,最多的就是這些人了。”魏知善答。


    “兩者有什麽區別?”


    魏知善想了下,點評道:“庶民血管、筋骨都要更粗大,脂肪層幾乎沒有;高門大多在腿上腹部有脂肪層,肌膚更細膩,其它的,無論是心肺還是軀幹,沒有區別。”


    “他們都是人嗎?”


    “自然!”魏知善有些莫名其妙,“這不理所當然麽?”


    “既然如此,”蕭君澤淡定道,“高門、寒門、庶民,都隻不過是他們用血緣聚集起來、為了奴役底層,強行給他們劃分的區別罷了,那,他們為什麽不能學?”


    魏知善沉吟了一下,恍然道:“是這個理,我從小聽門第聽習慣了,還真被繞進去了!”


    “所以,我不但要教這小孩子,”蕭君澤挑眉道,“村裏的其它小孩,也可以學,有教無類,這樣,才能光大我學識!”


    魏知善有些恍然,拍手道:“從前我一直覺得,醫道需要我上清派南嶽真人一脈才能學習,還準備重新傳道。但聽君一席話,方知是我眼界太窄,今後我便重開一脈醫術,讓天下人皆可學習,與我共同鑽研我真法才是!”


    “正當如此!”蕭君澤滿意地點頭,他對魏醫生最看重的,就是她優秀的自我管理能力。


    魏知善也很滿意,她在醫術一道遇到瓶頸好些年了,而麵前的少年,給她指出一條光明大道。


    兩人一番互吹,便去各忙各的了。


    魏知善要去篩選菌種,蕭君澤要去教幾個成年村民吹玻璃。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來啊。


    蕭君澤伸了個懶腰,站在陽光裏,看著忙碌的村民,露出一點微笑。


    第20章 平靜的日子


    十月,深秋。


    蕭君澤帶著小弟們在這裏隱居的時間,一轉眼就過去了三個月。


    雖然痛失了表演的機會,但他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適,對他來說,把一個破舊農莊建設到小康水平,也是一件很能打發時間的事情。


    不得不說,在這裏頗有一點桃花源的意思。


    他走的時候,帶了不少金子,用來換取了足夠村人過冬的米糧,而有了這些米糧,他便能很容易的雇傭這些村民。


    價格便宜,聽話,雖然幹起活來不是那麽整齊,有偷懶的,但足夠蕭君澤用了。


    在魏祭酒唯蕭公子馬首是瞻後,蕭村長便伸出了嬌養之後有兩分肥嫩的手掌,接過了指揮村民的權限。


    第一件事當然是改善生存條件,在村口不遠處打一口水井,從此,村人取水的時間,便大大縮小,老弱們生活方便。


    剩下便是挑選專業了。


    那日,蕭君澤招來各家戶主,在塢堡外的空地上,開了一個大會。


    議題很簡單。


    蕭君澤首先發言,表示需要在村裏叨擾一些時日,做為迴報,他可以教村民們一些謀生的手藝,打魚捕獵,畢竟太看天吃飯了,這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太難熬了。


    而他這裏有三門手藝術,非常好學,一門是做紙,紙能寫能畫,還能兜售給周圍的官府,將來要是編戶了,做紙也可以抵稅。


    另外一種是燒瓷,有點難,雖然是最簡單的青瓷,但能保存,價格也高,原料簡單。


    最後一門是打鐵,能做些小物件,最難學,還需要力氣,但前途最優秀,有好的鐵匠,就能當他的親隨。


    這些話引來軒然大波,村民們一時激烈地爭論起來。


    許家大哥有些疑惑地摸頭:“公子,為什麽要讓他選呢?您說了難道不算?”


    “隻是一個小小的試驗罷了,”蕭君澤微笑迴應,“我想知道,能不能教出一些能學會選擇的人。”


    許大一臉茫然,許二本來不懂,但看青蚨微微皺眉,立刻也皺起眉頭,裝出自己懂的來。


    魏知善聽出一些不同,眨眼笑道:“公子啊,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亂啊!”


    而村民在仔細詢問過公子這些手藝需要準備什麽後,又爭議了一天,蕭君澤在一邊觀察,發現這些村民或許對生活苦難不敏感,但是對維護自己的一絲利益極端敏感。


    這兩天裏,村民們一會合縱一會連橫,有用雞蛋青魚私下拉票的,有威脅恐嚇的,有跪地哀求的,甚至有的家庭之中還生出三派,直接在家裏打了起來。


    蕭君澤覺得這一幕可比那什麽在鍾離城裏算計那群官吏好玩多了。


    最後,在蕭君澤主持、青蚨記名的實名投票中,他們絕大部分人都選擇了造紙術。


    原因很簡單,紙的原料樹皮到處可得,剝皮後的樹枝也能燒火,有個竹簾便能抄紙,每個家庭都能做,耗費的不過是時間罷了,打鐵和燒陶都需要建窯,還需要壯年勞力,到時候這東西算是哪家的?


    再者說,公子心善,願意教村裏小孩讀書寫字,到時有了紙,這裏的孩子也能用上紙了。


    村民們說好後,蕭君澤便同意了,他雖然知道古法造紙裏邊的各種泡水,但做為一個受後世洗練的工科玩家,他怎麽可能遵循純粹的古法?


