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快到子時,她的院門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


    “廿太醫,廿太醫,是我,何成風。”何成風在她的院門外敲喊道。


    “來了。”在內室的趙菲,本就沒睡,她和嘉武帝早就知道何成風今夜會來,嘉武帝派了子能監視他倆,子能早就稟報了嘉武帝,說何成風扔了手上的藥材。她裝模作樣,似乎在穿衣物,才慢悠悠的前去開了門,見門外一臉焦急的何成風,她佯裝不知,疑惑道:“何大人,您這麽晚來是?”


    “相爺突感不適,正在太醫署裏,還請廿太醫過去瞧瞧。”他站在門外,自是不會笨到說舅父懷疑廿韭,將廿韭開的藥材丟棄了。


    “啊?這可了不得,請尚書大人稍等,廿韭背了醫箱這就去!”她聽之,語氣亦是驚訝急促道,並未多問,轉了身便要往內室走去,剛走了兩步,又轉了身對著何成風恭敬作揖道:“何大人,下官先進內室準備,煩勞您去下官宅院左邊,有幾株矮小的植物,其身通黑,請您摘其黑葉五片,下官要為相爺用之。”


    “好。”何成風點點頭,便進了她的院門,往左走去。


    她看了看,進去了內室裏,關了房門。


    約莫一會兒,她背了醫箱,從內室出了來,剛好見何成風手上摘的異能草的葉子。


    “何大人,多謝多謝。”她接過,朝醫箱裏放去,又趕緊加快腳步往太醫署走去。


    太醫署


    甘裕福正躺在太醫署的內室的臥榻上,右手成拳狀,捂住右胸口處,疼痛非常,麵容扭曲,亦是喊叫道,一見到她進來,立馬忍著疼道:“廿太醫,老夫身子疼痛難忍。”那模樣,似乎忍的極為辛苦。


    “相爺,您放心,廿韭這就為您診治!”她急切的上前,開了醫箱,安撫道。


    這時辰,太醫署裏的小藥童公公們早就下去休憩了,現下隻有她和何成風,以及甘裕福。她朝何成風作揖,恭敬道:“相爺此番,下官要為其施針,藥材一事,如今這時辰,下官隻有請何大人您幫忙。”


    “無礙,廿太醫需要我,盡管開口。”何成風亦是擔憂焦急,道。他今日真不該聽舅父之言,扔了藥材,如若舅父早些相信廿韭,亦不會如今這般。


    “何大人,請去外間,將舂藥罐拿進來,再從藥櫃裏取連翹一錢,龍尾葉兩片,明香子十粒,然後再加之這五片異能草,舂碎,混合。”她亦是一副緊張,焦急的模樣,從醫箱裏拿出那五片異能草,對著何成風道。


    何成風聽之,點點頭,轉身出了去。


    她從醫箱裏,取出銀針,消殺了細菌一會兒,將銀針取出,插入了左相身軀裏的穴位處,暫時為其止疼。


    何成風進了來,按照廿韭的吩咐,將藥材盡數搗碎,拿來給廿韭,廿韭一看,又取出一杯盞,將搗碎的藥材全部倒了進去,加了涼水混合著,她此番藥材搭配,皆為寒性,甘裕福體內毒素乃熱性,可緩和毒素。


    她讓何成風扶著甘裕福,將杯盞中的藥喂給了甘裕福,甘裕福本疼痛難忍,廿韭稍稍施了針,疼痛緩和了,便將廿韭喂來的藥,悉數飲了下去。


    約莫兩刻鍾,甘裕福扭曲的麵容,平靜了下來,疼痛的症狀消失,她和何成風亦是放下心來。


    何成風這才注意到自己發黑的手指心處,疑惑的看著廿韭,詢問道:“廿太醫,這?”


    她看了看何成風攤開的手,解釋道:“請何大人放心,無礙的,此乃異能草沾染了肌膚,約莫一會兒便會消散,無需多慮。”說著,她又攤開了自己的手,給何成風看了看,她手上亦是有些黑色。


    何成風點點頭,這才放下心來。


    甘裕福好轉過來,亦是坐直了身子,看著眼前的廿韭誇讚道:“廿太醫醫術高明,老夫佩服。”


    “相爺誇獎,廿韭不敢當。”她又謙虛的恭敬跪拜作揖道。


    “廿太醫不必過謙。”甘裕福擺了擺手,示意廿韭起來,亦是對廿韭的醫術有了些信任,道:“難怪皇妃娘娘,在老夫麵前稱讚廿太醫,現下看來,老夫亦是心服口服。”他此番提起甘晴音,意為廿韭先前想為他效勞一事,有了商量。


    “誠如早前皇妃娘娘所言,下官欽佩相爺,願相爺收留。”她一聽,自是明白甘裕福是何意。


    “廿太醫哪裏話,老夫不過是左相,而廿太醫你卻不同了。老夫聽聞,你被聖上欽點,貼身照料聖上起居,憑廿太醫你的醫術,這日後榮耀定是比老夫更甚。”他有意無意,提起廿韭目前的職責,忠於嘉武帝,自是比忠於他強,他實不明了這廿韭的真正心思。


    “相爺言笑下官了,廿韭醫術再好,也終究隻是醫者,哪能跟相爺相提並論。且不說皇妃娘娘深受榮寵,更不用說皇妃娘娘現下還懷了嗣。饒是相爺本身,下官亦是佩服不已的。下官再愚鈍,亦是知曉,這下官的前程,該要仰仗何人。”她一臉佩服的模樣,起了身,言明了心意道,這老匹夫,多疑,還有言外之意,想叫她暗害嘉武帝。


