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青知曉這件事時,李月明也不過是剛走一個時辰,此時,他本要去城南的榮首輔府邸。


    聽到這消息,馬背上的栗青一動不動,秋風吹起了他的玄色官服,四周的百姓不敢向前,身後的下屬不敢向前,隻他一人,落寞蕭瑟。


    良久,栗青問了句:“還迴來嗎?”


    看到此情景正在感傷的長風聽到這話一時有些懵,“……這,屬下不知,夫人也沒說還迴不迴來。”


    這吵架迴娘家,還有不迴來的?旁的夫妻也這樣嗎?


    栗青不語,夾馬往前走去。


    又過了一陣,馬停,栗青往後望向長風,來了句:“誰給夫人配的馬車?”


    長風:“……”追究責任這等子事,他便知道是遲早的。


    長風:“……福叔。”


    栗青頓,而後緩緩問道:“福叔多大年紀了?”


    語氣悠長而深沉。


    長風趕忙道:“今年正好五十五了。”


    福叔是老人,比他們在東廠呆的時間還長,東廠裏人人都敬著,就連督主,都會給幾分薄麵,也不知這次……


    長風還未想完,栗青的聲音便再次想起:“也是時候了……”


    長風:“……?”


    是時候幹嘛?應該……不是他想的那樣……吧。


    -


    李月明迴到家時,管家一看大小姐不吭聲自己迴來了,趕緊將老爺、夫人和少爺全都叫了出來。


    三人定定的看著李月明,而後便趕忙圍了過來。


    “可是那人欺負你了?我去給你報仇。”這是她弟。


    “你又耍小性子了?阿青沒跟著迴來?”這是她娘。


    “感謝老天爺,他終於將你放迴來了。”這是她爹。


    李月明被這三人吵得一陣眩暈,趕忙出聲道:“沒欺負我,沒耍小性子,更談不上放我迴來,我就是想你們了,迴來住兩天。”


    一句話,三人齊齊閉嘴,而後雙雙對視,得出結論:她在撒謊。


    無奈,柳氏出來圓場麵,“好了好了,既然迴來就住下,累了吧,去屋裏歇歇。”


    李月明點頭,攙著柳氏往後院走去,柳氏給那父子倆使了個眼色,倆人才沒跟著過去。


    “你的屋子,娘都叫人打掃著,還缺什麽東西,讓管家去置辦就行,你也不提前說,娘都沒來得及讓人采買些你愛吃的。”柳氏一邊拉著她坐下,一邊嘮叨著。


    李月明看著自己的如意院,院裏沒有一絲雜草,秋海棠開的正豔,屋內陳設依舊,沒有一絲塵土,隻那花瓶裏的插花是新換的,想來,定是母親讓人好好維護著。


    “娘,我多住些日子可好。”李月明鼻頭有些酸,撒嬌似的倚在柳氏的肩上。


    柳氏拉著李月明的手,語氣中不乏愛憐的說道:“你住多久都行,可前提是,你得告訴娘,你與阿青究竟如何了?”


    李月明有些不自在的動了動,道:“也沒如何,就是在東廠待膩了,夫君每日也不讓我出門,我便想迴家呆陣子。”


    柳氏半信半疑,歪頭問道:“真的?”


    李月明點頭,“真的,比真金還真。”


    柳氏看著李月明的穿著,又看了看她的發飾和首飾,樣樣都是上等物件,看來她這姑爺對明兒還是上心的,她的心便踏實了大半。


    娘倆又膩歪了一會,便聽到下人報:“夫人,小姐,老爺請您倆去書房。”


    李月明:“……”她還以為……,哼。


    及至書房,李月清也在裏邊,李月明打眼一看,這是換了個地方接著三方會審?


    李月明無奈,隻得先發製人,“爹,您找我。”


    李逸謙點點頭,打量了打量女兒的狀態,倒不像是受委屈的,“你跟爹說實話,你今日迴來,栗督主可知曉?”


    李月明一頓,而後說道:“……應是知曉了的……吧。”


    就福叔那大嘴巴,估計整個東廠都知道了。


    “他沒說別的?”


    李月明搖搖頭,“我走的時候,夫君已經出門了。爹爹,可是有何問題?”


    李逸謙麵色平靜,而後正色道:“爹爹再問你,二皇子對你上心這事,你到底從何得知?”


    李月明被這問題打的措手不及,含糊其辭道:“女兒,瞎猜的……”


    李逸謙顯然不滿意,嗬斥道:“你當你爹好糊弄嗎?”


    這聲嗬斥讓柳氏蹙了眉,“你那麽大聲做什麽?”


    李月清附和道:“就是,父親,你都把我嚇到了。”


    李逸謙:“……慈母多敗兒。”


    柳氏不樂意了,“此話怎講?明兒和清兒哪個敗你了?就你這點家底,用的著哪個敗。”


    倆人吵的熱鬧,不一會便忘了正事,李月明朝李月清使了使眼色,倆人偷摸溜出了書房。


    “阿姐,你真沒受委屈啊?”李月明偷偷看著李月明的臉色,試探的問道。


    “沒啊,你姐夫總是瞞著我做一些事,昨晚氣急了我便說了句,早知道不嫁給他了,你姐夫便生氣了……”李月明沒所謂的說道。


    李月清眨了眨眼,“我怎麽也想不出,堂堂東廠督主,會因為這個跟你生氣?”


    李月明點了點他的腦袋,“他在我麵前,隻是夫君,難不成我們還要因為今日哪個大臣上折子吵架嗎?”


    李月清撓頭,“話雖如此,可……父親之前在書房說,迴門之日,姐夫曾詢問父親姐姐知曉二皇子一黨許多事,還問可是父親授意?父親當真不知,最後也沒說出所以然來。”


    李月明不知道還有此事發生,淡淡的問了句:“然後呢。”


    “然後……然後姐夫便說,這事他會查清楚,若發現咱們說謊,真相大白之日,便是……姐姐你屍骨無存之時。”


    李月清看到阿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緊著說道:“阿姐,我說這些隻是想讓你提個醒,姐夫……或許真的不是良人。”


    李月明咬牙,“好啊,好他個栗青,還勞什子真相大白之日,便是我屍骨無存之時,栗青個大王八,臭王八。”


    李月清心裏咯噔一聲,趕忙捂住李月明的嘴,“阿姐,你不要命了……”


    李月明氣急,“不要命了,有本事就讓他栗青一刀了結了我吧。”


    —


    倆人全然不知這番對話已經傳到別人的耳朵裏,此時的定王府書房裏。


    一身紫金色玉綢袍子的男子正細細描繪著什麽,聽到下人的稟報才緩緩抬起頭來。


    “當真?”男子話語中充滿危險。


    下人戰戰兢兢,“迴王爺話,當真如此,小人聽得清清楚楚。”


    男子冷哼,將手中的墨筆重重的摔在硯台上,“他栗青好大的膽子,明兒也是他能動的?沈家,麗嬪,還有他栗青,個個都當明兒好欺負是嗎?”


    “去喚仇武,明兒定是嚇壞了,今晚,本王要將明兒接過來。”


    下人身子發著抖,趕忙領命,“是。”


    男子看著將將勾勒出外形的畫,眼中充滿了癡纏,右手緩緩的撫上畫中的臉龐,語氣中充滿了迷戀:“明兒乖,再等等,再等等,為夫便能接你迴家了。”


    他已好久沒見到明兒了,好久沒看到她熟睡的模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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