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齊嘯林走,秦淮之欲言又止地的看向閻循。


    閻循被他看得有些意亂心煩:“怎麽?秦爺不會真的想要我留下陪您一夜春風,以身相許?”


    “你又不喜男子,我留你做什麽,暖床嗎?”秦淮之說完不忘鄙一眼他。


    閻循咂吧了一下嘴,緩聲問他:“你到底想說什麽?”


    秦淮之好似糾結不定,遲疑良久,才問:“那個,你著急娶妻嗎?”


    閻循:“什麽意思?”


    秦淮之解釋道:“我遇到些難處,秦家賬上的錢被夏商周拿去放了印子錢,最近周轉的銀錢不夠,你這兩萬多兩能否先借給我,等年底給你算分紅,加上你當初為救我,給沈汝南的那兩萬兩一起算。”


    閻循琢磨了半晌,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秦淮之有些急,“你看這樣如何,我算你幹股,一年一分的息。”


    閻循半信半疑,抬頭問他:“真的缺錢?”


    秦淮之反問:“我騙你做什麽!”


    閻循拿起刀,邊走邊說道:“你著急用,先給你!”


    秦淮之掩不住地歡喜,側身喊道:“我先謝過閻少,哪天要娶妻納聘了,記得來找我拿!”


    聽了這話,背對著秦淮之的閻循臉一黑。


    轉念又想著錢是給了秦淮之,突然又抿嘴一笑,抱著刀迴堂口。


    沒過幾日,二月二,龍抬頭。


    這天是個好日子,齊嘯林包了三條畫舫,在新河道上擺酒請宴。


    請來的,都是郴州城裏有些頭臉的富商貴人,新上任的刺史錢無為也在席間。


    歌舞酒宴,美景佳肴,佳人相伴,畫舫在河道上,轉了又轉。


    齊嘯林也給足了這些人臉麵,沒有端半點架子,與眾人談笑風生。


    河岸兩邊前來拜河神的百姓,被畫舫上的歌舞吸引,守在岸邊看熱鬧。


    這些人裏,獨獨少了秦淮之。


    隻因天還未轉暖,河道上的風帶著些濕寒氣。秦淮之腿上舊疾受不得寒,難得的拒了齊嘯林的邀約。


    香溢來西樓,房中點了鬆香,攏著火,秦淮之坐在窗邊,左手執白,右手執黑,與自己下棋。


    秦勇抱著冊子從外麵進來,隻見秦淮之一人,左右看了一下,問他:“鮫君怎麽不在?”


    “齊嘯林帶他去了畫舫宴客。”秦淮之淡淡道。


    “有鮫君在,肯定不少人去看!”秦勇道。


    秦淮之嗯了一聲。


    秦勇將冊子放在書案上,留意到一旁畫了一半的畫相,隻隱隱有個輪廓,看不出畫的是誰。


    他並未將畫放在心上,問秦淮之:“過了驚蟄,就該定下南下采辦雪尖銀針的人選了。”


    秦淮之目光緊鎖棋盤,思索下一步該往哪裏走,問:“茶莊那邊,往年是誰跟秦慎去過眉山采辦?”


    “幾個管事差不多都去過,隻有徐季去了三次。”秦勇道。


    秦淮之放下手中的棋子,若有所思,說:“容我再想想。”


    秦家生意以茶、絲、糧、當為主,尤其是茶,在郴州肅州兩地,可謂是一家獨大。


    兩地的茶商,大多靠的是秦家的茶莊,尤其是雪尖銀針,曆來隻有秦家才能買到。


    倘若失了雪尖銀針的生意,對秦家茶莊的聲譽必然影響極大。


    秦勇上前,道:“不如讓我去。”


    “你沒有采辦過茶葉,隻你去怕是不行,還是要再找幾個人。”


    眉山那邊民風彪悍,茶農都不好相與,采辦之事,至關重要,不能隨隨便便派一個人去。


    秦淮之必須從長計議。


    囑咐完秦勇其他事,秦淮之起身,從暗格取出閻循的兩萬多兩銀票,遞給秦勇,說:“把這個給李先生,讓他入賬。”


    秦勇接過銀票,疑惑問:“哪來的銀子?”


    秦淮之轉身走向書案,捧起秦勇剛剛送來的冊子翻看,“借的,年底算利息。”


    秦勇跟在秦淮之身後,追問:“借的?秦家不缺錢,你借銀子做什麽?”