    當下便用小鐵柱代替滾珠,手搓了幾個劣質承軸,以小溪為動力,做了一個水車石磨,讓他們擁有了一個水力紙漿機,還大方地告訴他們要怎麽添油維護。


    在這個石磨麵前,村民們每天采集的灌木樹枝上的樹皮根本不夠用,他還做了一些用草木灰加石膏,弄了一些土法水泥,把那一麵的牆壁薄薄地找了一層平,方便他們曬紙。


    機械紙漿這點工科的小小震撼,讓蕭公子的聲望瞬間就超過了魏道長,村人每天從他身邊經過時,都目帶崇敬。


    蕭君澤的小院門口更是像快遞點一樣,稍微不注意,便有豆子、料理好的青魚、剝好皮的兔子、一兩個還帶著溫度的雞蛋、山裏野果、蘑菇等等。


    他倒也沒有拒絕,把許大許二邀來,教他們做菜。


    不過許大是個木頭,調料的份量、食物的火候是一個也學不來,倒是許二隻聽蕭君澤指點幾日,便練出一手不錯的刀工,做出一道油炸鬆鼠魚,各種調料也爛熟於心。


    唯一的問題就是,這些胡椒、花椒、孜然、糖都是珍貴之物,他們離開時帶得雖多,但也就夠再吃幾個月了。


    “不必擔心,迴頭北方的皇帝要來這附近,到時獻幾個玻璃珠,找他換就是。”蕭君澤坐在坐椅上,從旁邊的小碟子拿起炸香的小鯽魚,仔細地吃起來。


    許二疑惑道:“大軍南下,您不擔心麽?”


    蕭君澤微笑道:“孝、咳,拓拔宏是個好人,他的軍隊,還是有幾分軍紀的,放心吧。”


    按曆史書上記載,孝文帝不但沒有擾民,還讓人把軍糧分給一些老弱病殘,口碑真心不錯。


    許琛微微皺眉:“哪有不搶不殺的士卒?公子還是小心為上。”


    蕭君澤點點頭,倒不怎麽擔心,這村子如今已經轉行賣紙了,又沒有糧食,軍隊搶掠也搶不到這裏來。


    他起身,伸長脖子,去看了兩個徒弟的數學作業做得如何了。


    嗯,兩個小學雞學的挺快,已經能背完九九乘法表了,做的作業也很認真。


    “做完認真檢查,先做完且全對的我給你們一盤小魚!”蕭君澤鼓勵他們。


    兩個小孩子本能地吞了一口口水,看著那盤炸得酥脆的小魚,對視一眼,都露出雄雄戰意,埋頭苦戰起來。


    蕭君澤很滿意,又去尋了魏知善。


    做為一個自帶資金、又能研究、又能教學生、又能出成果的學生,蕭君澤自然滿意。


    但才進魏道長的實驗室,便看她正皺緊眉頭,伏案書寫。


    “阿善你在寫什麽?”他走過去看。


    就見那紙上寫著:青黴素,別名柑橘霜,性寒,味苦,入肺、膀胱經,可清肺與膀胱之熱。用之宜皮試。


    他忍不住笑了出來:“你在編寫藥典?”


    “是啊,”魏知善點頭道,“不過你說的青黴素雖然好,但存量實在太少,那些柑橘、湯餅,人吃都還不夠,怎麽能用來生黴呢?大蒜價格不菲,咱們也買不起,我這進度受阻,實在是有些難受。”


    蕭君澤也有些無奈,物資匱乏這種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決的,後世解決大量青黴生產是用花生和玉米做的豆餅來發,可是如今這些東西還在美洲呢,他可沒法弄過來。


    “那迴頭尋些農戶,讓他們多種些蒜吧。”蕭君澤隻能如此準備。


    “隻能如此了,你最近的萃取之術提醒了我,我不隻青黴、大蒜來萃取,還蒸餾了許多藥材,目前來看,隻是少了病人,有些還無法辨別,要不……”魏知善搓了搓手,“您再給我弄幾套蒸餾器唄?”


    “這簡單,不過,”蕭君澤聽到這,心中一動:“我倒是知道一味藥,蒸餾出來效果十分不錯,你可以試試。”


    “何物?”魏知善眼睛一亮。


    “你聽說過柴胡麽?”蕭君澤不認識這草藥,隻知道名字。


    “怎會不知!”魏知善笑道,“醫聖的《傷寒論》便有一方,名為‘小柴胡湯’,能和解表裏、升清降濁、調和肝胃、調理氣機、扶正祛邪,主治傷寒少陽症。”


    “嗯,你把柴胡磨粉,放水裏,以文火蒸餾,弄出來的醇劑,也不比青黴差!”蕭君澤立刻給技術。


    “竟有此事,我這就去!”魏知善立刻起身,前去製藥。


    蕭君澤則微微皺眉,輕歎了一口氣。


    柴胡注射藥劑是後世應急之物,原料簡單,製取方便,是在特殊時期,軍隊麵臨缺醫少藥的情況下,硬生生試出來的藥劑,對退燒、感冒和瘧疾都有奇效,但救命是救命,不良反應卻奇多。他小時就挨了一針,結果中獎,半小時不到就送去搶救了。


    他能知道這細節,是在和主流一起聲討中藥注射劑、要求把這玩意禁絕時,看過別人的科普科普為什麽會有這麽粗劣的藥劑。


    不過這個時代,哪能要求那麽多。


    一個給高燒小孩退燒的硬實力,就能治人無數了。


    ……


    迴到自家院裏時,兩個學生立刻爭著在他麵前舉起作業。


    蕭君澤接過,一目十行地看完,誇獎了兩個小孩,把一盤小魚分給兩人。


    青蚨正在一邊計算著最近村人的收入,詢問道:“要過年了,公子有什麽要買的年貨麽?”


    蕭君澤很滿意,去牆邊量了一下身高,他今年已經十歲了,身高過了一米四,快到一米五,脫離矮冬瓜的範圍了,這年代的人都不高,他這身高已經能冒充戶主了。


    蕭君澤眼睛一亮:“當然要,讓村人去買幾頭豚豬,咱們做些臘味,順便給其它人也分些肉,算是過個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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