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琅和杜易夢從京城迴來的時候,是一人一個小包,迴去的時候變成三個大包


    其中兩個大包裏全都是吃的,來自兩邊父母深深的愛。


    於鴻儒一直將小兩口送到軟臥的包廂內,主要是東西太多,於琅隻有兩隻手。


    至於說讓女人提東西,在他於家根本不存在,隻有無能的男人才會讓女人去提重東西。


    “大夢,到了京城寫封信報個平安,好讓我和你媽放心。”於鴻儒絮絮叨叨地交代著,將一個不放心兒女出行的老父親,演繹的淋漓盡致。


    “不要和陌生人說話,萬一是個壞人咋辦?”於鴻儒說話的同時,還用眼角的餘光,冷冷的掃了包廂內的那個中年男子一眼。


    從他進入包廂,這個人就一直盯著他看。還是那種兩個眼珠子釘在他的身上,拔都拔不出來的那種。


    一個大男人用這種眼神看著他,他真心受不了。


    他抖了抖全身的雞皮疙瘩,此人莫不是有大病不成?


    要不是看著對方那瘦弱的小身板,他真想讓對方嚐試一下他鐵拳的厲害。


    而中年男子身邊的婦人拉了一下他,同時她心中有些發怵。他丈夫這樣死盯著一個人看,不管人家怎麽想,她總感覺心裏毛毛的。


    想到丈夫有個愛哭的毛病,也不知道她這麽多年,嫁的到底是丈夫還是姐妹?


    於琅也注意到了中年男子的異常,他的腳朝杜易夢身邊移了移。


    “嗯,我聽爸的!”杜易夢乖乖點頭,這話很熟悉,於琅經常跟她這麽說。


    “連長?”中年男子語氣激動的喊道,眼眶瞬間紅了。


    他當年留下來養傷的時候,連長就是這麽交代他的。


    幾人的目光都落在中年男子的身上,滿臉疑問看著他。


    於鴻儒疑惑的迴頭,不會是在叫他吧?


    他不做連長好多年了……


    “你是?”於鴻儒盯著中年男子看了看,有點麵熟,可他實在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連長,我是包石青啊!”中年男子也就是包石青,說出自己名字的時候,已經熱淚盈眶,語氣中都是哽咽。


    “愛哭包?”一個名字出現在於鴻儒的腦海中,他曾經手底下的一個兵。


    那時候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他們天天想著跟敵人玩命,哪有時間去悲傷。可他倒好,死一個兄弟就哭天抹地的。


    還是嗷嗷大哭的那種,加上又姓包,所以大家給他起個親切的外號叫‘愛哭包’。


    後來他受傷,讓他留在老百姓家養傷,更是哭的死去活來,搞得就跟他們要拋棄他一樣。


    ‘愛哭包’這三個字讓包石青的神色頓了一下,隨後眼眶中的熱淚絕堤而出。


    當年在部隊時,他對這個外號很抵觸,可是後來再也沒有人叫過時。


    他又無比渴望有人能喊他一聲外號,直到那時候他才知道有人喊他外號,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情。


    “連長,你還記得我!”包石青再也忍不住了,單手抱著於鴻儒號啕大哭。明明是個中年的漢子,卻哭得像個委屈的孩子。


    一時間,包廂內都是包石青的大哭聲,任誰見了都會忍不住動容。


    車廂內的其他人,哪怕再好奇,也隻是看了一眼就走了。


    他們覺得看熱鬧這種行為,是對兩位老兵的不尊重。


    包石青身邊的婦人正是他媳婦錢冬花,她強行壓製抽搐的嘴角,老戰友見麵的確感人。


    但前提是咱能不能稍微矜持一點,哭聲小點。


    在他們家不能提到兒子和戰友,想兒子他會哭,想到戰友哭得更狠,想到死去的戰友,那就是哭得撕心裂肺,還是哄不好的那種。


    她壓了壓眼角的淚水,能在火車上碰到昔日的戰友,說明今天是個好日子,他想哭就哭吧!


    “連長,我給你們寫了好多封信,不是退迴來就是石沉大海,我還以為你們都……沒想到你還活著,真好……真好……”包石青一邊哭一邊說道。


    “那時候天天都在打仗,部隊打散又重新整編。我不是讓你養好傷去找我們的嗎?你這些年去哪兒了?”於鴻儒語氣哽咽的問道。


    隨後他抱著包石青的手頓住了,推開對方,目光下移。最後他整個人愣住了,眼眶也越來越紅。


    他明明記得當年包石青是腹部中彈,這怎麽胳膊沒了?


    最不該的是剛才沒有認出他,居然還誤會了他。


    “沒事,胳膊丟了,可我還活著。”包石青臉上還掛著淚水,人卻笑了,這就是他後來退伍的原因。


    沒了一隻手,他就是個廢物,別說拿槍了,說不定還會成為兄弟們的累贅。


    再說了,他隻是丟了一條胳膊,對比那些犧牲的戰友來說,他已經很幸運了。


    “活著就好!”過了良久,於鴻儒喃喃的說道。


    就在這時,火車上的廣播響起,火車馬上就要開了,讓送別的同誌全部下車。


    於鴻儒摸了摸口袋,想將自己的地址留給包石青,結果卻發現沒有帶筆。


    “老包,這是我的兩個孩子,你迴頭把地址留給他們,我給你寫信。記住,千萬別忘了,我迴頭給你寫信。”廣播又響了一次,於鴻儒無奈隻能下車。


    看著頭發有些花白的包石青,那聲‘愛哭包’還是被他咽了迴去。


    “孩子……”包石青抖著嘴唇,呢喃‘孩子’這兩個字後,突然如夢初醒。


    就要去追於鴻儒,結果就見人已經走出了車廂,他馬上轉身往火車的窗口跑去。


    “連長,孩子……”包石青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淚,趕緊將腦袋伸出車窗外,大聲喊道。


    “連長,我把孩子養大了……”看著站在站台上的於鴻儒,他語氣急切的大聲喊道。


    “什麽孩子?”於鴻儒臉上出現了片刻的茫然,隨後就朝這邊跑來。


    他敢對著於家的祖宗牌位發誓,結婚之前他沒有跟任何女同誌……


    阿呸……他想什麽呢?


    “孩子,嫂子的孩子……我把孩子養大了,孩子現在老出息了……”包石青因為太過激動,說話有些顛三倒四。


    “嫂子?哪個嫂子?你倒是說清楚點啊?”於鴻儒一邊跟著火車快速奔跑,一邊急切的問道。


    大冬天的,把他急得滿頭大汗。


    包石青當年在連隊的時候,屬於連隊裏年紀最小的兵。要是兄弟們都活著,他得有100多個嫂子,所以到底是哪個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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