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知恩奶奶洗完衣服迴家,又開始準備晚飯,飯都煮熟了,還沒看到孫子迴來,不由的有點擔心起來。“老倌,老倌,恩伢放學這麽久了還沒到家,眼看這天都快黑了,我有點不放心,你出去找找看。怡妹子說他今天是和張維他們從娟衝那邊迴來的,你趕緊去看看”。


    王四爺本在地裏幹活,聞言也有點擔心,於是便趕緊迴家放下農具朝張維家的方向找去。行至半路,就聽到不遠處有幾個孩子在唱歌,便問道:“喂,前麵唱歌的是恩伢嗎?天都黑了,還不迴家吃飯,在那做麽子?”


    “是我爺爺找我來了,爺爺,是我。剛剛出了點事,我這會正和同學一起迴去呢,他倆送我”,王知恩聽到聲音先是和張、李說了一句,然後朝爺爺來的方向應道。


    王四爺加快腳步,來到孫子跟前,問:“出了點事,出了麽子事?” “我們仨在張維家做完作業,天還沒黑,他倆就說送我順便到我們家玩一會。。。結果剛剛路過那邊的時候,我不小心踩到墳坑裏了。。。” 王知恩把事情的經過和爺爺說了一遍。


    王四爺聽完覺得事情恐怕沒有孫子說的那麽簡單,便和三小說道:“走,爺爺先送你兩個同學迴去,天都黑了,就先不去我們家玩了,免得他們家人擔心”。說完,便領著王知恩他們三個朝張維家方向走去。


    不多時,便走到了那一段彎路,“你剛剛說的是哪個墳?” 王四爺問,“就是那個” ,王知恩拿手指了指。王四爺看向孫子指的方向,眉頭皺了皺,便讓孫子三人跟上走到那個墳頭的旁邊,仔細看了看,點了點頭。剛欲跳下,又看向孫子三人,接著右手捏劍訣,虛空寫字,口中念道:“天無忌、地無忌、年無忌、月無忌、日無忌、時無忌、陰陽無忌、魯班弟子到此,百無禁忌!” 一句一畫,咒語念完一個繁體的“無”字剛好寫完,最後一句百無禁忌是四點點完又順時針畫圈,接著又念:“弟子用起無字咒,所指之處,百邪退避,百無禁忌,敕!” 念完劍指點向王知恩三人,這才跳下土路落到下麵墳地。


    王四爺拾起被王知恩帶落在地的掛幡,重新給掛到墳頭,口裏不知道在低聲說著什麽,看著像是在給人道歉,不過沒聽到聲音迴應。王四爺跳上土路,又讓王知恩他們三個對著那處墳頭鞠了一躬,這才繼續送張、李二人迴家。


    “爺爺,不會真的鬧鬼了吧?” 李軍有點怕怕地問道。“有沒有鬧鬼,爺爺也不知道,像恩伢說的,他腳拔不出來應該隻是被洞口卡住了,不過啊,你們兩個小崽子,鬧歸鬧路過別個墳地的時候,還是要注意啊。你看你們把別個後人送的傘都給弄倒了,要是真的有鬼,你說別人氣不氣?” 王四爺說著瞪了三小一眼,頓了頓,又接著說道:“有沒有鬼,爺爺也不清楚,不過雖然爺爺書讀的不多,但是也知道,有心之錯不可犯,無心之過發現了就要道歉。不管這世界上有沒有鬼,老祖宗有句話叫做“舉頭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就是告訴我們要知道敬畏。總之嘞,有沒有鬼,爺爺不清楚,不過你們把別個的東西弄倒了,不管是有意還是不小心,都是不對的。所以剛剛爺爺下去重新給掛上,代替你們道了個歉,又讓你們自己鞠上一躬。做好我們該做的,管他有沒有嘞”。


    三人聽完王四爺的話,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知道了,爺爺”。沒走幾步,李軍又問道:“爺爺,既然沒有鬧鬼的話,您剛剛站在那裏又是念咒又是寫寫畫畫的,是在幹嘛啊? 還有您剛剛念的是什麽咒啊?張維說您教了琰伢武功,以後能不能也教教我啊?” “你是李強家的崽子吧?咋這麽多問題! 我剛剛那是做樣子的,你們三個小家夥在這,我這不是怕你們害怕嘛!就學電視裏麵的道士給你們壯壯膽。至於那是什麽咒,你迴去問你老子去!你爸不也是個魯班弟子麽? 你想練功又不怕吃苦的話,明天放學你和恩伢一塊到我家來,我可以教你,不過爺爺事先和你說,爺爺教的不是你在電視上看的那種武功,隻是能讓你身體好一點,力氣大一點,有什麽問題先莫問了,馬上到你家了”,王四爺有點好氣又有點鬱悶地迴答。說完王四爺便不再給李軍多問的機會,先把李軍送迴了家,接著送完張維,爺孫倆便返身迴自己家去。


