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悟和尚,”


    李月明瞧見前廳那熟悉的光頭,語氣含著喜悅,這東廠,也看不到個旁的新鮮人。


    慧悟聞聲轉頭,看到來人,也是一笑,“阿彌陀佛,小夫人可安好?”


    李月明點點頭,“有慧悟和尚在,自是安好。”


    慧悟笑了笑,看來這小夫人過的不錯,性子一如既往,“貧僧是來尋栗督主的,長侍衛方才說督主不在,貧僧便想著,看看小夫人再走。”


    李月明彎了彎眉,顯然有些愉悅,說話也客氣了幾分,“難得大師還記得我,說來,皇上那邊,還多虧了大師周旋,才免了我這遭難,就是不知道,大師是如何說的?”


    慧悟聞言,手中轉著的佛珠都停了,望了李月明一眼,說道:“俗話說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算是破了戒了,左不過說小夫人命格與陛下相左,若貿然進宮,有礙國運。”


    李月明聞言,不由的笑出了聲,“你這和尚,誆騙起人來,倒也厲害。”


    慧悟臉色有些訕訕,“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佛祖會理解的,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李月明憋笑著撇了撇嘴,慧悟看到,更是臉色不自在。


    “好了,不逗你了,”李月明大發善心,轉移了話題,“你找夫君何事?”


    說起正事,慧悟也斂起了神情,“前些日子,栗督主突然找上貧僧,說想再要一些平安符,貧僧的平安符可是千金難買,哪裏還有一些?”


    說起這個,慧悟顯然有些不悅,眼睛都瞪大了些,“貧僧便以為是小夫人出了事,早便想過來瞧瞧。”


    李月明聞言稍稍凝眉,“並未聽夫君提起過此事啊。”


    “阿彌陀佛,”慧悟行禮,“想來是栗督主心緒難安,貧僧也問過,並未有何事,督主隻說買個心安。”


    “大概什麽時候?”李月明還是感到疑惑,為什麽夫君會突然如此?


    慧悟迴想了一番,“大概是淑妃娘娘遇害後。”


    沈良殊遇害?


    李月明仔細想了想,那事的來龍去脈夫君都與她解釋過,那位姓馮的太監也處置了,難不成還有旁的事?


    “那日我走後,你可是對夫君說了旁的什麽事?”


    “並未說旁的,隻是規勸栗督主慈悲為懷,否則會對小夫人命格有礙。”慧悟趕忙解釋道,這小夫人可比那栗督主難纏的很,他可不敢糊弄。


    李月明點點頭,原是如此,定是處置了那馮太監,夫君怕於她有礙,便去找了這慧悟和尚。


    慧悟見李月明沒再說什麽,便起身準備辭行,“時候不早了,貧僧還要早些迴宮,小夫人也迴去歇著吧。”


    慧悟又看了看李月明的臉色,總感覺,哪裏有些不對。


    李月明聞言,站起身來,準備送送這慧悟和尚,隻是剛站起身來,便有些眩暈,她不由的後退了兩步,扶住了凳子緩了好一會。


    玉竹趕忙走了過來,扶住了她。


    慧悟見狀,眉頭攏起,一股不好的想法油然而生。


    “小夫人可否讓貧僧把把脈?”


    李月明又坐迴了凳子上,臉色有些蒼白,搖了搖頭,道:“無事,許是起的有些急了,現下好多了。”


    慧悟還是不放心,但一個出家人,這種事情自是不好直接問出口的,他看了看手中的佛珠,又看了看李月明,忍痛割愛道:“既然承小夫人一句大師,貧僧便將這串佛珠贈與小夫人,小夫人隻需時時戴在手腕即可,切記,這佛珠同那平安符一樣,不可離身。”


    李月明拿著這串佛珠上下瞧了瞧,不以為然,“為何突然送我這佛珠,可是我又要遭難?”


