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醫生很有耐心 地向她解釋道:“大娘,您剛才交的是手術費和一些基礎的檢查費。”


    “現在要交的是住院費,我們是國家正規醫院不會亂收費的。”


    “按照 規定,病人每天的住院費是8毛錢\/天、換一次藥5毛錢、注射藥物1毛錢一次。”


    除此之外就是護士的護理費,這個分等級的。


    像周裴珵這種全身都無法動彈的情況,前三天需要一級護理。


    一級護理每天2塊錢打底,三天的話差不多需要6塊。


    “需要抽血和尿檢的話我會再開單子,這些也是要另外收費的。”


    “最後就是醫院不提供食宿和洗漱用品,病人需要吃的東西你們要自己解決,需要用到的毛巾、洗臉盆這些也請自帶。”


    “家屬想要陪床的話一張床收費3毛錢\/天,你們要留下來的話就和護士說一聲就行。”


    不想住醫院,大街對麵就有招待所,隻是費用更貴而已。


    ……


    他說了一大堆,全都是關於錢的事!


    別說翁氏聽了想當場挖地道跑路,就是李德誠聽了都覺得頭疼。


    剛才他粗略的算了一下,周裴珵光是住院七天大概需要50塊錢才夠,這還不包括後續吃藥的錢……


    難怪人家都說“醫院門朝兩邊開,沒錢你莫進來!”


    “翁氏你自己拿主意吧,天色不早了我再不迴去路不好走。”


    他也要離開了!


    翁氏內心慌得不行,那句“等等,我也一起”已經憋到了嗓子眼,最後還是沒能說出口。


    徐同誌拿給她的500塊剛才就交手術費了,一分都沒剩。


    她身上就帶了10塊錢,要是給周裴珵交完住院費,那她們母子就是真的連飯都吃不上!


    所以翁氏嘴上答應傅醫生自己會去交錢,實則帶上兒子就溜出醫院。


    “娘,我們去哪裏呀?好餓……要吃飯飯,肚子……疼。”


    周裴泳耍賴地蹲在大街上不肯繼續前進,要翁氏給他買好吃的。


    早上的事發生得太突然,他們母子都還沒來得及吃飯就被逼著進城了。


    別說兒子喊餓,翁氏自己也有點想吃飯。


    正好看見了一家國營飯店開著門,翁氏咽了咽口水。


    她上一次去飯店吃飯都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那會丈夫還沒死,泳兒也還小。


    心下一橫,她拉著傻兒子抬腳朝著國營飯店走去:“別哭,娘帶你去吃好吃的!”


    有錢給那小野種交住院費,她還不如自己吃!


    母子倆人挑了個靠近窗戶的位置坐下,周裴泳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隔壁桌客人麵前的紅燒肉大吼大叫。


    “肉肉,我要吃肉!買,紅色……好看!”


    他不開口的時候長得還算人模狗樣,大家也沒想到周裴泳會是個傻子。


    一開口,所有人都驚訝地看了過來。


    “原來是個傻子啊,怪不得連紅燒肉都沒有吃過!”


    聽到這句話翁氏氣得不行,當即一拍桌子向服務員也要了一盤紅燒肉。


    “跟誰吃不起似的,不就是紅燒肉嗎,來一盤!”


    她還點了一份辣子雞、兩碗肉絲麵。


    結賬的時候服務員突然說要4塊8,翁氏登時瞪大了一雙銅鈴似的眼睛。


    “你說多少?4塊8,你們這開的什麽黑店啊,這麽貴!”


    服務員衝她翻了個白眼,當即陰陽怪氣的懟罵迴去:“你長個招風眼自己不會看啊。”


    “牆壁上有菜單,價格寫得清清楚楚,誰坑你了?”


    翁氏聞言,下意識地抬頭一看。


    確實牆壁上貼了一張大紅紙,上麵密密麻麻的全是字,問題是她不識字啊!


    服務員嘲諷她說:“喔,我忘記了,你們鄉下來的文盲估計連學都沒上過吧,不識字很正常。”


    “我給你念一遍,紅燒肉和辣子雞都是1塊5、兩碗肉絲麵一碗9毛錢,加起來可不就是4塊8毛錢嗎?”


    周裴泳像個小雞崽似的躲在他娘後麵不敢說話。


    翁氏掰著手指頭算了算,總價是沒錯,就是單價太貴了!


    忍著心痛地拿出那10塊錢遞過去時,她看見盤子裏還剩下五六塊沒吃完的雞肉,突然想起自己的女兒的女兒佳慧也在市裏上學。


    “等等,那幾塊雞肉也全給我打包!我花了錢的,必須帶走!”


    服務員本來都要退她5塊2了,聽她說要打包,又抽起了其中的兩毛錢。


    “你這是做什麽?”


    翁氏尖聲大叫,再一次惹來所有人的不滿。


    “打包費呀,不然你以為牛皮紙白給你啊!當然你也可以買,一個鋁皮飯盒自己帶走。”


    一個新的鋁皮飯盒在供銷社至少要賣3塊錢還得有工業票,在國營飯店買的話 隻會更貴。


    另外便是她就打包那麽幾塊雞肉而已……犯不著花這個冤枉錢。


    “牛皮紙就牛皮紙,給我拿這個打包……還有,一根辣椒你都不許給我少!”


    挑挑揀揀還能湊一頓呢。


    服務員唇角微抽,她上班以來遇見過小氣摳門的,就是沒遇到過摳門成這樣的!


    一盤子辣子雞吃到隻剩下五六塊雞骨頭還要打包……還一根辣椒都不許少……是準備迴去以後光吃辣椒啊?


    拎著包裝袋上的麻繩,一手牽著自己人高馬大的傻兒子,翁氏像一隻戰勝的老母雞一般大搖大擺地走出飯店。


    “娘,咱們接下來去哪?”


    周裴泳吃飽喝足,現在又有點困了想睡覺,打了個嗬欠。


    “泳兒乖,再堅持一會。”


    “咱們去學校找你妹妹,等到那你就可以安心睡一覺了。”


    母親提起妹妹時,周裴泳腦海裏隻浮現出一張尖酸刻薄的臉。


    那張臉的主人雖然是他的親生妹妹卻好像很嫌棄他……總是“大傻子”、“大傻子”的叫他。


    **


    青山中學。


    中午12點正好是放學吃飯的點,教室外麵鍾聲響起,坐在位置上的學生們迫不及待地從抽屜裏拿出飯盒。


    站在講台上的老師見狀,無奈地開口說道:


    “馬上你們就要放寒假了,明年迴來就是準畢業生。”


    “趁著這個寒假你們都給我好好想想將來想做什麽!”


    “下鄉也好、工作也罷都需要你們去努力建設我們偉大的祖國,同學們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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