    王知恩在李軍問的時候心裏也覺得李軍的問題有點多,甚至納悶上課的時候咋不見這家夥這麽多問題,隻曉得在那裏發呆,怕不是都聽懂了?要是都聽懂了,為啥還要抄自己作業? 雖然他心裏這麽想李軍,不過對於爺爺念咒的事情他其實也很好奇,隻是那會忍住沒問。見現在隻有爺孫兩人了,就向王四爺問道:“爺爺,您剛剛念的咒語是什麽啊?好像是什麽無忌,什麽無忌的,我沒有聽清,您可以教我嗎?我以後放學再走這邊就可以用來壯膽了,嘿嘿”,王知恩問完還狡黠的笑了笑。


    “嗯?原來我孫子也好奇啊,爺爺剛剛念的叫作無字咒,你想學的話。。。”王四爺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道:“你想學的話,也不是不行。不過那隻是你舅太爺教給我走夜路用的,爺爺年輕的時候也怕黑,不過因為要出去給別人家幹活,經常要晚上才能迴家。我師父也就是你舅太爺就把這幾句口訣教給我,讓我在害怕的時候念一念。其實就是用來轉移自己注意力的,同時心裏覺得是法咒,可以給自己壯壯膽,像你爸爸他們走夜路害怕的時候就背誦孔明先生的《出師表》一樣,是一個作用。口訣總共九短句,分別是‘天無忌、地無忌。。。王氏子弟到此,百無禁忌''。” 因為王知恩並不是魯班弟子,王四爺便把最後一句無字咒改了改教給了他,至於有沒有用,就像王四爺說的主要是給孫子壯膽用的,不是魯班弟子念成魯班弟子反而不好。


    不得不說王知恩的記性是確實好,隻是跟著複述了一遍就把咒語記住了,他又問道:“我看爺爺您除了念咒還在空中寫字,那是什麽啊?”


    “哦,那是一個繁體的“無”字,你看著啊,是這麽寫的。。。把這一撇和下麵四個點都看成一橫的話,這個無字就是剛好四豎五橫,總共九畫,念一句口訣,劃寫一筆,口訣念完剛好字也寫完,最後再這樣畫上一圈就完事了”。王四爺一邊說,一邊比劃道。“不過,這個無字應該也是為了讓這個儀式看起來更加逼真一些,反正你舅太爺是這麽教爺爺的。你要是以後走夜路害怕,用一用也可以。其實你要是背一背課文,效果估計也差不多嘞”,王四爺心裏還是不太願意王知恩接觸這些,隻是今天被他剛好看見了,便把一切都推到了自己師父身上。


    爺孫倆交談之間迴到了家裏,王知恩奶奶見孫子迴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飯菜已經備好,一家人吃了晚飯,王知恩奶奶問了問孫子今天上學的情況,便看電視去了。由於時間已晚,王知恩這夜便沒有再上山打坐,隻是在自己房間打了一遍渾天筋骨,就去陪奶奶看電視了,然後各自睡去。。。


    至於清明節給媽媽掛山的事情,王知恩也問過了爺爺奶奶,因為橋道士立禁壇後交代過,十歲以前他不能去給母親拜祭,王四爺便以他年紀還小糊弄了過去,而王宏升則因為一去妻子墳前,都會紅著眼睛迴來,王四爺也就沒再讓兒子去過,這幾年都是王四爺這個長輩去給兒媳掃墓,或者由王宏升弟弟們去。。。


    一條生命的逝去,留給家人的除了無盡的思念,還有那需要漫長時間才能磨去的痛楚。無論怎樣,日子卻還要繼續,人們一方麵想要忘記那些痛苦,一方麵又不願意忘記那逝去的人,於是大華一年之間的那幾個傳統日子便成了生死對話的紐帶,活著的人在平時把思念和追懷掩埋在心底,到了這幾天便把這些情感通通傾瀉出來,以焚燒的方式,讓風和煙給逝者捎去自己的關心和掛念,或在墳前傾訴,告知他們自己過得很好,世界又有了怎樣的變化。。。祖祖輩輩,一代又一代,從不斷絕,正因為這樣,大華的文明在情感上、精神傳承上便永不會湮沒,而是會延綿萬代,無窮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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