    慧悟看到李月明擺弄佛珠那股子隨意勁,跟前陣子栗督主擺弄他那平安符神情如出一轍,不由的嘴角抽了抽。


    “出家人不打誑語,夫人若讓貧僧把把脈,貧僧才能有十成的把握。”


    李月明失笑,睨了那青天白日說瞎話不臉紅的和尚一眼,道:“把脈可以,出家人不打誑語這話,和尚你說著不臉紅,我聽著都臉紅。”


    慧悟哪還有心情理會她的打趣,他走上前去,為這小夫人把了把脈,臉色卻愈發不好。


    李月明見著慧悟那肉眼可見沉下去的臉色,不由的正色起來,“怎麽?可是不好?”


    慧悟後退幾步,朝著李月明說道:“有些話,貧僧想單獨跟夫人聊聊。”


    語氣中的鄭重,讓李月明不得不重視起來,她朝著玉竹使了使眼色,示意她先下去。


    待前廳就剩她和慧悟二人後,李月明才緩緩開口:“這下可以了吧?你倒是說說,我這身子到底怎麽了?”


    慧悟見沒人了,抬起頭來看向李月明,一臉的恨鐵不成鋼,看的李月明有些心虛。


    “到底怎麽了?你倒是說啊。”


    慧悟先是歎了口氣,神色肅然道:“雖是貧僧忘了叮囑,但小夫人應是知道,大亂將至,怎可在這個關頭……這個關頭……”


    和尚一再語塞,最後又是一聲歎氣。


    李月明被他這番攪的有些惱意,“慧悟和尚,慧悟大師,您老能不能說句整話?”


    慧悟蹙眉,顯然不知道該用什麽態度對待這事,“罷了,小夫人既然懷有身孕,便早早離開這京都才是。”


    李月明聞言怔愣住,過了好一會,才喃喃問出聲:“我什麽?”


    “小夫人當真不知?”


    李月明顯然還沒有緩過神來,“我知什麽?”


    慧悟顯然也有些震驚,“夫人有了身孕都不自知?栗督主也不知?”


    許是這一刻的感受太過複雜,李月明一時間沒有出聲迴應,她低頭,手指略微有些顫抖的撫上她的腹部。


    這裏,有她的孩兒了,是她和夫君的孩兒,他不該來的,尤其是這種時候……


    可是這句話,她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說出口。


    眼見著李月明的眼眶越發紅了起來,隱隱有些要落淚的勢頭,慧悟有些慌了,他神色無措的看了看李月明,試探的問道:“小夫人……可是不想要這孩兒?”


    李月明聞言,紅著眼搖了搖頭,她怎能不要,她怎麽舍得不要,這事若讓栗青知曉,他該多高興,他……


    李月明猛地抬起頭,不,栗青不能知曉,如此緊要關頭,她不能拖後腿,“大師方才說的,讓我遠離京都,是何緣由?”


    慧悟再一次歎氣,手指下意識的去摩挲那處佛珠,掌心的空虛讓他才想起來,那佛珠已是贈送給小夫人了。


    “夫人該知曉,過不了多久,京都勢必大亂,而栗督主,正處在這漩渦中心,屆時殺戮太重,於您,於腹中胎兒,乃大大的不利。”


    “沒有別的辦法嗎?”李月明的聲音已是變得哽咽,她不想離開夫君,更不想舍棄孩兒。


    慧悟無奈的搖了搖頭,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看來有些事情,注定無法改變。


    李月明深吸一口氣,咽下喉中的哽咽,說道:“此事還請大師萬不可告訴旁人,夫君也不可,容我想想該怎麽辦吧。”


    慧悟點點頭,“此事夫人盡可放心,事已至此,慧悟隻能規勸夫人,要量力而行。”


    雖是不知道這小夫人會想出什麽辦法,但傷害那栗督主的,小夫人不會做,傷害孩兒的,小夫人不會做……


    到最後,受傷害的,莫過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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