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飛怔了怔,不想他有此一說,細想竟不知如何迴,隻好道:“請先生救救我家爺!”


    雲先生便又道:“我救不救與你何幹?”


    孟飛張大了嘴,更加不知如何迴答了。他見孟飛傻乎乎的樣子,心到底還是有些不忍,隻好道:“不過緩解他的痛苦而已,你如何便認定我能救人?”


    此話一出,便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下,澆滅了孟飛心頭唯一的希望,心下想道:三娘武功高強,他一出手又救了爺,我隻道這二人必是江湖奇人,卻也不過尋常。原來是我病急亂投醫了。


    他向雲先生與三娘黯然道:“是小人無禮了。今夜多得二位相助,小人今生今世,沒齒難忘。小人與爺這便離開,不敢與先生添麻煩。”


    雲先生依舊麵無表情,三娘倒有些焦急之色。便在此時,懸玉使女動靜越發地大了,園門拍得山響。三娘麵色一沉,向雲先生道:“我去看看!”


    雲先生便又“哦”了一聲。孟飛深感三娘仗義,見她一介女子要麵對那如狼似虎的懸玉使女,俠義之心頓生,忙道:“三娘且住!”


    衛三娘有些詫異地迴身看他,孟飛忙道:“外麵那些人,應是明月弄的,很是兇惡。小人今夜多得二位相助,不敢再多添麻煩。禍是我惹來的,理應我去。”


    三娘聽得“明月弄”一語,當即冷笑道:“原來是那樣的人物,你們這禍,惹得可不小。你現下開門倒去爽快認了,卻將無限禍災留與我們,便不是為我,而是害我。畢竟,江南王與懸玉使女,天下誰人敢惹?”


    孟飛張了張嘴,不知如何辯解。原來,他跟隨湛若水二十年,湛若水卻從未告之他真實身份。便是三峽遇襲,湛若水也未曾告訴他真相,是以直到現在,他都不知江南王與懸玉使女究竟是何方神聖,隻知自三峽以來,麻煩就沒有斷過。


    三娘便有踟躇之色,無奈懸玉使女動靜太大,便隻得去應了門。


    “三娘當心,那群婆娘惡得緊!”孟飛還待再說,卻見那雲先生冷冷地瞅著他,便不敢再多言。


    眾懸玉使女久候無人,早沒了耐心,便要衝殺進去,隻白露道:“咱們便這般闖進去,若找不到人,隻怕會惹麻煩。”


    霜降道:“咱們可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二人正是逃進了這條巷子。恰才已打探過了,是條死弄,他們不在這裏麵,會在何處?”


    白露忙道:“隻是此番動靜大了,怕是會驚動華棣。他與姑娘,一直不對付,正愁抓不到咱們的長短呢!”


    霜降冷笑道:“華棣算甚麽!若是今夜拿不住上官清,咱們就都別迴去了。”


    小滿亦道:“霜降言之有理,你忘了三峽之事麽?”


    她二人說得白露倒吸口涼氣,當下再不遲疑,便令暗衛闖門。


    三娘來時,園門已有鬆動跡象。她忍下怒意,取下門栓開門。門才開,便從外麵湧進十來個彪形大漢,後麵是諸懸玉使女,當先是小滿、霜降與白露。


    “你們是誰,為何半夜闖我府中?”三娘故意問道。


    “我們是誰?若說出來,嚇你一跳,還是少過問的好!”霜降傲然道:“我府中走脫兩個下人,眼見著是進了你們這裏,交出來,大家都好,若不肯,嘿嘿!”


    “好大的口氣,卻不知是哪家府中?”三娘冷冷道。


    霜降冷笑道:“我向前說了,我們的身份,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三娘道:“半夜擅闖民宅,你們眼中還有王法麽?”她向後望了望,廊下空蕩蕩的,雲先生與孟飛諸人早已離開。


    “王法?”霜降看出三娘舉動,料定湛若水必在這府中,當下哈哈笑道:“這江南,這揚州,懸玉使女就是王法!”


    “懸玉使女?”三娘故作不知。霜降矜持一笑,故意撣了撣衣衫,撥了撥腰間玉牌。三娘瞥了瞥霜降,笑道:“便是有這塊牌子的麽?我隻當掛牌子掛鈴鐺的,是貓兒狗兒,原來也有人掛的。”


    霜降諸人怒極。小滿沉著臉,一對峨眉刺徑向三娘胸口刺去,隻當立時便能取她性命,不想三娘足下輕點,倒退數步,輕飄飄便躲過了。眾懸玉使女麵色一凜,便知遇上了高手,互自看了一眼,小滿道:“你竟會功夫?你與那二人果然是同黨!”


    霜降冷笑:“如此,就更不能放過你們了!”


    三娘見小滿出手便是殺招,胸中登出騰起一團怒火:“你們下手如此狠毒,若是尋常百姓,隻怕早就死於非命。早就聽聞懸玉使女草菅人命慣了,現下見識到,果然如此!”