    年前,秦淮之將夏商周放出去的二十萬兩印子錢,折給了齊嘯林,從他手裏,換了十萬兩現銀。


    加上各處欠錢秦家貨款的鋪子,已經將錢還的七七八八。


    秦家賬上少說有二三十萬兩現銀。


    秦勇不明白秦淮之平白無故地為何借錢,而且還借的有零有整。


    秦淮之抬頭,呦嗬一聲,溫聲道:“勇哥現在是財大氣粗,已經瞧不上這兩萬兩銀子了!”


    秦勇慌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總要告訴我,銀子從哪來的,借了多少的息?”


    “閻循的,加上他……”秦淮之頓了頓,淺淺一笑,“替我贖身的兩萬兩,一並入了秦家的股。”


    “閻循?”秦勇驀地想到了什麽,“這兩天外頭一直在傳你移情別戀,說你跟別的男子廝混,冷落了鮫君,說的是不是他?”


    秦淮之說:“是他,那夜的事,不過是個誤會。”


    官兵闖入房中的那夜,不少人瞧了清楚,與他宿在一起的男子,並非鮫君。


    雖說他與鮫君,不過是唱給眾人的一場戲,鮫君並非他喜歡之人,鮫君對他唯有忠心。


    但西樓關了門,誰也不知道裏麵是個什麽情況。


    便是齊嘯林,與他多年交好,也以為他對鮫君是動了真情。


    這件事,從頭到尾,隻有秦勇心知肚明。


    可外人並不知情。


    於是,就有了秦郎厭了小鮫人,另覓新歡共春宵的戲碼。


    秦勇捏了捏手中的銀票,起了不好的預感,“你跟他借多久?”


    “沒說要還他!隻說每年給他一分息!”


    秦淮之麵上,是掩不住的得意。


    他跟閻循借錢時,從頭到尾都沒有提過一句,會還本金,隻是說要給他分息。


    一分的息,一百年才能拿夠本金。


    一雙眼睛如泉水般清澈,不含半點雜質,根本無法讓人懷疑,他竟是有心將閻循的錢給誆走。


    秦勇皺眉,“你現在跟閻循是怎麽一迴事?”


    秦淮之終於肯放下手中的冊子,頗為嚴肅地說道:“盟約已經定了,我們以後跟漕幫便是盟友。”


    秦勇氣息微促,“什麽時候定的盟約,我怎麽不知道?”


    “移情別戀那晚。”秦淮之輕描淡寫地說。


    “你……”秦勇恨不得此刻掰開秦淮之的腦袋看看,裏麵塞了些什麽,“好不容易甩開漕幫,你為什麽非要緊趕著往上湊。”


    秦淮之又一本正經地說:“可能是……移情別戀吧!”


    秦淮之說笑似的連說兩遍移情別戀,聽得秦勇心裏真不是滋味。


    以前可以說是欠閻循的,現在看他的樣子,十足十是對那個活閻王動了心。


    其實有沒有漕幫,秦家都能在新河道鼎力,秦勇一直不讚成秦淮之與漕幫糾纏。


    原本是看在閻循救過秦淮之一命,秦勇才勉強同意秦淮之與鹽幫的結盟。


    自閻循得知了,秦家運船的那袋私鹽是秦淮之命人放的,已經有意跟秦淮之劃清界限。


    秦勇以為他們以後不會再有牽扯,這還沒高興幾個月,又扯在一起。


    “漕幫說到底,是匪患出身,朝廷隨時可以卸去的爪牙。與漕幫結盟,無異於在刀山上赤足趟過。”秦勇說。


    秦淮之知他好意,對他說道:“勇哥,我從不在乎秦慎留下的家業,王權富貴在我眼中,不過爾爾,他日能舍,決不貪戀。如今的經營,為的是報仇。”


    “漕幫都不是什麽好人,何必跟他們糾纏不清。”


    “我本就是在刀尖火海中行走的人,也非善類。”秦淮之輕笑著說,見秦勇依舊不高興,繼續說:“與漕幫結盟為的不是秦家,而是為了林氏米糧。如今,林氏米糧遍布靖國,商隊往返各地,與水運脫不開關係。秦家與漕幫結盟,林氏米糧便可借梯過牆,得漕幫庇護。無論將來秦家與漕幫如何,隻要查不到秦淮之與林氏米糧的關係,林氏米糧便是秦玉最堅實的後盾。再有,玉兒在建寧府,若是玉兒的消息走漏,我們也可以借漕幫讓玉兒脫身。”


    聽完秦淮之所說,秦勇無力反駁,無奈道:“就你主意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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