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青確保李月明迴了東廠,才不疾不徐的進宮麵聖。


    殿內的皇帝趙祥整個人神采奕奕,看到姍姍來遲的栗青,並未多計較,反而麵露喜色,好似栗青的到來,是給他報喜似的。


    “臣拜見陛下……”


    “栗青,無需多禮,過來,嚐嚐,江北剛送過來的秋茶。”趙祥一臉喜色,打斷了栗青的行禮。


    栗青看到興致如此高的皇帝,暗自蹙眉,據他所知,近日除了西北戰事大捷之外,並沒有什麽喜事,而西北大捷,現如今的皇帝,該是思忖著如何收複兵權才是。


    栗青掩去心中所想,眸色平淡道:“謝陛下”。


    趙祥眯眼,故作試探,“昨日宴上那女子,便是趙侍郎的嫡女?”


    他並沒有用“婦人”來形容李月明,聰明如栗青,倒是想明白了皇帝興致如此高的原因,一時間,眸子深處淬了一股寒意。


    “迴陛下,正是內子。”


    趙祥對栗青的迴答不滿意,不露聲色的將自己的意圖更加明顯的表示出來:“如此美人,倒是可惜了。”


    栗青似是完全聽不懂,麵色依舊平淡,話卻意有所指,“陛下賜婚,臣除了不能給她真正的疼愛之外,一直是嬌寵著的,臣雖兇名在外,但萬不會欺負自己的女人,如此說來,並不可惜。”


    趙祥臉色突變,心裏一陣冷哼,望著栗青,語氣不詳道:“恐怕,不是因為朕的賜婚,而是你栗青,對這女子上了心吧。”


    栗青聞言,倒是無所畏懼,他故意在宮中放出他與明兒不和的傳聞,隻是想打消皇帝想拆散他們的念頭。


    畢竟,如明兒所說,他動了祁貴妃,這皇帝明著答應祈宏無理的要求,全了祁家的臉麵,暗裏,怕是給他來出美人計,讓他嚐嚐情意正濃卻被人打斷的滋味。


    隻是這皇帝沒想到,這美人計中的美人,連他自己都想要。


    若那傳聞不能再保護明兒,他便昭告天下,李月明就是他的女人,是他捧在手裏含在嘴裏的寶貝。


    他倒要看看,誰能將她從他身邊搶走?


    思及此,栗青語氣鄭重的迴答道:“迴陛下,內子善解人意,臣踽踽獨行至今,直到遇到她,才知道什麽是活著。”


    趙祥並不言語,隻眸色沉沉的打量著栗青。


    他在衡量,為了一個女人,跟栗青有了嫌隙是否值當?


    但當他想起昨日宴會上的驚鴻一瞥,他竟覺得,值。


    趙祥一時間有些煩悶,計劃被打亂,本以為,那女子對栗青可有可無,他要過來了,左不過是個臉麵的事。


    古有楊玉環入道觀改頭換麵,今日,他便也效仿一把玄宗皇帝,更何況,栗青並不是他親兒子,他並沒有甚的負罪感。


    可如今,栗青態度亮明,倒是不好奪人所愛,畢竟,栗青於他,是一把離不了身的利劍。


    “你如今,不該有軟肋。”趙祥語氣不滿,敲打著栗青。


    栗青風輕雲淡,“臣在坊間故意放出傳聞,就是此用意,但,臣不能對陛下撒謊。”


    一句話,堵了趙祥的嘴,眼見到手的美人飛走,趙祥滿是憤懣,再沒有剛才的興致,樣子都懶得擺,隻擺擺手讓栗青先下去。


    栗青剛走出門口,便聽到殿內東西摔落的聲音,他腳步略頓,隨後,嘴角掛上一絲譏笑,步履卻不甚輕快的朝東廠走去。


    他知道,這事,僅是剛剛開始……


    —


    殿內,皇帝的貼身太監王放小心翼翼的拾起散落的墨寶,看著皇上陰沉的臉,安撫道:“天下女子千千萬,不若,陛下派花鳥使去那江南尋尋,江南那地界,最是出美人。”


    趙祥漱了口涼茶,怒氣還未消減,道:“你真以為,這普天之下,有千千萬萬個李月明?”


    王放噎住,昨日皇上愣神片刻,他便朝著皇上的眼神望去,憑心而論,長成那樣的,確實是世間少有。


    昨日,皇上從宴會中下來,便召人將那栗青夫人的底細查的明明白白。


    結果,越查越生氣,他祁家該慶幸一早落魄了,不若,就這事,他也不放過祁家。


    祈宏當日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控訴,先是家裏好好一個貴妃,被栗青折騰進了冷宮,後是兒子好端端被一個小小的侍郎兒子當街打了一頓,他祁家左右是咽不下這口氣。


    後又說那打人的那趙侍郎,嫡女是個病秧子,左也嫁不了人,嫁給栗青那閹人,鬧鬧笑話,讓他祁家出出氣也是好的。


    病秧子?這哪裏是個病秧子?


    他倒是真信了祈宏的邪了,沒得作甚調查,便下旨賜了婚。


    說來,也怪那栗青,他與祁貴妃情意正濃時,栗青帶頭上奏本參祁貴妃,殘害皇嗣,後宮幹政……


    哪一條拿出來,都容不得他眼裏揉沙子。


    眼瞅著事情越鬧越大,一時間,他若不處置祁貴妃,還堵不了那些官員的口,無奈,他狠心將哭啼啼的嬌人送進了冷宮。


    栗青此舉,著實是惹著他了,他才腦子一熱就答應了祈宏。


    這下倒好,還得想方設法從別人手裏要人。


    還好,他特意差人連夜查的,那栗青與他夫人,沒甚感情,如此,事情變得好辦多了。


    栗青那性子,若不是有他的賜婚聖旨在這擺著,這姑娘,怕早就學了當初那丫環,被栗青一把擰斷脖子了。


    這一消息,使得皇上整夜的好心情,今日一早,便傳了栗青入宮。


    誰知今日……王放看了看皇上的臉色,也不敢再提那“驚鴻宮”後續該如何。


    昨日,將要入睡之際,皇帝突然冒了句,“就叫驚鴻宮吧,明兒若來了,將華春宮改成驚鴻宮,這名字才適合她。”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王放忙應下,當成頭等大事對待,今一早,便尋人來吩咐此事,當時他還心想,這宮裏,又該出一位尊貴的主兒了。


    誰知,今日事情突變,饒是他王放都心有不甘,更何況是皇上。


    果不其然,過了好一陣,趙祥開口,道:“你說,朕若開口向他要個女人,他還能不給不成?”


    王放聽的戰戰兢兢,這栗督主的脾氣,可說不好,但如此說辭,他不敢說出口,隻得委婉道:“栗督主此人,心性極高,對陛下忠誠,若陛下開口,該是能成事,就怕陛下與督主……因此……生了嫌隙。”


    王放所說,正是趙祥心中所想,可他依舊不死心,“既如此,便沒個兩全的法子了?”


    王放頭腦一轉,眼裏全是精明,而後又小心翼翼對著趙祥說道:“陛下,既然不能硬要,那便換。”


    “換?”趙祥眉頭蹙了蹙,思忖片刻,突的神色放鬆,麵上帶了微笑,看來是想到了法子。


    “朕本來還想讓他將兵符給朕收迴來,再提他做司禮監掌印,現在看來,提前也未必不可。”


    既然早晚是他栗青的,早點給了也未嚐不可,一個女人換一個司禮監掌印之職,聰明如栗青,該知道怎麽選。


    那兵符,他衛衝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這兵,總不至於還真的成了“衛家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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