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魏王,魏博叛將李公佺、史仁遇,昨日已被押出天牢,處寸磔之刑。”


    “很好,將他二人的頭顱,懸掛到封丘門外,再設一塊石碑,刻明所掛頭顱的姓名籍貫、所犯罪行,以供過往行人觀瞻。”


    此時此刻,齊慎頭戴紗帽、身著紫袍,正在文德殿內,與文武群臣討論政事——皇帝李允也在,隻不過對方全程皆不說話,坐在原位,仿佛木雕泥塑一般。


    “諸位可還有什麽要進言的嗎?”


    眼看時辰已經不早,馬上就要到退朝了,齊慎清了清嗓子,詢問眾臣道。


    大殿左側,禮部尚書趙霖出列道:“啟稟魏王,近日有契丹國、渤海國、新羅國、日本國、南詔國等外藩使者,奉本國君主之命來京朝貢,希望能受到魏王的親自召見。”


    “來朝貢就是了,怎麽還要孤親自召見?”


    齊慎愣了愣,心中頗為不悅,本想直接拒絕,忽又覺得不妥,猶豫片刻後,開口道:“找個合適的時間,安排契丹和渤海的使者入宮,孤會在拱宸殿設宴接待他們。”


    “至於其他幾國的使者,孤沒那麽多時間一一理會,就由你們禮部自己想辦法招待吧,需要多少費用,報到政事堂,從戶部倉癝支取。”


    新羅、日本、南詔距離魏國太遠,這些小國對齊慎談不上有什麽威脅,所以他沒興趣關注,倒是比較想見一見契丹和渤海兩國的使者。


    五代初期,契丹對中原來說是個不容小覷的威脅,在耶律阿保機的治理下,這個草原政權勢力日漸強盛,後來更是數度南下,不斷入侵代北、幽州等地,將幾十萬漢人擄掠為奴。


    渤海則位於契丹的東麵,原本是女真人的祖先靺鞨人,在遼東地區建立的一個實力強盛、漢化程度很高的國家。可惜在原來的曆史上,渤海國由於立國太久,國力經衰落,又碰上了上升期的契丹,最終在後唐同光三年,被耶律阿保機滅國。


    不過如今還隻是大順二年,距離契丹滅渤海還有三十多年。在齊慎看來,自己他日若能控製整個河北,完全可以選擇與渤海國結盟,一起對付契丹。


    接待契丹與渤海使者之事定下,眼看群臣無事啟奏,齊慎揮了揮手,正打算退朝。


    禦史大夫韋震忽然出列,從袖中取出一道奏劄,拱手下拜道:“魏王,臣有本啟奏。”


    “哦,是什麽事?起來迴話吧。”齊慎一麵命人將奏劄呈上來過目,一麵好奇地問道。


    韋震和裴迪二人,乃是齊慎當初設置崇文館時,親自考核選取出來的人才,曾經被他派到葛從周身邊擔任監軍,後來又被召迴京城。


    韋震站起身來,徐徐開口道:“臣蒙魏王信任,忝列禦史台,既為言官之長,便有為國進言之責。臣以為,魏王當年所定之軍製,如‘跋隊斬’、‘士卒刺字’,皆屬惡製,理當廢除。”


    “當年殿下初創大業,創‘跋隊斬’之製,激勵將士用命,此亦形勢所迫、無可厚非,然而時至今日,此製已不可複行,主公用兵動輒數萬,十數萬,萬一將來有哪個大將不幸為敵所殺,其部下士卒,必畏死而叛逃,如此豈不是禍患無窮麽?”


    “放屁!胡言亂語,危言聳聽!”


    聽到韋震如此言語,一旁的兵部尚書李振,頓時勃然大怒。


    “跋隊斬”與“刺字”,都是李振當初向齊慎提出的辦法,如今韋震反對,他自然認為對方是在針對自己,當場訓斥道:


    “軍令不嚴,何以治軍?魏王麾下的將士,這麽多年來之所以百戰百勝,正是得益於‘跋隊斬’與‘刺字’之製,你這百無一用的腐儒懂得什麽?難道你想讓殿下自廢武功不成?”


    “想讓殿下自廢武功的是你!”


    韋震反唇相譏道:“你去問問各軍將士,誰人對此製不是深惡痛絕?哪怕是做都指揮使的,真遇到部下的兵馬使被殺,也大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會白白殺掉其他士兵?還有刺字之事,我看也沒幾個人真的在執行。”


    眼看兩位重臣當眾掐架,毫無體統,朝堂上的群臣表現各異。敬翔、謝瞳等人皆低頭看地,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與李振素來不睦的張佶卻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好了,都給孤住嘴!”


    齊慎見狀,忙站起身來,命令兩人住嘴,接著道:“今日時辰不早了,關於‘跋隊斬’與‘刺字’是否該廢除之事,明日早朝再議吧。”


    說老實話,其實這兩個製度的合理性,齊慎以前也不是沒有質疑過,隻不過猶豫了好幾次,最終他還是沒有正式下令廢除,隻是具體執法的時候,默許底下的將士們從寬執行。


    比如按照跋隊斬的規定,但凡長官被殺,哪怕死的隻是一個隊正,底下從屬的士兵事後也要斬首。


    齊慎感覺這樣太苛刻,因此他在軍中定下一個條件,隻要是兵馬使以下的武官死於非命,跋隊斬的規定便不算數。


    而兵馬使,包括兵馬使以上的將領戰死,隻要及時搶迴屍首,其部下也能免去一死。如若不然,則親兵斬首,從屬武官降職、罰俸,外加杖責。


    這樣做已經比原來的規定人性化了很多。


    還有刺字,按照李振的設想,正常情況是要將部隊番號刺在士兵臉頰或者額頭上的,這樣如果有逃兵的話,不管逃到哪裏,一眼就能被人認出來,舉報送官。


    但是齊慎認為這麽做實在太侮辱士兵的尊嚴,並不同意將字刺在臉上,而是一律刺於左手手背,如此一來,士兵們的抵觸情緒也降低了很多。


    …


    “這個韋震真是的,有奏本不會提前上,非要到快退朝了才說,耽誤孤的時間。還有李振也是,脾氣太差了……”


    日近正午,齊慎終於結束了早朝,在侍衛與婢女的簇擁下,緩緩離開了拱宸殿,準備前往自己的寢宮福寧殿休息。


    福寧殿雖是齊慎的寢宮,但平時入夜他都會主動駕車到妃嬪們的宮殿留宿,隻有白天的時候,才會在福寧殿的書齋裏批閱奏章。


    “殿下,不好了……”


    齊慎剛走出文德殿宮門,尚未坐上馬車,趙匡凝、趙匡明兄弟,忽然領著一眾士兵,急匆匆走過來,將李裕在崇文館被齊天恆、齊天捷,以及王泰欺負的事,說了一遍。


    “什麽!”齊慎聞言,頓時怒氣衝天,“兩個兔崽子,簡直無法無天,德王傷得重不重?”


    “主公,要不您還是親自去看看吧?”


    趙匡凝、趙匡明兄弟不好迴答,隻得苦笑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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