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暴風雪結束時,已經是淩晨一點。


    沈七七穿著浴袍,站在窗邊,看著外麵厚厚的積雪。


    轉眼之間,寒冷肅殺的江城變成了銀裝素裹的世界。


    一切都被埋藏在大雪裏,世界都安靜了。


    “蘇打水。”譚默庭遞給她一瓶水。


    沈七七接過,打開,一飲而盡。


    譚默庭盯著她喝完,他想勸她慢點喝,怕她嗆到,但什麽也沒說。


    重新擁有的感覺太美好了,這美好之中透著的苦澀他都覺得是甜的。


    喝完這口“事後水”,沈七七口中的幹燥和心中的憋悶才好一點。


    這一股清冷的水,滅不了她心裏的火。


    她看到窗外厚厚的雪,江城從來沒有下過這麽大的雪,就像她從來沒有預料過,重新迴到譚默庭的懷抱。


    人生中有很多事難以預料,因此沈七七很快原諒了自己,這是姻緣所生法。


    她也後知後覺地明白,如果不是她心裏也想靠近譚默庭,他們便不會再次走到一起。


    真正的拒絕是冷酷無情,是永遠疏離,是麵對麵微笑卻都知道再也沒機會在一起。而他們這樣的,叫餘情未了。


    餘情未了。


    該了則了。


    她迴到床上,靠在床頭,譚默庭站在床邊,不知所措。


    沈七七靈動的手指快速地劃過屏幕,她知道她跟譚默庭的合體聲明會上熱搜,但沒想到,是熱一。


    沈七七這才發現,譚默庭在直播中那麽專注地看著自己,好像母親看著自己的孩子,好像國王看著自己的公主。


    他所有的寵愛都集中於那柔軟的目光裏,如果沈七七不是當事人,她也會評論一句:“這男的戀愛腦,他對這個女人肯定是真愛。”


    可是作為當事人,她心中五味雜陳。


    相識以來,她似乎從來沒有問過譚默庭:你愛我嗎?


    人心善變,可能上午還愛,下午就不愛了。


    這種傻傻的問題,她才不會問,而此刻她手裏握著答案。


    她抬頭看了眼譚默庭,見他安靜地站著,目光落在她身上。


    沈七七沒有不自在,她往床的另一邊挪了挪,淡淡道:“站著做什麽,上來吧。”


    說完後,她重新低下頭看網友評論:


    [譚默庭這種默默無聞的付出,細節到極致的愛真的好戳我!]


    [救命太磕了啊,好甜啊,譚默庭眼神殺我,他真的我哭死,純愛戰神具象化了,都離婚了還這麽聽老婆話。]


    [對不起我承認當時我也罵過譚默庭不愛沈七七,現在看了這個視頻才知道他們夫妻倆這麽恩愛,我真該死啊,但為什麽離婚啊?]


    [哈哈哈哈哈,大家都狂磕,求求你們了,就當我為了我,複婚吧!]


    [譚默庭盯著沈七七的畫麵,真的太帥了,深情男,譚氏的員工還爭辯什麽啊,老板這麽愛]


    ……


    這事鬧的,沈七七沒想到,合體直播公關以一種奇怪的方式成功了。


    網友們都是說,譚默庭太愛了,如果沈氏跌停,他估計會為了沈七七以一己之力把譚氏的股票拉迴高峰。


    這……沈七七無語了。


    網上這些言論,過兩三天就過去了,現在大家吃瓜嗑cp很積極,但說不定明天就有人罵她,為了維持股票不下跌,拉著譚默庭演戲,而譚默庭樂意配合,因為兩人都是資本家。


    為了錢,什麽都幹得出來,何況是在台前演一場戲。


    胡思亂想讓沈七七腦袋發蒙,忽然她感覺到床的另一邊塌陷下來,譚默庭躺了下來。


    兩個人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


    現在躺在一張床上做什麽,蓋著被子純聊天嗎?


    沈七七已經忘記了躺在譚默庭身邊睡覺是什麽感覺,過了這麽久,她不再是那個懦弱的青澀的具有討好型人格的小女孩,而是真正變成了一個大人。


    一個獨立的、可以為自己行為負責的大人。


    譚默庭躺下後,主動關了燈,他怕她不自在。


    然而她卻攔住了他,目光淬火,跳動著熊熊小火苗,這火苗似乎也燒紅了她的臉。


    隻聽她坦率地問道:“譚默庭你愛我嗎?”像網友們說的那樣愛我。


    她並非沒有感覺,譚默庭對她好,她比誰都清楚,不然也不能容忍他某些過分行為,但她一直以為,他對誰都這樣,另外他就算對她好,本質上想把她變成金絲雀,沈七七接受不了。


    她才不要當什麽金絲雀。


    愛有很多種,我們可以要求愛人做改變,因為要求本身就是一種期望和祝福,可是不能讓對方按照自己的行為和想法生活,這就不是愛,這是占有和控製。


    曾經,在何芳瑤那件事上,譚默庭希望她有安全意識,希望她能夠知進退,懂得上流社會的規則,沈七七通通掀桌,到後麵直接離婚了。


    通過這些事,她確認了譚默庭不愛她,如果愛,也是那種主人對寵物的愛,愛她的前提是她聽話。


    也許一直以來,是她誤解了,他是愛她的,隻是這份愛不完美。


    譚默庭顯然被她這個問題嚇了一大跳,愛與不愛財經是她最逃避的問題,到現在她能夠直接甩出“我不愛你”這種話,現在為什麽又問這個問題。


    在搞清楚疑惑之前,譚默庭先迴答了她的問題:“愛。”


    “我愛你。”


    “就算今天是我生命的最後一天,有你在身邊,我知足了。”


    譚默庭是個冷峻的人,心思縝密,為人冷靜,他從不把脆弱的一麵示人。


    她現在讓他拿出的真心,就是他脆弱的一麵,他當然愛她,心心念念都是她,可是她一次次推開他,他唯一能做的除了成全就是成全。


    沈七七可真不是一般的女人。他有的品質和財富她都有,盡管體量有限,但她的精氣神完全可以與他比肩。


    試問,這世上還有誰敢拒絕譚氏的項目,還在會議室上踹桌椅的,換別人給十個膽子都不敢,可她沈七七就敢。


    不僅敢,在出事後,還拉著他做直播聲明。


    沈七七所作所為的倚仗真的不是他愛她,這一點譚默庭無比清楚,她倚仗的是不要命的無所畏懼的精神。


    隻要能給她解決問題,別說是他,就算是天皇老子,沈七七也能給揪過來,讓對方幫她幹活。


    這就是她,譚默庭很清楚。


    “愛”這個字的分量太輕了,譚默庭雖說出口,但他也是慚愧的,他從來沒有了解真正的她,因此也沒有臉說愛她。


    現在了解了她,他更愛了,沈七七就是沈七七,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這個“愛”字,燒幹了沈七七的腦細胞。


    她眼波流轉,盯著他深邃的眼睛看了良久才開口問:“愛我肉體還是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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