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循跳下馬,垂著受傷的左臂走向秦淮之。


    手背上血跡已經幹涸,蜿蜒如蛇,落入秦淮之的眼中,秦淮之的臉色倏地失了血色,變得蒼白,寒意驟然從腳下升起,脊背發涼,目光移向閻循被血滲透的衣袖,啞聲問:“你、受傷了?”


    “隻是一點皮肉傷!”


    “疼嗎?”


    兩個字,用盡秦淮之所有的力氣!


    閻循蹲下來,抬起右手遮住秦淮之的眼睛,與他額頭相抵,說:“別看,別想,我不疼!”


    “我好疼,閻循!”秦淮之沉默良久,聲音如刀割一樣撕心裂肺,“我想忘,但我忘不掉……二哥,他一定很疼!”


    眼淚打濕了閻循的手,從指縫間溢出。


    過目不忘,讓秦淮之清晰地記著秦川朝被扔進秦家的斷肢殘骸,那段記憶揮不去,斬不掉。


    每當秦淮之看到活人的傷口,不由自主想起秦川朝一日複一日被活生生地砍下的骨肉,耳邊迴蕩著痛苦的哀嚎聲。


    閻循鬆開手,吻上他的臉頰,舔舐鹹澀的淚痕,一遍遍重複著:“別怕,我不疼!”


    閻循的聲音一點點將秦淮之從臆想之中拉迴來,他不得不承認,他見不得活人的傷口。


    秦淮之心有不甘,卻無能為力,不冷不淡地說:“我信守承諾,方雲梟給你處置!”


    天色漸黑,不宜久留,閻循將秦淮之抱上馬,與他麵對麵共乘一匹馬,脫了大氅將人包裹嚴實,垂頭看向秦淮之,“有力氣就抱緊我,眼淚我們換個地方流!”


    秦淮之感覺到閻循硬、了,惶恐抬頭與他對視,“你要做什麽!”


    閻循捏住他的下巴,強硬道:“我要你以後看到傷口,想到的忘不掉的是今夜,而不再是別的東西!”


    月光灑落大地,照亮整座山巒。


    閻循揮動馬鞭,載著二人的軍馬馳騁在山間,一路顛簸讓秦淮之趴在閻循肩頭,緊緊摟著他的脖子不敢鬆手。


    他說:你要一個人躺在泥潭裏,我便為你在泥潭中,種下滿池蓮花!痛苦忘不掉,我就帶你在痛苦中尋歡。


    耳邊是疾馳的山風,掩去了秦淮之的喘息與抽噎。


    閻循讓他換個地方哭,換的不止是地方。濕透衣衫的不再是恐懼的冷汗,而是熱流,黏膩著兩個人緊密貼合的地方。


    路過一處平坦地,閻循將秦淮之從肩頭揪出來,撕咬著他的唇,“淮之,喊出來吧!痛苦、快活、憤怒,你的所有都喊出來。”


    鼻翼蹭著秦淮之的臉頰的細汗,從脖頸劃到肩頭,讓月華灑上秦淮之的臉龐,令秦淮之在黑夜中因他而放肆。


    閻循在發瘋,帶著秦淮之一起瘋。無論秦淮之一開始是否情願,此時此刻,他說不出拒絕。


    閻循帶著他在雁落山裏多翻了兩座山,直到後半夜才出山與青竹匯合。


    在雁落山抓方雲梟,閻循與顧惜北都是越權行事,他們不能在雁落山停留太久。


    顧惜北臨走前叮囑閻循:“替我給小叔上炷香!”


    閻循揮了揮手裏的馬鞭,沉聲笑說:“不會忘了大哥的份!”


    天不亮,顧惜北撤了兵馬迴伏龍關,閻循帶著方雲梟去往清宴島。


    日夜兼程,第二天夜裏,閻循將人帶上了清宴島。


    審問之事,與秦淮之無關,閻循不許他去旁觀。


    聽青竹說,杜存義親自在審問方雲梟關於前朝餘孽下落,以及與鹽幫有往來的朝中官員,方雲梟是個嘴硬的,閻循不吝惜手段,將秦淮之在郴州大牢裏受過的刑一一用在方雲梟身上。


    到了第六天,方雲梟終於開了口,他沒有供出任何人,隻迴答了譚褚的問題。


    當年,方雲梟入贅譚家時,帶了一個女子,名方寧,方雲梟對外人說方寧是他的妹妹。


    譚褚與方姑娘相處後,二人情投意合,私定終身。


    方雲梟得知後,將方寧送去京城,方寧臨走前告訴譚褚,她不姓方,她姓陳。


    方雲梟是前朝餘孽,譚褚便猜到方寧的身份,前朝皇室後裔。譚褚不告訴杜存義方雲梟與前朝的關係,目的是不想杜存義追查方寧。


    這些年來,譚褚一直在找方寧下落,整個京城都被他翻遍了,也沒找見人。


    聽說鹽幫與嶺南王勾結,譚褚決定放下私欲,以天下為重,將方雲梟的真實身份告知杜存義。


    一切尚不晚。


    方雲梟告訴譚褚:“小姐來中原,是為了皇家選秀,卻差一點就被你毀了,好在她最後進了宮。”


    譚褚問:“她現在還好嗎?”


    方雲梟嗬笑道:“她死了,進宮沒幾年就死了!”


    譚褚不信,直到方雲梟說:“小姐是自盡而死,用一支辛夷花玉簪插進心髒死的!”


    辛夷花玉簪是譚褚送給方寧的,方寧選擇用這支玉簪自盡,其中緣由不言而喻。


    方雲梟到清宴島的第十天,漕幫收到信,皇帝已經知道漕幫抓了方雲梟,派了齊展鴻來拿人。


    秦淮之攥緊拳,冷聲道:“人不能活著給出去!”


    “當然不會給活口!”閻循笑了笑,在棋盤上落了一子,“方雲梟跟太子勾結,齊敬業應該知道,不然不會讓齊展鴻親自來,齊展鴻會不在乎人是活是死,他更希望人是死在我們手裏。”


    秦淮之鬆了口氣,“可惜了,他到底什麽都沒吐出來!”


    閻循說:“他供出來一個人!”


    秦淮之仰頭看向他,“誰?”


    “六皇子!”


    “不是太子?”


    “是啊!不是太子!”閻循撥弄棋盒裏的棋子,“六皇子的生母是個地位很低的嬪妃,她是被皇後賜了自盡,死時胸口插著根玉蘭花簪子,此事大嫂曾與我們提過,正好對上方雲梟所說的方寧。”


    四周靜若無聲。


    “六皇子與太子交好,鹽幫與太子勾結的背後,其實是與六皇子勾結!”秦淮之思慮一番,“前朝餘孽有陳岐這個正統在,六皇子是棋子?”


    閻循頷首,“不錯,隻怕這位六皇子還被方雲梟蒙在鼓裏,以為方雲梟是在幫他奪嫡!”


    “我一直以為隻有太子與大皇子在爭奪皇位,看來是我小覷了!”


    “皇權之爭與你無關!”閻循笑著岔開話,“對了,我已經讓人去準備了,明日帶你去看方雲梟怎麽死!”


    “明日?”秦淮之垂眸說,“明日齊展鴻就來了,你不會要當著他的麵殺人?”


    “當然不會!”閻循勾起唇角,冷了聲,“我會給他一個“活”的方雲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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