    “原來你早就知曉我們身份,卻與我們虛與委蛇好半天。”霜降直是怒不可歇,“我先殺了你!”


    因著小滿前車之鑒,霜降不敢輕敵,持劍抖起一朵劍花,罩向三娘胸前各大要害。三娘冷笑:“原來江湖聞之色變的懸玉使女,就這點本事!”她也不多說,竟自撲向霜降,將到近前,身形微微一側,躲過利刃,揮掌向她臉頰打去。聽得“啪啪啪”數聲,不過眨眼工夫,霜降已連挨好幾耳光。


    可憐霜降才挨了蘇靈兒一耳光,尚未消腫,又挨了三娘的打,當眾失了麵子,怒氣上湧,竟有些瘋狂,不要命地連連刺向三娘。三娘兩隻袖子都用在湛若水身上,缺了稱手的武器,那霜降又有些瘋意,便也不敢戀戰,當即跳出圈外。


    豈料她才退後,又被小滿諸人團團圍住,情形極是兇險。便在此時,聽得身後有人道:“住手!”竟是雲先生出來了。


    他聲音不大,但眾懸玉使女聽來,自有一番沉靜的力量,便也不再動手。小滿冷冷道:“你是誰?”


    “我?”雲先生想了想,正色道:“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雲先生不肯多招惹麻煩,便也不肯透露名姓,隻霜降此前才對三娘說了此話,便隻道他是故意嘲弄,怒道:“你是什麽東西,好是不知天高地厚。可要知道,在這揚州地麵上,我懸玉使女要殺一個人,可是易如反掌!”


    三娘大怒,開口便要反嘲迴去,雲先生當即止住了她,隻看了看身側小鬟,小鬟會意,便移步向三娘而去,耳語數句,把一樣物什交付與她。


    三娘拿在手中掂了掂,心下會意,向前數步,笑向霜降道:“你不是要知道我們的來曆麽?來,你過來!”霜降見三娘近前,早已暗暗防備,豈料三娘出手如電,一把擒住她的下巴,右手往她臉頰按了按之後,當即後退數步。


    這一番兔起鶻落,三娘做得極是幹淨利落,其他懸玉使女並暗衛見了,紛紛亮出兵刃逼向三娘。三娘指向霜降道:“且住!你們何不先看看她!”


    小滿諸人本不欲聽信三娘之言,隻因掛念霜降,當即住了手。霜降迴過神來,便覺左邊臉頰一股沁涼,不知中了怎樣的暗算,且又羞憤交加,玉白的小臉漲得通紅,抬手便欲拭擦,卻被小滿喝止。


    小滿拿著火把湊近霜降,眾懸玉使女也看了,原來她臉上印了個紅色小印,上書“鹿門老人”四字。不看還好,看了之下,眾懸玉使女臉色大變,麵麵相覷,複又瞧向雲先生。無奈雲先生被三娘擋著,又在夜中,哪瞧得出真麵目來,卻聽他道:“你們還想知道我是誰麽?”


    眾懸玉使女麵上皆有凝重之色,獨霜降怒道:“我今夜必要殺了你們!”


    小滿忙止住霜降,又向雲先生道:“不敢!婢子與眾姐妹不知特使降臨,冒犯之處,還請見諒。”說罷又斥向霜降道:“還不快向特使請罪!”


    霜降怔在當場,小滿暗又推了她一把,複道:“快向相爺特使請罪!”霜降便才反應過來,當即心不甘情不願道:“婢子不知特使降臨,還望恕罪!”


    “罷了,你們走罷!”雲先生道。


    眾懸玉使女皆不肯輕易離去,三娘遂喝道:“今夜已擾了先生清靜,虧得先生寬宏大量,不與你們計較,還不快滾!”


    小滿道:“可是,那兩個人……特使有所不知,婢子今夜實為追青盟餘孽而來。”


    衛三娘嗤道:“向前還說是你家人,現下竟又成了青盟餘孽。借著青盟餘孽,你們不知傷了多少無辜。”


    小滿忙道:“那人確實是青盟餘孽。他是……上官清!”


    衛三娘看了看雲先生,二人皆有意外之色。躲在角落裏的孟飛聽得分明,手心都快攥出汗來。三娘正要開口,雲先生道:“我並不認識甚麽上官清,這裏也沒有青盟餘孽,你們去別處找。”


    “特使大人!”小滿哪肯輕易離去,趕緊叫住打算離去的雲先生。


    “還想糾纏?若惹惱先生,別說是你們,便是你家主人,也未必擔待起得!”三娘斥道。


    小滿噤聲,不敢再多言。霜降眼珠一轉,道:“不知特使大人該當如何稱唿,婢子迴去也好有個交待。”


    雲先生微微一笑,三娘便又嗤道:“你臉上那印章,足可交待!”


    霜降麵色陡紅,心中有氣,隻不敢輕易發作,隻有忍氣吞聲地應了聲“是”,與小滿諸婢並府中暗衛心不甘情不願地退出園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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