    “廿太醫祖籍何處,家中可還有何人?”甘裕福聽她挑明了意圖,沒錯過她臉上的表情,詢問道,看了一眼何成風,何成風亦是看向了甘裕福。


    “廿韭祖籍南溪,家中無高堂,隻有一妻,一兒。拙荊姓姚,名喚方蓉;小兒姓廿,名喚宇,如今算來,已有八歲了。”她恭敬的作揖迴答著。


    何成風朝甘裕福點了點頭,甘裕福亦是點了點頭,意為知曉了。


    “廿太醫,近幾年可有迴去探望?”甘裕福沒開口,倒是何成風開了口道,其實,他今日晡時就親自去查了這廿韭的底細,自是清楚廿韭並未說謊。


    “沒有。”廿韭老實的說著,搖了搖頭,臉上有了愧疚感。


    “廿太醫不迴去,莫非是這幾年廿太醫有了名利,便早已將其淡忘了?”何成風沒理會她的愧疚感,繼續出言詢問道。


    “尚書大人哪裏話,廿韭不是忘恩負義之輩,拙荊予廿韭的付出,廿韭時刻感激。廿韭自是想念拙荊與小兒,但這一入深宮,無奈礙於自身職責,不能迴去探望。”她看著何成風雖平淡的說著,眼裏卻有了些憤怒之意,臉上還掛有思念的惆悵。


    何成風還想再說,就聽甘裕福的聲音傳來。


    “好了,風兒。”甘裕福在一邊微微搖了搖頭,看著何成風出言。


    “是,舅父。”何成風沒有再問下去。


    “老夫的病是靠廿太醫你診治,這樣吧,老夫派人去將廿太醫妻兒接來,安置在宮外,廿太醫想見,便可抽時間出宮去,以解廿太醫相思之苦。”甘裕福將眼神看向了廿韭,出言緩和道。


    “相爺!下官謝過相爺!謝過相爺!”她一聽,激動非常,跪拜下去,不停言謝道。


    “不必言謝,起來吧,老夫與晴兒的身子還得仰仗廿太醫你。”甘裕福道。


    “下官自當盡心盡力,甘願為相爺與皇妃娘娘效勞!”


    “嗯。”甘裕福點點頭,道:“夜已深了,老夫身子亦好些了,你且下去休息吧。”


    “下官告退!”她起身背了醫箱,退了出去。


    “舅父。”何成風出言喚道:“此人可用?”


    “嗯。”甘裕福點點頭,道:“將他妻兒私下看管好,如若他有反意,這亦是威脅他的籌碼。”


    醜時,養沁殿


    內室,她抱著嘉武帝,朝嘉武帝帥氣的臉頰上親了一口,有些興奮的誇讚道:“老公,你好聰明,他們會說的話都被你猜中了!”


    嘉武帝沒有言語,盯著她,眉目間皆是寵溺。


    “不過,你聰明,我也不笨,有件事,我想你肯定不知曉。”她俏皮的賣起了關子道。


    “嗯?”嘉武帝為她寬著衣衫,目光深情,又漫不經心道。


    “何成風會武功,且武功不弱。”她看著解她衣服的嘉武帝認真道。


    “……”嘉武帝沒有言語,停了手上的動作,恢複了冷靜道:“菲兒,你確定?”


    “嗯!”她重重點了點頭,道:“今夜快子時了,他來找我,我想著這時辰應該是宵禁了,但他卻能進入後宮裏來,自是會些武力在身,我心下好奇,便試探了他。我讓他幫我摘了異能草,這異能草是我從焱炎朝帶迴來的,這個世界沒有。而它配合龍尾草,會武之人手上沾染後,武力越高,呈現的顏色越深,不痛不癢,亦沒什麽不一樣,而何成風的手心指處已然黑了。他還問我是怎麽迴事,我說是異能草會染色,一會兒就好了,我還攤開了自己的手給他看,他才並未起疑。其實那是我早趁他沒發現之前,故意將手抹黑了。”


    “菲兒。”他一聽,溫柔了語氣道:“左相與右相,我曾下過旨意,無需遵循宵禁一事,隨時可入後宮。此事我沒同你說過,你自是不知曉。不過,誤打誤撞,卻知曉了何成風會武一事。”


    “嗯。老公,你說何成風會武,當日你暗中打入左相右胸處的那枚銀針,他會不會發現了?”她聽了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麽迴事,但立馬又想起嘉武帝朝左相胸口處打入銀針一事,緊張道。


    “不會。”嘉武帝搖了搖頭,溫柔道。他當日用的是神力,饒是何成風武力再好,亦是凡人,凡人是發現不了的,這亦就是為何,他相信整個皇宮裏,隻有她,他的菲兒才能聽出左相的病理來。


    不過,這樣亦就明了了。


    難怪,難怪他派的子衛,一直進不去左相府,原來,何成風乃高手中的高手!


    看來,他當初讓子衛在暗中監視,不可離得太近,乃正確的抉擇,否則,可能早就被何成風知曉了他派人監視了他們。


    “嗯,我相信你。”她點點頭,不再質疑,畢竟這男人早就預料了左相的這步棋,甚至還私下教授了她知曉。


    嘉武帝晡時就讓她記了台詞,她祖籍哪裏,家中有何人,亦是畫了樣貌出來,她排練了一下午。


    嘉武帝說,甘裕福謹慎非常,要想接近甘裕福,獲得甘裕福的信任,必要有把柄在其手上,甘裕福才會信任她,於是,嘉武帝親自為她製造了她的把柄,乃廿韭的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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