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玉清宗最快是走傳送陣,但我擔心此番引起不小的動靜,灤州城城主一定會發現自家新娘不見了,又突然少了兩個賓客,萬一派人堵截,各處的傳送陣那不是明擺的靶子嗎?


    一路禦劍,我又捏碎了幾枚上品靈石來萃取靈力,放到以前我是絕對不可能做出這樣一擲千金的行為,定是寧願服丹藥來慢慢煉化靈力,但為了更快迴到宗門,也顧不上那麽多了。


    “迴去了就把白緋交給執法堂去處理!還有厲行風,也要治他包庇同罪!最好能將他逐出宗門,就再也不怕了……”我喃喃自語,一切勢在必行,因為已經拿到了證據,無人可以抵賴。


    忽然一瞬間,關於那證據具體的內容,我有些想不起來了。


    一絲古怪的違和感襲上心頭,但很快就被衝散了,仿佛一切都正常,我依舊按照原定的計劃往玉清山的方向飛著。


    禦劍的速度越來越快,地麵的景色在夜幕下隻有塊狀的陰影,不斷從我的餘光中一閃而過。


    為何這麽久都沒看到玉清山的輪廓?


    這念頭一起,我突然就看到了玉清山,周圍也變得明亮起來,一下子進入了白晝。


    原來我已經飛了一夜了嗎?得趕緊先向師尊跟諸位長老通報!


    我調轉方向從山門入口處進入護山大陣的範圍。山路上出現了幾個巡山弟子,他們穿著我無比熟悉的玉清宗弟子袍,遙遙向我行禮,“大師姐迴來了。”


    我減低了禦劍的速度,顯出身形正打算迴禮,卻猛地發現那幾個弟子都沒有臉。


    這裏,不是玉清宗!


    心念流轉,身體快速下墜,我的意識努力想要抓住什麽,卻不受控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等再一睜眼,發現我正坐在一張羅漢床邊,環顧四周是一間布置雅致的臥房。此刻在我麵前就站了兩排穿著紅綢外衫的仆婦,十幾人全都恭敬地低著頭,像是在等待什麽。


    屋子正中央擺放著一個獸形銅香爐,張口吐著幾乎不可見的淡淡輕煙,散發出一種果木微甘的香甜氣息。


    我木然地掃視了一圈之後,才低頭看向自己,一身穿戴無比華貴,就連這雙手都被細致打扮過,戴了幾隻鑲嵌不同寶石的戒指,尾指上還套了金絲護甲。這打扮比之皇後也不差了吧。


    為何會想起皇後呢?我這是在哪兒?為何會……


    “姑娘準備好了吧,吉時快到了,奴婢已經聽見前院裏的喜鑼響鼓了。”一個年長的婦人上前朝我行禮,她的臉上畫了誇張的妝容,以至於那笑容落在我眼裏有些驚悚。


    “吉時?”我好像隱約想起了什麽,對了,我本來要去什麽地方,做一件重要的事情!


    騰地一下我站起身來,想要離開這裏,立馬就被一群人攔了下來。


    “姑娘莫心急啊,還得再等一會兒,大人會來親自接您的。”


    “等不了了!”我有些焦急,總覺得眼前的人礙手礙腳,甚至想伸手做些什麽。


    我盯著自己抬起的手掌,被珠寶裝飾得五顏六色,這些東西應該很值錢吧,我應該很高興吧,但一絲喜悅心情都沒有,莫名覺得很煩躁。


    “城主到!”屋外有人高聲通報。


    “迎新婦!”一聲接著一聲,傳進屋內。


    周圍的人立刻堆起笑臉,擁著我往外走去。


    來到門外,我看到院中有一座肉山,被紅色布料裝飾得十分古怪。


    再仔細看時,那是一個人,坐在二三十人抬著的轎子上,隻不過因為他太胖了,身軀如同快要融化了似的堆成一座山形,非要細細辨認,才能看出肉山頂端還有五官的位置被肥肉的褶皺擠得有些變形。


    身邊的人紛紛向其下跪行禮,甚至有人扯著我的袖子催促我也要向此人行禮。


    我始終站得筆直,膝蓋都不曾彎一下,在僵持了片刻之後,有人高唿,“請新婦上轎!”


    背後有人推著我,將我推向那座大轎子,有人扶著我的胳膊,有人托起了我的腳,總之我就這麽被送到了轎子上麵。


    隻是來到上麵之後才發現這個胖城主幾乎占滿了所有的地方,我實在不知道該往何處落腳,他的身形龐大到已經超出了正常人的範疇,恐怕是什麽妖怪變的吧。


    妖!他是妖!


    這念頭浮起時,我更驚訝的是自己似乎並不覺得意外,世間有人,自然會有妖,也會有其他異類,本該如此。我仿佛又想起了什麽,但一切如同清風隻是拂麵而過,並未留下任何痕跡。


    隨即我又忘記前一刻自己在想什麽,踩著肉山城主身體的一部分,緩緩向上攀登,想要離他的臉近一些,看得更清楚一些。


    “吉時已到!起轎!”


    腳下顛簸,我身形一晃,便向下撲倒,最先觸到了是層層疊疊的布料,還有一部分從布料之間漏出來的粉白色的軟肉。幾乎沒有什麽汗毛,光滑溫熱的觸感,但因為都是肥肉,手指輕易地陷入肉中,微妙的不適感讓我掙紮著想要重新站穩。


    一股力量從後背托著我,擺脫了這困境,暫時站穩了。


    我垂眸看到了一隻疑似胳膊的物體支在我的腰旁,這胳膊的尺寸比我大腿都要粗壯。


    “坐下歇會兒吧,到前院還有些距離。”


    聲音是從頭頂上傳來,我仰頭能看到他的嘴唇似乎動了動,這樣一具龐大身軀居然能發出人言?


    而下一瞬,我竟真把那隻胳膊當凳子坐了下去,不在意體溫的話,其實跟軟凳沒有什麽區別,而且也很穩當。


    幾十個人抬著的轎子,行動卻出奇地緩慢,他們一定抬得很辛苦。


    到了所謂前院,更像是殿前廣場,地方寬敞但卻布置得非常明亮,雖是夜間,目光所及之處都能看到有精美的燈盞照明。這裏已經擺放了不少桌椅,也有很多客人在等著。不遠處的一角還搭了戲台子,雖未開演,但邊上也有樂人賣力地奏樂。


    看到我們出現之後,眾人齊刷刷地望了過來,皆是笑臉相迎。


    “恭賀城主,佳偶天成!”


    “恭喜城主,覓得美眷!”


    七嘴八舌的賀詞響起,我總算是明白了,原來這就是婚宴。


    新娘是我,而新郎,我得抬頭才能隱約看到他的五官。


    真有意思,我噗哧笑出聲來。


    頭頂投來一道視線,“你笑什麽?”


    轎子周圍的壯漢們還在往不遠處的目的地努力著,穿行在賓客們讓出來的一條大道中。


    “眼前這個場景啊,不覺得好笑嗎?”我抬頭費了一番功夫才跟對方的目光對上。


    “是覺得嫁給我這樣的人,好笑?”


    “不不不,”我笑得更厲害了,肩膀微微發顫,“是這裏的所有,都很好笑。”


    “嗯?”


    笑了好一會兒,我才稍微收斂,保持仰頭望著他的姿勢,問道,“你不是司徒遠,那你是誰?為什麽要把他的婚宴弄成這個樣子?還是單純跟我有仇?”


    四周的歡聲笑語以及絲竹樂曲聲,在我話音落下時戛然而止,不止是聲音,我身邊的一切都仿佛像逐漸融化了似的,開始向天空流淌。


    抑或者天地本就顛倒,我的身子也跟著開始不斷往穹頂下墜,不受控地不停打轉。


    被掩蓋的記憶也在同一瞬間衝擠進腦子裏,一種真切的不適感在身體裏翻江倒海,讓我幾欲作嘔。


    “嘔……”我終於是沒忍住,猛地噦出一大口,如同煙霧一般橘色的東西,隻在眼前停留了幾息便消散幹淨。


    “本來以為至少能將你困上一陣子的,沒想到你居然這麽快就能從魘境裏掙脫出來。”


    熟悉的聲音讓我心中一驚,抬眼望向對方,“枯葉?不,你是心魔!你怎麽會在這兒?你是同白緋合作,還是司徒遠?”


    說話之間,我打量了四周環境,像是一間禪室,但卻被布下了一道鎖靈陣。


    此刻我與心魔隔著一張矮幾對坐的場景,像極了當初在凡界榮國皇城那時,我皺緊眉頭緊緊盯著他,努力想要壓製身體的不適感。


    他緩緩提起一個茶壺,往空杯中斟茶。


    “其他人呢?你把他們都怎麽……”我還沒問完,他端著茶杯舉到我眼前。


    “先喝口茶吧,強行衝破魘境的禁製,這會兒應該很不好受。”


    我冷笑一聲,“誰知道你在茶水裏下了什麽藥,不必再裝什麽好人,我是不會上當的!”


    他端著杯子停了一會兒,見我沒接,又放迴案幾上,“檀越上的當還少嗎?這灤州城就是一個大坑,你不也義無反顧地往裏跳了?”


    明明是佛修的模樣,卻說著陰陽怪氣的話,看來枯葉本人確實不怎樣,要不然也不會生出如此討厭的心魔。


    “我們還在灤州城?這裏還是城主府?”我強壓著火。


    “喝完茶,再聊。”他這不緊不慢的態度真欠揍。


    我一把抓起茶杯,一仰頭把溫熱略燙的茶水全部灌進口中,再把茶杯重重放迴幾上。


    “喝完了!你如實交代!”


    他提著茶壺又將茶杯斟滿,“檀越似乎弄錯了,貧僧是主,你是客,客隨主便的道理,你該聽過吧。一個答案換一個答案,公平交易,如何?”


    什麽主什麽客,他就差沒直接說我現在是他的囚犯,以為用這種態度就能讓我服軟嗎?


    我不耐煩地反問,“你想知道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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